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旅行箱的盖子还是圆顶的, 不得不说, 这搬运起来很麻烦。( )尤其木头箱子本身的份量就不怎么轻巧。
“如果有平盖的行李箱该多好, 可惜我在伦敦的商店里始终没有找到。”伊丽莎白向她的姐妹们抱怨:“有些时髦的小姐要带十几个木头箱子的衣服从法国巴黎返回伦敦, 就为了在社交季能够出彩。天知道那有多麻烦,仆人和箱子能站满半条街巷,有时候还会造成堵塞。”
伊丽莎白无比想念后世方便快捷的拉杆箱。
“平盖?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箱子。”简笑着说。
此时姐妹们不过随口说笑,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半个多世纪之后,被世界熟知并趋之若鹜的时尚帝国的传奇故事最初来源于一个门童的细心观察——路易·威登在巴黎开办了一间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皮箱店,根据早年就观察到的贵妇人们携带许多笨重木箱的不便, 设计制造出了一种方形平盖的帆布材质旅行箱。这种轻便又做工卓越的行李箱一经问世就惊艳了整个时尚之都,王公贵族的订单纷至沓来。
“我早说了, 班纳特先生,我们该聘请一位男仆。”班纳特太太看到女儿们和女佣吃力的搬运,便向班纳特先生发牢骚。
班纳特先生不置可否, 对于一位体面的绅士而言, 他对男仆的需求要远高于他的太太,聘请男佣人在现在也算得上一种身份象征。班纳特先生早几年原本打算在大女儿踏入社交界后就聘请一位男管家的, 可因为他消极放达、总爱待在书房里而始终没有觅得合适人选。如今班纳也先生振作起来,却因男仆人的年薪至少比女佣人高出一倍, 暂且搁置了这个计划——班纳特先生打算给女儿们再多添些财产, 他要尽可能的将能拿出的钱用来购买政府债券, 这两年债券的收益高些, 能达到年息5厘。
“让我们来看看小莉齐都带来了哪些新鲜玩意儿。”班纳特先生回答, “希望里面有一件是要送给她老父亲的。”
“我的小莉齐一定不会忘记她亲爱的爸爸, 我猜是一本新出版的书?”父亲笑着看向最喜爱的次女,十分捧场的说。
伊丽莎白愉快的笑起来,便故意先打开装着要送给姐妹们礼物的那只木箱。
“哦,上帝,是风筝!”吉蒂捂住嘴,一眼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物件。
莉迪亚挤开两个小姐姐,小心翼翼的捧出来:“这简直是最棒的礼物!”
“等等,这风筝的翅膀怎么是折起来的?”莉迪亚简直痛心:“莉齐,你为了把它放进行李箱,折断了它?这可真是……!”
伊丽莎白为了把这最近风靡了整个伦敦的小东西带回来也称得上煞费苦心:她总不能坐在马车上扛着风筝,这可太不淑女了,朱蒂丝夫人会令她搬去末位的。
“当然不是,这是伦敦最时新的软翅风筝!它的翅膀是活动的,一方面可以折叠起来方便携带,另一方面,这种风筝飞上天之后,翅膀在天空中一张一弛,逼真的像活的鸟儿。”伊丽莎白为小妹妹展示。
莉迪亚快活死了,她爱不释手的抚摩这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抱在怀里,简直想立刻就到院子里试一试。
所有班纳特的目光都被这凤尾蝶所吸引,吉蒂已经凑到莉迪亚身边去了,小玛丽却习惯性的让着两个小妹妹,只她一眨不眨的眼睛暴露了渴望。
“别着急,我准备的足够多。”伊丽莎白说着,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只燕子、仙鹤和凤凰。
“上帝啊!太美了!”简捂住胸口,以火红色为主的那只鸟儿,长长的尾羽飘下来,彻底迷住了她的眼睛。
吉蒂抱住剪刀尾巴、眉梢上挑、两眼有神,周身描绘着蝶戏牡丹的沙燕风筝不放手。而那只充满水墨风情唯有丹顶红艳的仙鹤风筝十分受玛丽青睐。
莉迪亚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这只大凤蝶。
“这是什么鸟儿?”简问。
“凤凰,明国的神鸟,是传说中的百鸟之王。”伊丽莎白说,“在明国,只有皇后和太子正妃可以佩戴凤冠。象征美丽、仁爱,尊贵、吉祥。”
伊丽莎白也没想到,简竟然会喜爱这只凤凰风筝,她本认为以简温厚柔软的性子,会选择那只仙鹤。
‘或许我一直错了,在简温柔和顺的表象下,或许暗藏火热不屈的意志。’伊丽莎白心想。
小姐们不能更心满意足,事实上,这几只美丽的小物件在此时已占据她们全部的心神。故而随后伊丽莎白取出来的蕾丝花边、颜色漂亮的缎带与镶着小粒宝石、珍珠的首饰,就没有再引起小姐们更大的惊奇喜悦。
倒是从另一只箱子取出来一身典雅极了的修米兹·多莱斯再次引起姑娘们的赞叹,这是伊丽莎白送给班纳特夫人的礼物。
“妈妈,你穿上它,一定会成为整个朗博恩、不!是梅里顿最美丽的太太!”无怪班纳特太太最宠爱莉迪亚,这位小小姐的嘴巴实在讨人喜欢。
简和玛丽也连声附和。
吉蒂说:“妈妈比简还要漂亮!”
