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风觉得自己脸皮就够薄的了, 结果纪寻比她脸皮儿还薄。
早上一个擦肩后, 他就消失无踪绝不露面了。
也好, 给大家一点空间。
上午将管道连接好, 从小溪引了水过来, 装好水龙头,确定引水成功后, 她随意吃了点午饭。
在家里留了些面包等食物放在显眼的地方,便整装下山了。
……
她离开后, 坐在洞口边参天大树最高点上的纪寻, 终于慢慢悠悠下了树。
他先将祝南风留下的食物都吃掉, 一石桌的食物, 对他来说也就勉强塞个牙缝。
转头他又玩了一会儿水龙头, 洗脸、洗手,仰着脑袋就着龙头喝水,呛了一下,还把毛领都弄湿了,才罢手。
迎着太阳抹把脸, 少年皮肤白皙, 俊朗面孔上沾着水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朝气。
他纵上高树枝,脚尖几个轻点,便循着祝南风的方向去了。
宠物老是喜欢四处跑,他不看着点不行。
……
祝南风穿着一身灰袍,左肩斜挎着个登山包, 右肩斜背一把自己用惯的弓——
这么大一把弓背在身上,倒未必用的着。
但对于许多宵小来说,震慑作用也够了。
这次下山,她的目标是李折风——
要把身上东西卖出去一个,再买个铺子,最好当然是有本地人带路,她觉得李折风就是不错的带路党。
上次卖东西给谢殊云,她多少有点心虚,担心谢四公子觉得她是奸商,会很气她。
但李折风就不同了,她卖给李二公子的玉,是他本来就想跟谢四买的。
而且只接触一次就能看的出来,李二性情醇厚些,比谢四好相处。
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刚进怡安大街就看到了谢殊云,他带着两个小厮,东张西望的溜达,不像是在卖东西,倒像是在找人。
瞧那有些愁苦的样子,也不像什么高兴事儿。
祝南风瞬间警醒,这别是在找她呢吧。
难道是塑料打火机的事儿发了?
不应该吧?
小商品行业做这种东西也很多年了,就算是塑料的,质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是用一个免费小玩意换了人家玉石黄金,奸商祝南风悄悄避开了。
结果溜达了一会儿,又看到谢殊云从另一条巷子里钻出来,差点撞脸上。
南风再次转向,挤进人群中绕开。
李家商铺里李折风不在,祝南风只好留了个口信,说自己会再来拜访。
结果刚出门,又看到了谢殊云。
一个时辰不到,看到三四次,这也太夸张了。
出师不利,她考虑随便走走就先回山上了。
总不好逢人便问‘哎,我有些好货,你要不要买?’,搞的像卖安利似的。
……
主街后的开阔小广场,聚集了一大群人。
怡安城占地面积很大,城市很宽敞,这里的小广场也有一个小型体育场馆那么大。
四周的树上、墙上、房顶都坐满了人,场地里时不时传来呼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祝南风站在人群外,踮脚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头。
结果她探头张望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大哥。
那大哥转头瞪她,南风忙道‘对不起’,然后对方看了眼她身后,居然自动给她让了条路。
“?”南风有点疑惑,但还是往前跨了一步,“谢谢。”
那大哥给她让出个地方还不算完,竟又伸手拨了下她前面的人,嚷道:
“给让一下啊。”
前面看热闹的人本来很恼,看一眼南风身后,居然也就听话的给她让出个位置。
“?”南风一路被大家礼让着往里走,一边回身看自己身后。
他们看什么呢?怎么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她身后也没站着什么大佬啊。
等终于站到内围后,她总算明白过来了。
人群看的热闹,正是一场射击比赛。
给她让路的人肯定是看到她背着一把大弓,以为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
围观站了一会儿,她就看明白了。
这射击场是五六个壮汉一起围出来的,负责管理秩序。
一个瘦高个儿抱着膀子站在边上,是站擂者,差不多18米的射击距离,十箭九个靶心,一个九环。
挑战者至今没有一个能比他射的准的。
2个铜钱射一箭,如果能挑战成功,可得一个金锭。
很多兜里有点钱,又摸过弓箭的,都忍不住上场试试。
加上又有托儿在边上助兴,一大天下来,钱桶里已经满满当当都是钱了,换成金银应该也很有些赚头。
18米不算远射,祝南风做了很多年前射击爱好者,一般练习场地都在6米到30米之间,她近几年选的都是25到30米距离的射程练习。
观察下来,南风发现很多来挑战的人,连靶都射不到。
并不是他们技术有多差,主要还是弓和箭的制作工艺有限,许多人没有长期练习,根本驾驭不了手里的工具。
不同的工艺,会导致弓的弹性不同,重量不同……箭的稳定性不同等等许多差异。
很多人拉弓射箭时,抖的像帕金森似的。
祝南风咬着下唇,目光灼灼盯着壮汉守着的金锭。
跟李折风、谢殊云给她的金锭一般大小——都是卖给周怀远能凑成一组景观的那种。
她正准备去试试,一个刚比试输了的人负气将弓甩还给壮汉之一,骂骂咧咧往人群里挤,正撞了她一下,南风才迈出去的半步,生生给撞了回来。
男人一身粗麻,瞧着像个猎户。
他看清祝南风背着的大弓,突然朝她面前的土地啐了一口,嘲道:
“连个娘们儿都想拉弓了?不tm好好在家伺候爷们儿,出来混浪。呸!”
