车子稳稳地朝前行进着, 林清乐方才为了照顾于亭亭,跟着她一起坐在后排。不过她现在发现,她压根不用照顾她什么, 她更需要做的, 是堵于亭亭的嘴。
“许汀白还好你今天来的快啊!不然, 我们清乐可要给郁嘉佑勾搭走了!”
林清乐:“喂……”
“清乐!我打包票,郁嘉佑现在肯定还是单身, 他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啊。”
许汀白从后视镜上看了两人一眼:“余情未了?”
于亭亭:“对啊对啊,你可不知道,郁嘉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们家清乐,对她可好了。”
林清乐伸手去掩于亭亭的口, 后者撇着头躲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要让他知道知道你的行情!许汀白,我可告诉你啊, 我们家清乐一直就没少人追!郁嘉佑这种也不少,你可得上点心!”
林清乐被说得都想找个地洞钻了,“你再多嘴,我现在就把你扔下车!”
林清乐突然拔高了声音, 于亭亭顿时就认怂了:“别生气嘛……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还行吗,睡觉了, 到了叫我!”
林清乐瞪了她一眼, 气呼呼地看向窗外。
许汀白在后视镜上看到林清乐绷了脸, 淡淡笑了下。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于亭亭家小区门口。林清乐把于亭亭拉下来, 送她回了家。
等确保她家里也有人照顾她后, 林清乐才放心从小区里出来。
接近年关, 天愈发得冷了,今天早上下了一场雪后,地上积起了白白的一层。林清乐把手塞进了口袋了,往许汀白停车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她看到他站在了车旁。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雪色里,分外显眼。他此时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林清乐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她想起于亭亭说的那些话,有些尴尬,但又想起方才他在车上说的那句女朋友。
这个听起来……好像还不赖。
“送到家了吗。”林清乐走到了他身边,听见他问道。
林清乐眸子微垂:“嗯,她妈妈接回去了。”
“那就好。”许汀白帮她开了车门,“那我们走吧。”
“好。”
重新坐回车子后,许汀白把后面的毯子放在了她腿上。
毯子加空调,在外的冷感总算一点点从身体里刨除。她看了许汀白一眼,这才想起,他方才怎么不在车里等着,在外面站着多冷……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注视,他侧眸看向她。
林清乐:“没,就想问……你怎么开车来了。”
许汀白:“临时决定,所以来这里的高铁已经没票了,只能开车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许汀白:“我才刚来,你就让我走。”
林清乐顿了下:“……我可没说。”
许汀白:“什么时候走就再说吧,我不着急。”
除夕快到了,每个人都赶着回自己的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年,只有他不着急去哪。
因为他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林清乐想到这里,沉默了下来。
“陪我去看个人吧。”发动了车子后,许汀白说。
“谁?”
“去了就知道了。”
许汀白将车开到了一条路路口,林清乐看了眼窗外的样子,顿时知道许汀白要去看谁了。
岳潜路相较于之前,变化不是很大,林清乐从车上下来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小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每周都会来这里,那时这里有个卖米线的大叔,然后她每次都在米线摊边,等一个看不见的少年。
“走吧,姜婆在家里等着的。”
林清乐回头,看见曾经那个少年眼底含了淡淡笑意,朝她走了过来。
少年长大了。
“发什么呆?”他问。
林清乐突然有些鼻酸,她轻吸了口气,把那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没什么,就想着好久没走过这条路了。”
许汀白:“应该没什么变化。”
“嗯。”
两人并肩往里走去,巷子深远蜿蜒,但这条路两人都是印刻在脑子里最深处的,所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准确无误地走到了那栋熟悉的楼下。
“除了楼外翻修过,其他还真的没什么变化。”上楼时,林清乐道。
“除了路,别的有变化我也不知道。”
“当然啦,以前的样子你又看不见。”
许汀白:“那之后你有空的话,带我逛逛?”
“逛这里还要我带吗。”
“嗯,不然我也不知道哪是哪。”
“也是……”说着,林清乐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诶,你什么时候给姜婆买的这些?”
“昨天。”
“还好你买了,不然这么突然来这,我什么都没带。”
“没事,我的也算你的。”
“……”
两人说着,也到了姜婆家门口。
许汀白敲了门后,很快有人来打开了。
“小白!来了啊,进来进来。”姜婆看到人很是激动,等看到许汀白身后还有一个姑娘时,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了,“你是清乐吗?”
