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福坐在马车上,身边是胡明河和赵炳生两人,这会儿大家都没有心思看书,一个个恨不得拿着蒲扇一直用力,即使如此空气中的热潮还是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他们正在赶考的路上,这一届的乡试就在新亭府进行,倒是省了新亭府内的生员奔波太远,但这一年的秋天却分外的热,秋老虎的威名让人望而生畏。
胡明河是三人之中体质最差的一个,这会儿他浑身都湿透了,只穿着一件单衣也无济于事,忍不住说道:“不如我还是去车前坐着吧,这也太热了,真让人吃不消。”
赵九福却一把拉住他,劝道:“可别,你现在浑身是汗,车前有风,这要是吹了风着凉了可不好,你再忍忍,旁边的窗都开着呢,马车里头其实也不闷。”
赵炳生好歹是三年之前参加过一次乡试的,也跟着一起劝道:“可不是吗,你可别觉得外头有风就凉快,现在日头毒辣的很,在外面别说纳凉了,别把你晒成人干就不错了。”
胡明河平时是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我真是得热死了,哎,今年这天气怎么这么热。”
老天爷就是这么热,他们凡人又有什么办法来改变,赵九福其实也热,不过他忍耐力比旁边两人好了许多,主要是体质也好所以才扛得住。
见胡明河坐立不安的样子,赵九福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葫芦来:“我娘给我准备的酸梅汤还有一些,虽然没有冰镇过但也爽口,你们要不要喝一点。”
胡明河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拿着自己的水壶接了大半杯,他的水壶早就空了,这一口酸梅汤下去只觉得十分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连马车里头的闷热都好了一些:“阿福,你娘做的酸梅汤味道真不错,炳生,你也喝一些吧。”
赵炳生笑着也喝了一些,两人都觉得闷热的感觉好了一些,这其实也并不都是错觉,赵九福的酸梅汤里头加了许多灵泉,虽然大半天过去灵泉的作用也散去了大半,但剩下的这些还是有些安神静心的作用在,这才让两人好过了一些。
赵九福见他们都喝完了,这才打开车厢问道:“四哥,你要不要喝一口?”
赶着他们这辆牛车的可不就是赵老四,他自认皮糙肉厚不怕晒太阳,所以一开始就没往车厢里头去,觉得里头比外头还热。
听见弟弟的关心,赵老四笑着接过来喝了两口,这才说道:“果然还是咱家自己产的梅子味道正,现如今在外头喝他们的酸梅汤,都觉得不如咱娘煮的好。”
赵九福微微一笑,可不是吗,要知道后山的果树他可没少洒灵泉,这吸收了灵泉长出来的果子,能不比一般的果子好吗。
这几年老赵家可算是顺风顺水,每一年的果林都是大丰收,小部分新鲜的卖出去,大部分做成蜜饯卖出去,收入后者是大头,就这么两年下来,他大侄子赵顺德成亲的时候,赵老大都能拿出银子来造了一栋大青石屋子,都能比得上老赵家的祖屋了。
家里头过得好,赵九福读书也就更加专心,他看着赵老四被晒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四哥,不如你还是到车厢里头去吧,反正也坐得下。”
赵老四却说道:“还是别了,你两个同窗都没带人,光我进去也不大好,再说了,这地里头抢收的时候可比现在热多了,还得干活,那时候我不也好好的。”
今年天气分外的热,雨水也比往年少一些,虽说不至于让江河湖海断流吧,但地里头的庄稼收成就没有往年的好。
陈家村也是如此,赵九福总不可能输出源源不断的金坷垃吧,灵泉也是不够用的,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发生了粮食的减产。
要是放到从前,这时候的陈家村人肯定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这粮食减产了但朝廷的税还是要一模一样给的,灾情不严重的时候一般不会有免税。
但是今年又有不同,一来是他们学会了堆肥,用的肥料足足的,地里头的庄稼虽然减产但是减少的也不多,再来就是有另外的一种粮种在,那粮种不挑剔地方,旱地也能生长,以前还不觉得如何,一遇到这种缺水的年份就凸显出他的好。
这般一来,陈家村的收成确实是不能跟去年比,但比很久之前没有弄到旱稻种子的时候却差不离,甚至更多一些,他们总算是不用挨饿。
就为了这个,陈家村老村长在村子里头的威名更甚,如今也没有人觉得浪费钱不值得了,满口都是夸老村长见识广看得远,这才为村人谋了一条生路。
赵九福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他这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这一年的陈家村也会受到旱情的波及,水稻减产严重,交了税之后不少人家都吃不上饭,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更甚者有些人家为了活下去,将自己的儿女卖给了人牙子。