祝南风瞬间瞪圆了眼睛,那张本来有点清冷的脸,多了丝愠怒情绪。
她转头瞪住那男人,细长的剑眉剑锋耸立,漂亮的脸上竟也填了几分气势。
四周看比赛的人,都瞧见了败下阵来的猎户为难祝南风,乐得不仅有比赛看,还有调戏欺负小娘子的热闹看。
尽津津有味的交头接耳,并没有要替祝南风主持公道的。
猎户被瞪住,挺起胸膛,张口便要再骂两句更难听的,将自己比输了的气,全撒在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娘子身上。
祝南风却抢先一步:
“你一个连娘们儿都比不过的孬种!闭上臭嘴吧。”
说罢,她还在面前扇了扇,仿佛要驱散对方身上的臭气。
男人被骂的一怔,听到四周有低笑声响起,恼羞成怒便要动手。
祝南风一个闪身避过对方,一步踏前,直接走进场中央。
她伸手掏出两枚铜钱,在看热闹人的注视下,丢进壮汉的钱桶里,朗声对主持比赛的那个穿着更体面些的壮汉道:
“没说女人不能上场吧?”
“姑娘请。”体面壮汉笑吟吟道。
有女人上场拉弓射箭,说不定还能多刺激几个人上场比赛,就算不能,围观的人肯定也看的更开心,何乐而不为。
“请先拉一下弓,展示一下。”体面壮汉头虽有些秃,但梳理的一丝不苟,他讲话时也显得彬彬有礼。
这拉弓射箭擂台,不仅有竞技,还有赌bo博环节。
所有上场挑战的,都要先拉弓展示下自己的姿势,留给围观的人看一下,以做判断。
接下来,所有人都可以到边上摆着的书案前下注,赌这人最高能射中几环。
当然还可以赌挑战者是否能挑战成功。
但这个盘子赔率很高,1两银子起注,许多人囊中羞涩,加之担心有猫腻,至今没什么人参与。
倒是赌最高射几环的那一盘非常热闹,许多好赌的人已积极参与好几轮了。
许多人不等祝南风拉弓,就挤到赌桌前下注了:
“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赌她根本射不到靶子。”
“哈哈,脱靶,我也押注脱靶。”
“我押10个铜钱,她10箭都射不到靶子哈哈。”
“……”祝南风拉弓的手突然收了回来,转头问体面壮汉:
“请问您怎么称呼?”
“鄙姓张。”张壮汉微笑颔首。
“张先生。”祝南风礼貌道。
“不敢。”
“张先生,现在的比试方法,要赢擂主实在很难。不知能不能改变一点规则?”南风站在圈中,身姿始终笔直,讲话时声音虽然不很大,但吐字清晰,显得很优雅好看。
远处坐在房顶的纪寻本来很不开心——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居高临下,现在四周坐在树上的、坐在墙上的人比比皆是,显得他很不特别。
但此刻瞧见祝南风鹤立鸡群的样子,忍不住翘起脚脚,姿态逐渐嚣张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射箭,但宠物是人群中最好看的,也很值得骄傲。
可围观人群们关注的重点,却不仅是祝南风的好看。
许多人直接起哄大笑起来:
“就说不行吧,认输嘛!要不下来吧,别上去丢人现眼。”
“是啊,改什么规则啊,不行就是不行啦!”
