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衣女被铁链勒着脖子陷入窒息, 张着嘴发出暗哑的低吼,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雪筱凝视着她的眼睛,在她眼中看见了恐惧,笑着说:“看你怂成这样, 要真让你上去挂着可怎么办呀。”
她捏着皮衣女的下巴让她看向蛛网那边:“你看着她们的时候不觉得害怕吗?”
皮衣女脸色涨红, 看着她的眼里露出了求饶的神色。
雪筱看回皮衣女, 略微松了力道, 说:“你认识我姐, 知道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皮衣女双手抓着喉咙, 艰难地回答她:“我……知、知道, 你先……松开!”
“松开?不要哦。”雪筱似笑非笑着,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 但你这条命肯定是没了。”
她手中刀刃贴近皮衣女,对方吓得瞳孔紧缩, 努力仰着脖子张嘴说道:“是尸王!”
皮衣女刚说完三个字,突然翻着眼白抽搐起来,她喉咙里发出怪异的低吼,白色的蛛丝从她的嘴里吐出,吓得雪筱立马后撤。
蛛丝飞快地将皮衣女整个包裹成一个人茧。
雪筱看的皱眉,不敢贸然上前, 这时候又听盛媛发出惨叫, 急忙回头看去。
盛媛似乎是被变成人茧的这一幕刺激, 痛苦地抱头尖叫着。
“姐?”雪筱无奈,上前安抚。
皮衣女最后说的三个字让她觉得有点麻烦。
尸王, 丧尸王。
那好像是未来男女主要打的boss。
雪筱将盛媛从地上扶起来,用衣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轻声说:“没事啦,你先起来,我帮你看看伤到了哪。”
她刚说完,就见盛媛狠狠地皱了下眉,停下了尖叫。
散落的头发遮掩了盛媛的脸,她缓缓抬头,朝雪筱的脸伸出手。
雪筱愣住了。
盛媛红着眼眶,泪水在眼底闪烁着。
在这瞬间,雪筱竟觉得姐姐是清醒的。
可下一秒,盛媛就疯癫地念叨着:“烧了它!烧了!烧了!”
“烧什么?”盛媛指了指边上的皮衣女人茧,“烧她?”
盛媛勐地回身指着悬挂在蛛网最高处的人茧说:“烧了它!”
雪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有一只人茧没有露头,不知道里面包裹的是什么。
打量着那只无头茧时,雪筱忽然感到毛骨悚然,似乎在她看着无头茧时,茧里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这种不祥的预感让雪筱想要立马逃开。
她刚沉了脸色,就见蛛网一根根的断裂,垂挂在上面的人茧像是成熟的瓜枣接连掉落。
雪筱拉过盛媛就要跑,白色的蛛丝却从各处朝她疯涌而来,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朝无头茧拉去。
那速度太快,在被蛛丝缠上的瞬间,雪筱就感觉大脑传来阵阵刺痛,意识崩溃,无数碎片信息朝她砸来。
雪筱看见了盛媛。
晴朗的星夜里,男人牵着盛媛的手,带她去看末世的花田。
人来人往的基地中,两人悄悄牵手又松开。
男人在树下跟她温柔地笑语,描绘着未来的景象。
美好的记忆都是彩色的。
残酷的记忆都是黑白的。
盛媛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在黑夜中奔跑着,绿色的光亮在她身后闪烁着,从远到近,紧追不放。
她必须跑下去。
直到她精疲力尽,脚掌鲜血淋漓,摔倒在地时也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虚弱地朝前方灯火明亮处发出求救,可还是太远了,没人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巧的是那天晚上刀疤男来了山上巡逻,刚好看见这一幕。
盛媛向他求救。
刀疤男笑了。
他朝盛媛伸出了手,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却当着盛媛的面扔向了追来的丧尸们。
女儿的惊叫哭嚎让盛媛崩溃。
滔天的恨意埋藏在心底。
她拿着刀刺向刀疤男,每一声恶毒的诅咒都带着莫大的力量。
去死!去死!去死!
雪筱从窒息中醒来,勐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将她从人茧中挖出来的盛媛大哭着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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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茧里的女人们在掉下来的时候就失去了生机,面容枯藁的死去,结束了这漫长的痛苦。
雪筱咳嗽着,满脸嫌弃地从人茧中出来,将黏在衣上的茧丝拍掉。
“不哭啦不哭啦,我这不是没事吗?”雪筱扶着盛媛朝门口走去,声色温柔,“姐,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死了。”
雪筱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盛媛抽抽噎噎着,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乖乖地不再哭出声来。
雪筱开门小心观察着四周,外面有好几个通道口,不见蛙人丧尸的身影。
她牵着盛媛离开了蛛网房间,朝通道深处走去,两人越走越远。
盛媛小声问道:“清音,我们去哪?”