班纳特太太一边爱不释手的拿起长裙在身前比划,一边假意谦虚:“孩子们,你们太抬举我啦。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过出众的美貌,不过现在不敢再硬充啦!”
伊丽莎白笑着恭维:“不,亲爱的妈妈,你还年轻的很,相信我,你走出去只会令陌生人以为是我们的姐姐——谁会相信这样美貌的女人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呢?”
——“爸爸会嫉妒的,说不定还要驱赶那些烦人的目光。”伊丽莎白开起顽笑。
她看向班纳特先生,却发觉班纳特先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班纳特夫人期待的目光也转投她亲爱的丈夫。
班纳特先生只好扯起嘴角,慢吞吞的用莎翁歌剧的咏叹调说:“是的,是的!班纳特夫人的姿色要胜过朗博恩最美丽的简。你若独自去镇上,兴许会惹来那些头脑简单的莽撞小伙子的追求!这可真不妙!”
“因此我要批评莉齐,为什么要买这样衬托美貌的裙子给你们的妈妈?一个已经有两个成年的女儿的太太?”
班纳特先生看着爱女,调侃里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似真似假的抱怨:“连梅里顿的商店都见不到这样的裙子,莉齐,你会害的朗博恩不得安宁——不知有多少闲的发慌的太太要来打听。”
他话锋一转,问道:“我想这条裙子至少值1英镑?”
伊丽莎白只顾着高兴,她回到家中难得放下慎谨,故而没有察觉父亲笑语里的凝重:“事实上,连同相配的蕾丝长手套和波斯披肩,一共2英镑3先令。但这与妈妈高兴相比,不值一提。是吧,爸爸?”
班纳特先生意味深长:“不值一提?哦,的确。”
他看向那些礼物,心里计算:那几个漂亮风筝,每只至少得1英镑10先令——这还是按照金小姐拥有的那只来算。班纳特先生见过那只在客厅里挂的高高的金小姐的爱物,说实话比莉齐带回来的这几只差远了,这更说明几只风筝价值不菲。
至于其他的小礼物,圆润的珍珠项链、碎红宝的发卡、镶着黄水晶的藤蔓手镯,还有贝雕流苏胸针……看得出来,件件做工精致,不是廉价货。这些首饰不会比风筝更便宜。
还有送给她妈妈的成套的衣服。
班纳特先生可不像被漂亮裙子蒙蔽的太太,他是个理智的聪明人,在心里稍作计算,就极吃惊疑惑:他固然相信女儿的品德和智慧,可这些价值已远超出他的估量,不能不使他起疑。
这种疑惑在他亲爱的小莉齐拿出送给他的礼物时到达了巅峰:那是一身做工精良的毛料夫拉克。
班纳特先生身为一位在本地还算有名望的体面人,自然有符合身份的行头:比如这种可以作为正式社交礼服的夫拉克。
不仅如此,伊丽莎白随后还取出配套的基莱和克尤罗特。
夫拉克是燕尾服的前身,基莱则是毛料背心,而克尤罗特自然是白色紧身裤——这一套绅士装扮还算符合伊丽莎白的审美。
班纳特先生的脸色已经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最疼爱的女儿,暂且忍下质问,不愿在此时打断女儿们的兴致,也生怕使伊丽莎白在姐妹面前颜面尽失。
他勉强使自己看起来愉悦,却总是在接下来走神。
“爸爸,你不喜欢吗?”伊丽莎白问。
班纳特先生把猜测和由猜测引发的痛苦深深藏在心底,笑着回答:“哦,当然喜欢!这样的做工,我敢说,必然只是伦敦的裁缝才有的手艺!”
“没错,质地精良、裁剪考究,莉齐的眼光都赶得上我啦!”班纳特太太对丈夫的心事一无所知,犹自兴致勃勃的夸赞。
“你是在哪找到的好裁缝?”班纳特先生探问。
“在萨维尔街,那里有伦敦最好的裁缝,只是太耗时啦,我托萝拉帮我预约,足足等了半个多月。”伊丽莎白很高兴家人喜欢,“事实上,我还为爸爸订购了一根玫瑰木手杖,可惜得等到下次回来才能送给爸爸。”
还有手杖?!班纳特先生简直痛苦极了。
“玫瑰木杖身,玳瑁手柄,很适合爸爸去与朋友聚会,这手杖更轻盈些。”伊丽莎白说,“爸爸原来的那根白蜡木手杖,可以在散步的时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