“哈哈哈,要怎么改规则啊?叫一声好哥哥,算你赢吗?”
“哈哈哈啊哈……”
祝南风听着四周嘈杂恶意的声音,气的手发抖。
她梗直了脖子,尽量让自己不去瞪其他人,只僵着脸盯着张壮汉,等他的答复。
“姑娘想怎么改呢?”张壮汉明明长的又粗又莽,讲话和姿势却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四周喧嚣也在此刻稍微静了一点,大家憋着劲儿,准备等祝南风说完话再嘲笑她。
“将距离再拉长八步。”她说道。
张壮汉愣了下,见祝南风一本正经,挑眉道:“拉远?”
居然不是拉近?
“妹妹,你箭莫不是要飞出去一半距离就掉地上了?哈哈哈哈……”有嗓门高的人突然来了一嗓子。
四周一阵哄笑。
祝南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朝着张壮汉点了点头。
“……这当然可以。”张壮汉与站在边上的守擂者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应了下来。
他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也染上戏谑。
显然他根本没有跟祝南风认真,完全是抱着娱乐大众的心态在配合她。
祝南风也不在乎他的真实想法,只要他答应就行。
那守擂者既然选择是18米左右的距离,那应该就是他最顺手的距离了。
祝南风将距离扩远到25米左右,不仅是她顺手的距离,应该也是守擂者不太顺手的距离,这样拉开点差距,才可能取得胜利。
不然就算她打的很好,恐怕也可能与他平手。
要赚那锭金,她就得想办法让局面对自己最有利。
“好。”祝南风颔首后,不二话走到射击点,甩了甩手臂,简单热了下身,便拉开自己的弓。
她的弓虽不是大型比赛那种复合弓,却也是一把竞赛级的三角弓。
弓片、弓弰、握把、出箭点、下弦状态等指标都是绝佳的,花了她三千大洋呢。
南风试弓时,张壮汉命人将靶子放远到祝南风指定的距离位置。
守擂者站在祝南风身边,朝着靶子看了看,眯了眯眼,似乎觉得没问题,便又好整以暇的站在了一边。
当祝南风将弓拉满,四周的讨论声又大了起来。
“她居然能拉满诶。”
“说不定她那把弓特别软,根本没劲儿呢。”
“倒也是,她的弓好像跟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有点细啊。”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借我5个铜钱。”
“死去,最多借你一个。”
虽然祝南风将弓拉满,但并没能改变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许多之前没有下注的人,瞧见祝南风这个‘弱逼’上场,都跃跃欲试起来——
保赢。
还是可以赌一次试试的。
大多数人都将钱押在她十箭全部脱靶上,还有的人赌她打个一环两环——
毕竟人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方才还有点闲的书案,这会儿忙的不可开交。
祝南风拉完弓,转头等待大家下注结束,却越看越气。
咬咬牙,她掏出手里仅剩的1两白银和6个铜钱,走到书案前,将钱往桌上一拍,道:
“全押祝南风赢。”
排队押注的人和案前坐着的文书都愣住了,大家抬头看她一副负气赌徒模样,都有些吃惊。
地球现代白银虽然不值钱,但异界却由于白银矿藏少,价格只比黄金低一点。
祝南风押的这1两白银,可供许多人家吃上小半年了。
“这位姑娘,你不赌,输了最多输个脸面。赌的话,可就里子面子都没了。”正在押注她最多中一环的人,语重心长道。
祝南风连给个眼神都懒得,她一言不发,显示着自己主意已定。
劝她的人讪讪一笑,按完自己的手印,转身站到了一边。
转头时,这人冷冷扯唇,眼中尽是嘲弄,甚至还低头在她腰臀上扫了眼,姿态很是不敬。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将眼神猥琐的男人推到一边,随即啪一声,将半截拇指那么大的金石头拍在桌上,接着又拍出两颗银粒子。
祝南风和所有人听到这动静,瞠目看过来时,便听这人大声道:
“全部押祝南风赢。”
说话的,正是祝南风因心虚而一直躲着的谢殊云谢四公子。
“……”祝南风。
谢殊云这……
他这行为,看起来可不像是自认被她坑了的人会有的。
谢殊云见她看过来,开心的朝她眨了眨眼。
“……”她默了会儿,见场合不对,到底什么都没问。
围观的人静了几息,又炸开锅。
许多下完注的人开始有点心慌——
那不是谢四公子嘛,出了名的狡猾,从来没吃过亏上过当,没把握的赌也从不参与。
他怎么拿出这么些钱,赌这个女的赢啊?