当然,没有他的存在的话,老赵家也不可能是现在的光景,他在系统的帮助下活下来的那一刻,其实对这个世界的改版就开始发生了。
赵九福一直觉得自己是渺小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断的改变着身边的人,从而带来许许多多的变化,最终积少成多扇动了历史的翅膀。
一日的功夫肯定是赶不到新亭府的,他们照旧在熟悉的客栈投宿,赵老四在外的经验丰富,有他在的时候从来不用赵九福自己打点这些。
只是炎热无处不在,这种普通的客栈自然也不可能提供冰块,赵九福还好一些,胡明河几乎半晚上都没睡,第二天起来眼圈儿都黑乎乎的。
赵九福见状不免有些担心,私底下问道:“你这样可不行,怎么这次不见你的书童,若是有他在身边照顾一些也好啊。”
胡明河家虽然也只是普通人家,但家财显然比两个赵家富裕一些,所以在他入县学之后就给配了一个书童,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过人很机灵。
胡明河心中也有些懊悔,无奈说道:“原本是要带上他的,谁知道出门之前他忽然生了病,我娘想让我爹跟着一块儿来,但我爹他身体也不大好。”
“我们家在新亭府有亲戚,到了那边我直接过去就好,原本想着就路上两天没事儿,谁知道这一路上这么热,简直要热死人了,哎,等到了地方就好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赵九福也是知道胡家在新亭府有亲戚在,当初胡明河考秀才的时候就是住在他们家中,不过那时候他们交情一般,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亲戚。
不过听胡明河亲近的语气,就知道两家人肯定是关系十分好的,他想了想就说道:“待会儿你弄几块帕子,用井水打湿了包起来,在路上隔一会儿用一块说不定会好一些。”
“哎,这主意不错,我去多弄几块。”胡明河一听就高高兴兴的去准备了。
之后上了车他果然一会儿拿出一块来用,井水清凉,虽说维持不了多久,但这么多块帕子叠着,他们又在马车里头放了一个水桶,还别说真的有几分作用。
赵炳生和赵九福见了,也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用,不过他们都没胡明河那么怕热,也就是擦一擦汗罢了,用不着一会儿就换一块的折腾。
马车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赵九福探出脑袋问道:“四哥,这附近是不是快到大槐村了?”
大槐村当年的大名众人都知道,赵老四只是环顾四周,就答道:“看地形应该是,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大槐村,里头的人早就搬走了。”
赵九福心中有些奇怪,他一直觉得大槐村的人固然有错,但那些老人孩子却有几分可怜,这次出行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一个荷包,里头装了一百文钱,想着若是遇到他们的话就送了。
看见侄子疑惑的脸色,赵老四解释道:“大槐村那时候不是拦路卖东西吗,说是卖东西,其实就仗着有老人孩子强买强卖,后来遇到了一个刺头把他们给告了。”
“衙门的官老爷原本就恨大槐村的人,听说就因为这个事儿,他们当官的都好几个被摘走了乌纱帽,这哪里能绕过他们,虽然都是老人孩子,但还是被狠狠责罚了一顿。”
“那后来呢,他们靠什么活下来?”赵九福听着心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车内的赵炳生这时候插嘴说道:“三年前我们过来的时候,其实这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听带队的镖师提起过,说村里人实在是活不下去,能投奔亲戚的投奔亲戚,剩下的人要么出去讨饭,要么直接提着小孩儿卖了,得了银钱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了。”
只是一件不孝顺的事情,却让一个村庄的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赵九福微微叹了口气,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心来,只希望那些无辜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吧。
这么期盼着,赵九福心中却知道不大可能,他们身上有污点,又没有一技之长,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