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 我就有点困了。
迷迷糊糊中, 我忽然一睁开眼睛, 刚好看到老皇帝爬着想要逃离。
我把他揪起来,本来准备再打他几下,但是外面已经有了动静, 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被叫做殿下的人朝着这里赶来,我又高兴了, 对着外面嚷道:“快把人交出来,我们一手交狗, 一手交人!”
这话出口,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懒得再去想了,抬手把宫殿的一堵墙震碎,刚好露出朝着这里赶来的一行人, 我的目光在他们之中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人, 不由得失望起来。
我晃了晃手里的老皇帝, 对他说道:“看来你没有用处啊。”
老皇帝抖得十分厉害, 连忙叫道:“逆子!让你去找人就去找!你非要朕死在这里才甘心吗?”
我根本不管这对父子怎么掰扯, 我又掐住了老皇帝的脖子, 拖着他朝着这一行人走了几步, 问道:“人呢?我要的人呢?”
被老皇帝叫做逆子的殿下镇定地说道:“宫里正在彻查姓舒的妃子,姑娘冷静,倘若父皇无事, 你自可带着人离开,如果你伤了父皇……”
我不喜欢他威胁的语气。
我抬手一巴掌带起一股强烈的劲风,隔得远远的,把他扇得远远的。
说话间又有熟悉的人赶了过来,我盯着来人的脸,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红枪上,我想了很久,恍然说道:“包大人,你最近开始练武了啊?”
包大人眉头拧起,说道:“戚姑娘,放开官家,你现在只是酒后闹事,情有可原,千万不可一错再错。”
我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是来找展昭的,他在宫里当值,都好久没有回家了,这个老皇帝凭什么把展昭扣在宫里给他看门?你们把展昭还给我,我就放了他。”
包大人问道:“展昭是何人?他在皇宫里?”
我盯着包大人看了半晌,没有发现易容的痕迹,不由得也跟着拧起了眉头,“你是包大人,你为什么不认识展昭?”
包大人没有回答我,而是跟那个叫殿下的人说起话来。
我有点生气了,我抬手打了老皇帝一下,“赵祯!装死没用,你把展昭还给我!还给我!”
老皇帝呜咽了几声,那个叫殿下的人忽然开口道:“姑娘说的可是先祖仁宗,包大人是指昔年包孝肃公?”
他这话我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扇了老皇帝一巴掌。
众人很明显不愿意我扇老皇帝,我又得意起来,“你们快去把展昭找来,不然我还要打他,打死为止。”
就在说话的当口,外面有人大声叫着找到了,我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两个瑟瑟缩缩的小丫鬟,有个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到那殿下身边附耳,“殿下,查过了,宫里姓舒的妃子不多,一共就两个,一个是前朝舒婕妤,早就死了,一个是六年前选秀进宫的舒良人,舒良人关了四年冷宫,去年刚没了……”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舒良人是谁,我不耐烦地对那个殿下说道:“我不是要那个死了的舒良人,我要的是展昭,展昭,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你们听不听得懂我说话?”
显然是听不懂的,那殿下先是震惊,随即包大人说话了,殿下也不理我了,他和包大人咕咕唧唧了半天,一会儿说御前护卫没有四品的,一会儿说查无此人,说我是在撒酒疯。
我更加生气了,拎着老皇帝打了几下他的肚子,恐吓成分居多,老皇帝吓得直哆嗦,却还是不肯把展昭交出来。
我更加生气,并且生气之外,又有一丝报复的快意,毕竟就是因为这个皇帝信任安禄山导致了安史之乱,他自己跑路跑得飞快,留下那么多的官员没法走,到后来居然还要清算投降派!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爹娘就不会死。
我严肃地对他说道:“李隆基,你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儿子孙子都是乌龟王八蛋,你们一家老王八,我杀你是替我爹娘报仇,你下到地府的时候,尽管报我石之轩的大名。”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有什么不对,抬手一掌运足内气,就朝着李隆基的天灵盖劈,中途却有一棍一枪夹杂着数道怒喝朝我袭来。
我运足了内气的一掌被棍子挡下,腰间被红枪掠过,带起一股火灼的疼痛,我的脑子混混沌沌,却总还记得不能伤了包大人,不过对于用棍子阻挠我报仇的老太监,我就不那么客气了。
我一把照旧夺过红枪,随即枪影翻飞,挑飞老太监的棍子,我原本还想打死这个老太监泄愤,但转念一想,展昭不喜欢我胡乱杀人的。