难道这女的虽然看起来瘦鸡一样,其实广袖长袍下,是肌肉虬结的身体?
不太像啊……
而还没下注的、想赌祝南风箭箭脱靶的人,也犹豫起来——
谢四公子突然横插一脚是怎么回事?
他认识那女的不成?
那女的脸很生啊,其他城来的大人物?
怎么从没听说过很厉害的女侠呀?
“我会让你赢的。”祝南风盯了谢殊云一会儿,突然展颜而笑。
谢殊云有些激动,他拍出去的黄金白银不多,正好是他这阵子的零花钱,赌输了也就是半个月左右时间不能大手大脚大吃大喝而已。
他的确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钱投出去,就是为了博得祝南风好感的——
只要交下祝南风这个朋友,他就是赚的。
在谢殊云看来,祝南风当然不是奸商,他觉得她简直是做慈善的。
买那举世独一无二的宝贝,他只出了两块玉一锭金。
要知道他转手卖给自家大哥,可就轻松赚了一大笔呢。
听着她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结交她的行为奏效了,心满意足点头道:
“我相信你。”
输了也没事,咱们继续做生意嘛!
谢四笑吟吟望着祝南风,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这可把四周围观的人搞懵了,实在是以往谢四无孔不入、光占便宜不吃亏的性格太深入人心。
大家突然变得畏首畏尾,有点不敢下注了。
另一个小家族纨绔才挤进来的便瞧见谢四和祝南风的互动,哈哈笑道:
“谢四,看上人家姑娘了?”
“闭嘴!”谢四被不入流的纨绔子弟王全吓了一跳,骂完了忙去看祝南风的脸色。
他是来跟财神交朋友的,可不是来调戏财神的。
“哟!”王全被喝骂了不怒反笑,转身也掏出颗拇指大小的金石头,放在书案上道:
“我也赌一下,谢四押小姑娘赢是吗?那我押小姑娘……中二环吧,给谢四你个面子,哈哈哈……”
“……”谢四还要再开口,那边张壮汉已朗声问道:
“可还有要下注的吗?没有的话,咱们就开始了。”
许多人都等的不耐烦了。
想下注的,忙趁最后时间匆匆办手续。
又过了两三分钟,比赛终于开始了。
……
这边射击比赛不像地球那样同组你一箭我一箭的射。
守擂者握着自己的弓,走到定点位置上,直接射全十箭。
5个9环,2个10环,3个8环,虽然不及18m距离时成绩好,却也很不错了。
精瘦弓箭手射完最后一箭,朝着祝南风微微一笑,表情很是矜傲。
他压根儿就没把祝南风放在眼里,不过是众多来给他们场子送钱的弱者之一。
当祝南风走到射击点上站好,四周又热闹起来。
人群里笑声最多,许多交头接耳的谈话声里,也带着笑谑意味。
她摒除外界影响,聚精会神,调节呼吸。
握弓的手感受了下弓身,从身后箭兜里,抽出一只箭。
搭箭拉弓时,她突然一个侧身,将箭头指向了纨绔子弟王全。
王全骇的下意识伸手去挡,祝南风嘴角挑起一个嘲讽弧度,又转了方向。
“……”王全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胆怯,脸上便是一红。
谢四趁机冷冷一哼,王全的脸瞬间转紫。
祝南风转回来时,箭尖又指向方才嘴巴不干不净嘲讽她的猎户的眼睛。
猎户虽强自镇定,却也不自觉微微后退。
威胁式的吓唬过他们,她心底的火气才消散了几分。
轻蔑的瞟他们最后一眼,她正过身体,箭头重新指向靶子。
最后调整了下姿势,她又道:
“张先生,请站在靶子后面的人,避开些。”
张壮汉愣了下,心道:
你还能把靶子射穿,伤到站在靶子后面的人不成?