“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雪筱说。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不知道这地下防空洞的出口在哪,只是尽可能的离蛛网更远一些。
最后兜兜转转,雪筱意外走进了一条酒窖道中。
木质的酒架靠着石壁两旁,中间也放着较矮些的酒架,上边摆满了瓶装酒。
雪筱带着盛媛走到了酒窖尽头,精疲力尽地靠着酒架坐下。
她随手拿了瓶红酒看着,撇嘴抱怨道:“之前有酒没法喝,现在只有酒却不能喝。”
盛媛将她手中的酒拿走,严肃道:“清音,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这瓶妈妈给你保管,等你长大后再给你。”
雪筱呆呆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躲过了一个洛清风,没想到还有个盛媛等着她。
盛媛将酒瓶放了回去,伸手摸了摸雪筱的脸,又看向她的肩膀,说:“一定很疼吧,清音你等等,别哭,妈妈去给你找药。”
雪筱拉住了欲要起身的盛媛,从空间里拿出药来,叹道:“我没事,还是给你看看吧,你看你脸都被那女人打肿了。”
说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被皮衣女打的那一巴掌也有些疼。
盛媛的脸还是其次,背上被鞭子打的伤最厉害。
雪筱让她侧身靠着酒架,自己在后边帮她涂药。
盛媛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
旧伤未好新伤又添。
雪筱忽然想起四年前某个周末跟盛媛一起去温泉馆的时候。
女人泡在热气氤氲的温泉中,露出的肩背白皙光滑。
盛媛爱美,即使本人已经长得很漂亮,外出却也会准备精致的妆容锦上添花。
她会在妹妹考试的前后几天接送她去学校,考试前漫不经心地鼓励她,考试后不客气地鄙视嫌弃她的数学成绩。
被嫌弃的妹妹抱著书包沉默着。
直到某一天,照例开车来接妹妹的盛媛,看见少女拿着卷子抬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天鹅朝她走来。
妹妹将写着九十分的卷子捏成团从车窗扔进来,哼道:“看见没?九十!夸,给我使劲夸!天花乱坠地夸!”
在妹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校服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边,眼底却有笑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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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筱想起以前的盛媛,再对比眼前满身伤痕的女人,略感心酸。
她轻声说:“姐,赵生有带你去看过花吗?”
盛媛头靠着酒柜,听言回:“有啊。”
“好看吗?”
“很好看。”盛媛笑。
雪筱脑子里闪过在人茧里看见的画面,听了这话更心酸了。
她说:“你记得赵生带你看过的花,那你记得你妹妹数学考九十分吗?”
盛媛皱眉,说:“不可能。”
雪筱:“?”
盛媛说:“她自己不可能考这么高,都是她男朋友帮的。”
雪筱哼道:“我用他教吗?我都不知道考过多少次了,那是战略,假装教学,我真的不可能只考68。”
“有男朋友教也挺好的,看得出来人家挺喜欢她。”盛媛又说,“清音,你以后长大了,交男朋友就找他这样的,学习好,有礼貌,长得也好看,还能教你数学。”
雪筱默然。
盛媛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喜欢你的,要是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哼,这样的人没眼光,不是好人,不值得。”
雪筱被她逗笑了,指腹沾了药膏贴在她背上,轻声说:“姐,人都说时间长了,养条狗也该有感情。”
“何况不是狗,是活生生的人,笑起来很好看,又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时间长了,难免有点心动。”
“但我是个工作专业认真的人,一点点喜欢可以有,再多一点点就不行。”
“而且人家现在喜欢我,以后就不喜欢了。”
盛媛纳闷地回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雪筱摆摆手,示意她转回去,淡声说:“有个词叫做命运,世界线定下的命运轨迹,部分人按照这条线走下去,世界才能得以运转。”
盛媛老实回答:“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雪筱笑了下,轻声说,“如果能不影响主角线,我就帮你杀了赵生。”
盛媛吓了一跳,回头气鼓鼓地看着她:“清音,你在胡说什么!”
“哎呀转过去!我药还没涂完!”雪筱推着她转过身去。
就这样也行。
就这样沉浸在女儿还活着的世界里不要醒来。
盛媛疲惫地睡了过去。
雪筱帮她上完药,又用异能建了堵冰墙拦在前边,防止蛙人丧尸靠近。
跟皮衣女对战的时候,她耗费了好几张高阶异能劵,等以后出去了,得把这些天欠的宝箱都给开回来。
雪筱靠在盛媛边上闭眼休息。
之所以从蛛网那边离开,是因为雪筱想看看,洛清风到底要怎么找到自己。
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不管自己去了哪,他都能找到。
万一是洛清风唬她呢?
雪筱如此想着,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冰墙被烈火融化,露出了前路。
雪筱听见了好几人的脚步声靠近,心中叹息,还是被找到了。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脸色惨白地靠着酒柜闭目不醒,这一幕落在洛清风眼里时,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梅一川看见雪筱时也愣了下,满脸不可置信。
“老、老大……”红发眼睛瞬间就红了。
正要睁眼的雪筱,却听红发带着哭腔道:“老大你别死,你别死,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都怪我不好——”
我死了?
雪筱懵逼,错过了睁眼的最佳时机。
她感觉一道阴影来到身前,带着熟悉的气息,雪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洛清风伸出的手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大脑瞬间放空。
看洛清风的表情,梅一川确信了,于是低声说:“清风,我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红发哭着跪倒在雪筱身边,“老大——”
刚嚎了一嗓子,就见盛媛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睁开眼懵懵懂懂地看着一众人。
肖五吓得抱紧了身边的江毅:“有鬼鬼鬼鬼鬼!”
江毅举着双手说,“别慌,我百分百确信她是还活在阳间的人。”
梅一川反应过来,骂道:“盛雪筱你给老子起来!”
雪筱睁开眼,识趣地避开洛清风,朝红发瞪去,凶道:“你闭嘴!我没死都被你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