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牵引的一瞬间, 叶月按住我的头，避开了一次攻击。自下而上的气流吹拂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向着观测者投掷枪，但被我拦住了。

“———先等一下。”

我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观测者压根没有往这里看一眼，固执地朝着飞行器的方向追逐而去。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让我感觉根本就赢不了他, 这是一种几乎像是本能的恐惧。

不敢多看，不敢和他对视，靠近着的一瞬间全身都在吼叫着逃跑，这些年我出来没有过这么强的危险预感。

我的直觉总是若有若无，但一旦出现就会很准。

狱火机和哥哥成功登上飞行器, 螺旋桨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失去两个人的重量，马上就完成了加速。发出一声爆响, 飞行器立刻窜出一段距离, 在视野中缩小。

首领设定的应该是【勉强能逃出的配置】，我选择脱离后, 这个配置逃脱的几率就增加了。

在观测者眼里, 很明显哥哥的优先级要比我们这两个小喽啰要高的多，如果在这个时候去妨碍他，让他认真起来，我们说不定立刻会□□掉。

“逃跑吧。”我立刻把身体展开，“现在重要的是逃到地面上。那边他已经追不上了, 趁他的注意力还在那边，我们还有存活的几率。”

我们是让他没能追上的罪魁祸首，如果他真的想来追，我们逃脱的几率很低。从刚刚和哥哥的战斗看来，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恐怕带着上帝视角的观测者看这里的AI就像是培养皿里的细菌而已。

———说起来，多年前松山和首领是怎么从观测者手里逃脱的？

无伤从高空落到地面对于穿着小队长服装的我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没有接应机，我也并不知道能不能安全逃过。

观测者还是没能抓住机会，他放出的攻击落空了。那团色块疑似是脸的部分，遥遥地朝向我们，他看过来的一瞬间，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再度袭来，仿佛感觉到浑身进入了应激反应里。

我毫不犹豫地开放了战衣的推进引擎，加速下落到地面。

耳畔的通讯频道出现几丝杂音，松山再次联通了我的头盔。

【———你这个笨蛋！死心眼！叶月！】

———喂，为什么要拿叶月的名字骂我啊。

“为什么要骂我？”叶月委屈地反问。

看来她是同时联通了我们两个的通讯。

我扣住钢筋结构的外墙，撑住旁边的脚手架，带着叶月躲到了某一层的水泥承重柱后面。

【听好了，观测者那个形态是有时间限制的。】

没再多和我们废话，松山讲起了她的经验。她刚才还相当慌张，但现在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安心感。

【不要和祂近身战斗，记得要拉开距离。别做用生命拖住祂让同伴逃跑的傻事，因为那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他是被什么规则束缚着吗？”

【没错，你可以看作这是祂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不破坏基础的最大限度的权限。不过，和英雄的装备一样，这个权限当然也有缺陷。】

“………祂好像就在附近。”叶月小心地探头观望了一下，肯定地指了指外面。

听从松山的建议，我们开始向远离观测者的区域移动。

【我之前说过这里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吧？】她语速很快，深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很紧张，【这个世界理论上只要在运算，就能把时间流速加速到极限，但外部的人类却不能这么做。】

我双手撑起，和叶月一上一下地跳过横杠。

【因为即使是意识的深入下潜，思考的速度也是有一个阀值的，而AI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把时间流速调整到不会影响观测的速度，他们就来不及反应生态瓶里的突发状况。】

【但他们也等不起时间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比一定是最接近思考速度的极限数值。………这么说吧，人类的意识体进来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据，那样的行动一定会极其臃肿笨拙，不利于清除异己。所以观测者会分出一部分的意识来达成方便行动的效果，但要在这个世界动用超越规则的权限，分出来的那部分数据量当然不够———就像是穿戴英雄装备的普通AI一样。】

【拖时间逃跑的方法是最稳妥的。】

———她说的没错。这里是离市区有相当距离的未开发楼盘，光是用跑的估计路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光是刚才的爆炸过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反应这点来看，这个区域是观测者特地选择的。

将这片区域的破坏重置，对于祂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但是，通过刚才对战时候他的速度和能力，我们要逃掉看起来似乎很难。”叶月也是认真在思考着，“我们除了逃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不可能，你们———】

“我有一个想法，”他坚定道，“如果创造出足够的动静，让英雄注意到这边并赶来的话，能不能把祂逼走？”