我只好收枪,重新把朝着人群屁滚尿流爬着的老皇帝拎起来,一把扔到龙床边上,我用枪尖在地上划了一条长道,认真地说道:“谁都不许过线,过线的是狗。”
我一脚把龙床边上的老皇帝踹晕过去,然后躺在龙床上,放任自己进入了梦乡。
然后我就醒了。
不光是清醒的那个醒,还是酒醒的那个醒。
我这个人……醉酒之后的事情会记得清清楚楚。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除去追命灌给我的都是难得的上了年份的好酒之外,也有我蓄意想要醉一场的缘故,我以前喝得再醉也都是倒头就睡,睡醒了就会忘记很多烦心的事情,从来没有过像这次这样,撒酒疯撒到打人闹事,还闹到皇宫里的经历。
一定是喝醉之前,追命一直在唠叨着什么舒小姐,让我满脑子在想收拾收拾皇帝的缘故。
我半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正殿侧殿之间的墙壁已经被我震碎,偌大一个正殿只有我和老皇帝,侧殿里则汇聚了很多穿着官服的文武官员和一个被称为太子殿下的人,边上还有几个小毛头,看品相应当都是老皇帝的种,我的目光落在脸颊带着几块青紫的诸葛神侯身上,又扫了他身边的戚少商,无情,追命,冷血,重点在追命身上转了一圈,他面无表情,双拳握紧。
我稍微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我的习惯告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最好装傻。
我运着内气让两颊保持红晕,从床上坐起,像一个真正醉酒的人,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我原本寄希望于这些人什么话都不说,眼睁睁看着我走出去,不想我刚走了没几步,文武官员那边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她过来了!她过来了!”
一个面相很不好看的中年人冷笑着说道:“诸葛神侯乃朝中第一高手,真就拿不下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因为她是你神侯府中人,神侯记着香火情,要我们一帮臣子眼睁睁看着她逃之夭夭?”
戚少商冷声喝道:“傅宗书!你有本事自己去!就是方歌吟在这里,也不敢和神侯如此说话!”
傅宗书冷笑一声,完全不顾戚少商一拳就能打死他,显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我不是很喜欢逃这个字,尤其在戚少商提到了傅宗书的名字的时候。
我改变了主意,我往回走了几步,就站在侧殿的那堵废墙前,两只手搭在墙边上,慢慢地说道:“其实吧,我跟神侯没有多大关系,他是我的手下败将,又有钱,所以我吃住他几天,真要是说起来,我跟你们这里的谁都没有关系,我从江湖来,要回江湖去。”
傅宗书不说话了,我扫了他一眼,准备晚上去把他弄死,随即起身,朝外面走。
我说的没有错,我本就是个江湖人,跟谁都没有关系,如今闯了祸,谁也不必要替我背这个锅,自然是要从江湖来,回江湖去,过孑然一身的日子,诸葛神侯,无情,追命,还有没见过几次的冷血,我其实都挺喜欢他们,但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好连累他们,也许他日江湖有缘还能再见,也许从此后会无期。
我的脚刚刚踏出殿门,就看到外面包围着重重的禁军,打头的几乎全是箭矢淬毒的弓弩兵,整整齐齐地排在殿门外不远,我回转过头,老皇帝已经被人解救出来,此刻正在人群里瑟瑟发抖,诸葛神侯护卫在他身边,用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我,我最喜欢的无情,则是护卫在老皇帝的另一侧,就连追命也有半个身子挡在诸葛神侯的前面。
但我要把老皇帝抓回来,仍旧如同把左手交给右手一样简单。
我在就此离去和最后干一票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诸葛神侯一个面子,只是我刚要离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而清越的声音,“神通侯方应看求见!”
我盯着朝我走来的一身白衣的方应看,有些不大理解地眨了眨眼睛,方应看却从重重禁军里走了出来,他面上还带着些赶路的疲惫,眼神却明亮而清澈,半挡在我的身前,行了一个大礼,对众人说道:“方应看治家不严,以致官家受惊,为示赔罪,今日愿卸下神通侯爵位和在朝一切官职,只请官家法外开恩,准方某携妻子归家。”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由得戳了戳他的后背,说道:“方应看,你要干什么啊?”
方应看不回答我,只是定定地和满朝文武官员对视,不多时,老皇帝沙哑的声音传来,“准。”
方应看握起了我的手,对我笑了笑,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