虽然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朝着站在靶子后面的壮汉示意了下,那人便很无所谓的往边上横了一步。
在他们看来,祝南风的箭别说射穿靶子,恐怕连接近靶子都做不到吧。
就在此时,祝南风突然松手了。
许多人还在聊天,甚至没捕捉到弓箭射出的轨迹,只觉场上似乎有一道虚影划过。
那是她的箭吗?
三菱柳叶箭头破空声很脆,嗖一下破空,下一秒锋锐的箭尖便穿透了木靶,在受到实木的阻力后,卸力插在靶后的土地上。
——那位置正是方才壮汉站的位置。
几秒后,众人终于意识到祝南风的第一箭已经射完。
再往远处的靶子上一看,上面空空如也,完全没有箭的影子!
哄笑声炸开,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起哄:
“妹妹,回家绣花吧。”
“谢四公子稳赚不赔的名号要栽在这里了,哈哈。”
“小姑娘,你看的到靶子吗?别是看岔了吧?哈哈哈哈……”
“……”而站在靶子附近,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壮汉,则一声未吭,满脸愕然。
他盯着地上那只犹在抖动的箭羽,心跳加速。
如果方才他没有听劝告的离开,那现在腿上可能已经多了个血窟窿。
一直仔细盯着祝南风的人,此刻也屏息闭口,他们正盯着靶子出神。
张壮汉最先反应过来,他走到靶子前,认真朝着靶心望去——
因为调整了射击距离,他专门给祝南风和守擂兄弟各换了新靶子。
而此刻,祝南风这新靶子中心位置,赫然有一个洞。
洞上还留有奇怪的材质,他伸手扯下,又看了看前方插在地上的箭——
这留在靶子上的奇怪材质,似乎是箭尾上的‘羽毛’。
只是,祝南风的箭尾用的不是羽毛,而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材质。
转回头,张壮汉盯了祝南风一眼,将靶子放回原位时,用有些迟疑的声音道:
“十环靶心。”
连亲眼看见箭穿透靶心的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四周先是响起许多疑惑之声,接着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刚还开着玩笑调戏祝南风的男人们,有的挖了挖耳朵,有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人。
笑声变得稀稀落落。
就在这时,祝南风的第二只箭也射出了。
这一回,大多数人都看到了箭穿过靶心的一幕。
“……”
“嘶……”
“嚯?”
场上只剩纷杂声,笑声彻底停了。
第三箭,9环;
第四箭,10环;
……
第十箭,8环。
祝南风不是专业选手,但却也是训练场上周周报道、认真训练的会所之光。
十箭,6个十环,3个九环,1个八环。
祝南风赢了。
“……”
“……”
她……居然赢了。
后面几箭祝南风收了力道,箭便没能穿透木靶,而是留在了上面。
众人看着靶上那几只细箭,都惊呆了。
就算对祝南风没有恶意的人,也很难相信一个女人会射箭,力道还这么大。
更何况是如此成绩,且多支箭射穿靶心?
她看起来比家里婆娘还细瘦,怎么这么有劲儿?
准头也太足了,这什么来头?
守擂者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开口说的却是:
“能看看你的弓吗?”
“……”祝南风很大方的将弓递过去。
瘦高的守擂者伸手一掂量便觉得妙,他手指拂过弓身,眼中放出惊艳的光。
待他尝试着拉过弓后,已觉爱不释手。
“这弓卖吗?”他急不可耐的热切询问,竟将被打败的懊恼抛之脑后。
祝南风摇了摇头,至少这把是不卖的。
她用了好长时间,很顺手,也有感情了。
守擂者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弓还给她,却又不死心道:
“可有荣幸得知您府上何处吗?”