【发出动静的一瞬间，你能保证先赶到的不是观测者吗？】

松山立刻反问了回去。

【………不过你的方案有可行性，不是你这边，而是我这边。】

说完这句话以后，松山姐好像就从频道的那一端消失了。我和叶月对视一眼，继续向前方加速前进。

向着光透过来的直路到了楼层的边缘，刚想由着速度冲下去，叶月却突然紧急拽住我，差点重心不稳摔下去。

对面是如镜面般反射出玫瑰色天空的写字楼，忠实地反映出我们这两个溃逃败兵惨样的同时，也反射出了处在我们视觉盲点的观测者。那一团色块倚在上方外墙的部分，似乎就像在等着伏击我们。

———被发现了。

几乎是瞬间后撤，我们拉开距离。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周围的环境立刻就变得不一样起来，整个楼体倾斜了一下，向我下压了过来。

“———往那边走！”

我避开头顶降下的碎石灰尘，扯着小队长的角，从侧边翻了下去。

堪堪以勉强不会崴到脚的姿势落地，我察觉到头顶晃过一道巨大的阴影。刚刚抬起头，就发现起吊机挂着的几吨重的钢筋从高空落下。

———可恶，我们是进入了刚才的那片区域吗！

这种诡异的事故本身在日常中就是低概率事件，但似乎也变成了观测者的一种攻击手段。

向着远离祂的那一侧用最大速度逃命，不幸中的万幸是导致钢筋架脱落的强风正是面对着我这一面吹拂，我的路线上密集度少了很多，通过灵活的走位避开了，顺便帮叶月踢远了即将落到头上的一柱。

如此重量的钢筋架下落到地面上发出巨响的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让那一片的地面出现了塌陷。

“这到底是什么混帐豆腐渣工程！”

眼看着裂缝就要延伸到脚下，我顾不得看观测者的位置，立刻奔跑起来。

“———刚刚，那团马赛克好像闪了一下。”叶月咽了一下口水，解释道，“就像是电视机雪花屏一样，颜色也淡了很多。”

———这是他的力量开始减弱的证明吗？

我借拐过拐角的时候，瞟了一眼后面，尽管仍然在距离上咬得很紧，但比起刚才的速度，确实是慢了很多。

再加把力的话———

“………只要让他发动那种像是意外的事故，就是在消耗祂的权限。”

我不禁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我明白了。”

叶月沉声道。

不是，你明白了什么？！

“………我们这场战斗要是没死的话，晚上就去吃烤肉吧！”小队长丝毫没有犹豫，吼出了我给他的资料上绝对不能说的话，“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对面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干完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

———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

随着他立下的增幅死亡flag，周围的大地居然开始震动，周围的建筑剧烈摇晃起来。

———你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我明白了，小队长的因果律力量比观测者还要可怕。谁都杀不掉一心求死的小队长，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无敌了吧。

“你这个蠢货，至今为止你从来都没一次性立过这么多死亡旗！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想当场和他同归于尽算了，说不定接下来的死相会比被观测者干掉还要惨。

“外面好安静呢。只要走下去，道路就会不断延伸———”小队长还在不断吟唱，地面的震动越发剧烈。

我甚至看到观测者在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影像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是我最后的大招了，收下吧———”

“快点闭嘴啊————！”

他突然把我整个人举了起来，对着我的后背使用了他的招式。

“Foefire————”

冲天的火柱腾空而起，我觉得自己像个沸水中翻腾的虾子一样，被那个冲击力穿透玻璃撞到了旁边的楼层中。

在我由着落地的惯性又滚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稳住后，对着外窗抬起头，由地面下燃气管道泄漏引发的大爆炸瞬间炸碎了所有的窗，火星随着上升的热风飘了进来，周围都被映得一片通红。

“小队长———”

我怔怔地看着外面爆炸悲从中来，眼泪刚刚要掉下来的时候，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不是通过通讯频道，有点杂音和失真的那个嗓音。而是确实的，声带在空气振动发出的声音。

“………？”

在头盔砸出裂痕，全身滚烫，全信号消失的视域里，穿着莉莉丝战衣的松山把全身装甲都烧出焦印的叶月丢在我旁边。

………为什么，她不是应该不能出咖啡馆的吗？

“———多年前，我因为怕你而躲了你那么长时间。”她向前几步，视线聚焦在了在爆炸中心的那团色块一样的观测者身上，声音坚定，“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敢逃你就死定了。”我把眼泪缩回去，一只手抓住了小队长头上的角，笑容狰狞地蓄力揍了上去，“今天不打到你叫爹，你就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