林清乐有丝意外:“姜婆,您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了,小白,你也没说今天清乐跟你一起来啊。”
许汀白:“给您个惊喜。”
姜婆笑得很开心:“好好,真的是惊喜了,快进来坐。”
许汀白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小客厅里,姜婆忙道,“你人来就很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没什么,都是一些您平时可以用到的。”
姜婆拉着他的手:“哎,这些年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我哪好意思再让你破费。”
“只是小东西,您别多想。”
姜婆又是感动又是开心,“那这样,你们两先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林清乐忙站起来:“不用麻烦了。”
“那哪行,我给你们两下个面吃。”
姜婆老了很多,走路有些蹒跚,林清乐很不好意思麻烦她,忙看向许汀白。
许汀白:“你坐,我去看看。”
“嗯。”
许汀白跟着去了厨房,过了会后,姜婆就乐呵呵地出来了。
“小白这孩子,就怕我累着。我哪会累啊,我现在身体还好着呢。”姜婆走到林清乐边上坐下,虽是埋怨着,但满脸笑意。
林清乐:“他在里头吗。”
姜婆:“嗯,说他给我们仨做,你说你们到我家,怎么还自己做起饭了。”
林清乐说:“没事的,让他做吧,他到这里可能也跟到家里一样。”
姜婆叹了声:“是啊,小白这些年每年都托人给我送钱,我儿子在外头也不管我了,就他啊,还会操心我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前段时间还打电话跟我说要给我换到好一点的房子里住,那我哪肯啊,而且这里我也住习惯了……”
林清乐听姜婆说着,看向了厨房里那个背影。
公司里很多人都说,许汀白严苛又冷漠,平日里很不近人情……可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清乐啊,今天在这里见到你真好。”姜婆握住她的手,“从前小白就那么喜欢你,你们能在一块,姜婆很高兴。”
林清乐微怔,脸有些热:“我们……还没在一块。”
“啊?还没在一块啊……这样,是我想早了。”姜婆看了她几眼,说:“不过小白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的!前段时间他打过一次电话给我,说找到你了,我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林清乐低眸笑了下:“是吗……我也挺开心的。”
“你们两个的事,我还历历在目呢。我还记得那年,他父亲去世那天晚上他来拜托我,让我告诉别人那晚你在我这里。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你在他心里比谁都重要,他不想你被别人非议,也不想你有任何麻烦……”姜婆感叹道,“我瞧着小白啊,也是喜欢惨你了。”
厨房门紧闭,里面锅碗瓢盆的声音盖过了姜婆的声音。林清乐又望向了那个的背影,过去的事,姜婆都历历在目,何况她这个当事人呢。
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也就是说说,我怕小白不好意思告诉你这些。”姜婆道,“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由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比较好,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啊,都不容易。”
……
没过多久,许汀白便按着姜婆放的食材,煮了三碗面出来。
他做的有模有样,吃起来也还挺好吃。
吃完后,许汀白和姜婆在客厅里聊天,林清乐吃得太饱了,走到阳台上,站着消消食。
雪又开始下了,她伸出手,雪花便落在了她的手心。林清乐看了眼,嘴角是带着笑的。然而低眸后看到楼层下面时,笑意便凝住了。
姜婆住在许汀白楼下,这个阳台上面,就是许汀白曾经住过的房子的阳台。
那里就是那一晚,她看着他父亲摔下去的地方。
林清乐收回了手,那一晚的回忆如流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晚是吓傻了的她,是伤痕累累的许汀白,也是那个浑身冰凉,再也没有气息的男人。
“别看。”
视线一黑,眼睛覆上了谁的掌心。
林清乐没回头,也没动,只任由他掩去了自己的视线。
周围静得只剩下一点风声,她听到他说:“林清乐,别往下看。”
她紧抿着唇,有些难受。她回想起了那晚,一直觉得是黑暗的,他一定更是。
那段是他们都不愿细说的事,但也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事。
“嗯,我不看了。”
许汀白:“也别想那件事,以后都别想。”
他的声音温柔,就在她的耳边。林清乐拿下了他的手,转身看他。
她朝他笑了下:“我没有想过,只是今天到了这里才……好啦,你放心吧。”
许汀白嗯了声:“那你不冷吗,站外面。”
林清乐抬眸看着他眼里的关心,方才那瞬间涌来的恐慌和迷茫瞬间就被推了出去。似乎有他在的时候,过去那些事便不会让她觉得可怕。
林清乐裹了下外套:“唔,有一点点冷。”
许汀白:“那进去吧,我们也该走了。”
“好。”
从姜婆家出来的那一路上,林清乐都有些安静。
因为旧地重游,回忆太多了。许汀白让她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她也照做了。但不想那些,她还有很多可想的,比如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比如他们一起吃她做的菜……又比如,在死亡面前,他对自己的所有保护。
“我瞧着小白啊,也是喜欢惨你了。”
姜婆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林清乐低眸看着指尖,心里的东西在发酵,在躁动。
其实自许汀白表白以来,就已经有什么在她心里滋长了。
姜婆说,他喜欢惨了她……可其实她觉得,从小到大,喜欢惨了的是她才对。
“你家是这条路进去吗?”车子开到了她家附近,许汀白问了句。
林清乐回过神:“你这里停就行。”
“嗯。”
林清乐:“……你晚上住哪?”
许汀白:“在酒店。”
“喔。”
林清乐开了车门,人还没下去,许汀白叫住了她,“林清乐。”
“嗯?”
“郁嘉佑,你一直都有联系吗。”
林清乐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在这个时候问了这个:“我们?没有啊。”
许汀白见她有些意外的样子,自己也后悔了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问了,可能是今天于亭亭说的话给他造成了影响,也可能是过去郁嘉佑确实让他感觉到威胁。
心里隐约记挂着,便也就问出了口。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许汀白笑了下,“于亭亭说的没错,我要是不上点心,你可要被别人追走了。”
他的话半玩笑半认真,可林清乐听着却有些难受了起来。
“不会。”
“什么?”
林清乐下了车,但车门关上后,她没走,只站在车窗外。
姜婆有句话是说对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都不容易。
年少时不容易,分别时不容易,重逢更不容易。
林清乐看着车里的这个人,突然……不太想要那么多不容易了。
“我不会被人追走的。”林清乐缓缓道,“因为从始至终除了你,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