祝南风想了想,转头看了眼站在围观群众中,仍有些怔愣的谢殊云,回头道:
“我暂时在怡安城还没落脚之地,不过我是谢四公子的朋友,他或许能找到我。”
“好。”守擂者微一拱手,眼睛仍盯着她的弓。
祝南风颔首转身,她能稳定取胜,除了有一把好弓外,那几把不便宜的箭可也功不可没。
这守擂者只关注她的弓,而没去惊叹她的箭,让她略有些失望——如此也不能算是对射击一道有发自灵魂的爱了吧。
碳钢材质、完美的形状和比羽毛更合适的纯碳箭尾,都是异界铁羽箭没法比的。
走到靶子边,她一个一个收回自己的箭,手指爱惜的拂过箭身,才将之插回小箭筒。
……
周围人群到此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没下场参赌的人,只觉得这个热闹可看大了,不禁嗷嗷乱叫、吹口哨、大笑、扬声叫好。
已经下注的,除了谢四以外都败下阵来。
最和气的也哭丧着脸叫冤,更有甚者跺脚开骂,怒称摆场子的人故意坑他们钱,设了套。
张壮汉脸色一沉,身板子往那里一杵,倒也没人敢闹事。
纯围观的瞧见这些赌输的人骂骂咧咧,笑的更大声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全方才被谢四气的脸涨紫,就等着祝南风输了以后好好逞逞威风呢,可结局与他设想的截然相反。
他这会儿脸色已经不止是紫,而是青了。
谢四得知自己大赚一笔,高兴的直拍巴掌。
他大笑着喊身边小厮过来拿赌钱,转眼瞧见王全。
绝不放过任何一次嘲讽别人的机会,他一把扯住对方袖子,不让其悄悄溜走:
“哎,王五,我赢了这么大一笔钱,就带了一个小厮恐怕兜不住,你要不把你小厮借我搬搬钱?”
王全磨了磨牙,将身边小厮往谢四身前一推,抽出自己袖子,灰溜溜钻进了人群中。
“哈哈哈哈哈……”谢殊云胸怀大畅,笑的很豪气。
……
“恭喜你!”张壮汉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在围观众人眼皮子底下展示了一圈儿,随即送到祝南风手上。
他原本以为在怡安城可以只进不出,毕竟那些大家族真正有底子的人,可没兴趣来他的场子射箭比试。
却没想到在一个如此娇艳的女人面前栽了跟头。
想到对方箭不虚发,又稳又准,他真是一点毛病挑不出来,只能服服帖帖递钱。
“谢谢。”祝南风接过金锭,在手里掂了掂,便揣进袖袋中。
两人抱拳别过,她大踏步走向赌桌。
这次文书虽然需要数很多钱,但却只需面对两个人:
一个是谢殊云,另一个就是祝南风了。
谢四公子的钱已经用小包袱兜走,现在摆在书案上的一摞铜钱和碎银子,全都是祝南风的。
她简单数了下,便全兜进登山包里——
原本只装了几样小物的空包,瞬间变得沉甸甸了。
拍了拍,响起‘富有’的声音。
下午的阳光仍明媚,照在变有钱的祝南风脸上,却不如她的笑容耀人眼。
纪寻斜躺在房顶,撑腮看着祝南风亮晶晶的眼睛。
他还挺爱看她意气风发的模样,纪寻懒洋洋的脸上,便也扯出笑容。
不愧是他养的宠。
人群中最靓的宠!
……
场地上,许多人在这一盘上押下了囊中全部,此刻只得黯然离开人群。
接下来的比赛也看不下去了。
没钱看!
不配看!
谢四公子昂头挺胸摆出胜者姿态,站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感叹:
“果然是谢四公子,果真不做亏本的买卖。”
“早知道就跟着四公子下注了,也能赢个大的。”
“可惜可惜!”
“可恨可恨……”
谢殊云一身富贵紫,浑身上下那股得意劲儿简直能酸死旁人。
他要是只孔雀,准立马表演原地开屏。
“谢谢祝兄!走,我摆席请你!”谢殊云面颊泛着喜庆的红,伸手便要搂祝南风肩膀。
又想起她是个女的,这才收回手,悻悻在发髻上摸了下。
可一转眼他又高兴起来,往日里的精明不见踪影,笑的像个喜迎新春的地主家傻儿子。
祝南风满载而归,眼中也有喜意。
她微笑颔首,随着谢殊云往人群外走。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她微微昂起头,低调而骄傲的对他道:
“不必谢我,这是信任我的人,应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低魔仙侠,无虐,只有爽甜,小天使们放松畅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