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睫毛掉进去了。”
男人的声音虽轻, 透着几分磁性, 像是微弱的电流, 丝丝缕缕地流入木鹤耳朵,牵动着她的心都莫名地跳快了节奏,她屏住呼吸, 借着默数他浓密的睫毛分散注意力,然而,当那一口温暖的气息从他唇心吹向她眼中时,如同春风从那扇窗户吹进她的心间, 积雪消融,漫山遍野繁花盛开……
然后,她才怔怔地,迟钝地闭上了眼。
引得他发出一声低笑。
木鹤感到他的手轻扫过自己的眼角位置, 和女孩子不一样,他的指腹干燥, 大概是有薄茧的缘故, 微微粗糙, 所以她能清晰感觉到上面的纹路,面颊瞬间涌上热意。
霍斯衡把取出来的睫毛丢进垃圾桶, 洗干净手,见她依然双眼紧闭, 嫣红的唇几乎抿成直线,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后,以食指轻点她眉心:“睁眼。”
木鹤乖乖照做, 眨了眨眼,果然异物感消失了,乌黑的眸子仍浮着一层水光,湿漉漉的,格外清亮,她又试了一遍,笑吟吟地点头:“真的好了。”
他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睫毛弄出来了。
霍斯衡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笑意,继续擀面条。
尽管是第一次做,但他学习能力很强,最后擀出来的面条也是像模像样的,木鹤额外给他奖了一个煎蛋,以资鼓励。
落地窗外,天色已深,冷风阵阵呼啸,整座城市都徜徉在橙黄色的灯火中。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边,前面各摆着一碗冒热气的面条。木鹤低头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发出喟叹,冷天吃点热的东西,就能让人觉得幸福感满满。
尤其是还有故人陪伴在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算是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木鹤把碗推过去,非常有仪式感地在他的碗边轻碰一下,杏眼微弯,笑得很是愉悦的样子:“干杯。”
霍斯衡目光清湛地看着她,唇边若隐若现噙着的弧度一松,全化作了笑意,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扶碗身,略微倾斜,算是回应。
木鹤却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怪,不过面太好吃了,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等吃完面,拉着郗衡到家庭影院看了一场仙侠电影,互相道了晚安后,她回到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的人,眼梢颊边都沾着面粉,就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时,她气呼呼地鼓起面颊,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郗衡!”
泡了个舒服的澡,全身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木鹤仍觉得不解气,她爬上床,在墙上咚咚咚砸了好几下,用的是他们的暗语:坏蛋,讨厌你!
好半晌后,墙后才有慢条斯理的响动传来,木鹤好奇他会怎么回复,屏息凝神地听着,三长两短又一长……白皙的脸上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晕腾的一下加深。
他回的是——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木鹤心底仿佛有一束烟花炸开,炸得她心魂俱颤,晕乎乎的,根本找不着北,她趴在床上,黑色绸缎般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侧,小脸掩映在碎发间,更显精致漂亮。
我、喜、欢、你?
郗衡这又是在故意调戏她吗?
不对,木鹤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回忆起他传送过来的密码,其实还有另一种翻译: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和我不讨厌你,完全两个意思。
结合她的“讨厌你”,他表达的意思就是后者。
原来是她误会了。
木鹤幽幽地呼出一口气,为这个误解而赧然的同时,又有某种说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感受,她翻来覆去地想去研究清楚,难得地失眠了。
次日是剧组的开机仪式,木鹤天没亮就被闹钟吵醒,连早餐都没吃,一大早就出门了。
等她离开后,霍斯衡也从房里出来,他揉着眉心,站在客厅的落地窗下,看着那道纤瘦的白色身影弯腰钻进一部黑色保姆车,没多久,车子就绝尘而去了。
他这才收回视线。
她走得匆忙,却没忘留张纸条,提醒他冰箱里有昨晚她顺手包的小馄饨,骨头汤也有剩,煮一煮就能当早餐。
霍斯衡的侧脸在晨光中染了一丝柔色,眉眼清隽如雪后放晴的远山,他将纸条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口袋。
九点整,张长和张弓来了,由于门锁密码早已更换,他们只能候在门外,等霍斯衡来开门。
门开后,他们前后走入,却惊讶地发现霍斯衡进了厨房,疑惑地跟进去,双胞胎兄弟俩的表情齐齐凝固了,张长忍不住揉了揉眼,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衡少,竟然在……煮馄饨!
今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衡少,”张长主动请缨,“我来吧。”
“不用。”霍斯衡拒绝了,“你们去把衣帽间的衣服清出来。”
他事先进主卧查看过,里面并没有涉及木鹤**的物品。
张长张弓把他的衣物全搬到隔壁的次卧,分好类别挂进衣柜,张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了又看,刚刚看衡少脸色,明显好了一些,尽管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式光明正大地回来这里住,也不知道那位木小姐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只要他长久失眠的症状能够缓解,甚至治愈,其他都是次要的。
兄弟俩整理好衣物,出来客厅就看到霍斯衡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他们安静地立在一边,等他吃完后,张长收拾碗筷,张弓则是把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和钢笔递过去。
霍老爷子虽然口头要挟没有想清楚就别回去,但并没有对外宣布,霍家的重要事务还是掌握在霍斯衡手里的,他握着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
“你去联系这套房子的设计师,要一份使用说明书。”
张弓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是。”
房子当初装修时用的都是国外先进的高科技元素,衡少三年前就已经入住,自然用不上使用说明书,那么,是为谁准备的?答案已不言而喻。
张长从厨房出来。
霍斯衡看向他:“待会你和我出去一趟。”
“好嘞。”
张长应着,见他家衡少从沙发上捞起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利落穿上,他的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衡少……”
“怎么?”霍斯衡淡淡地问。
“……没、没怎么。”张长难得有点儿结巴,他只是从来没有在不下雪的日子看衡少穿过外套,觉得惊奇罢了,“您这件外套,挺好看的。”
霍斯衡系好扣子,整了整衣领,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道:“是吗?”
张长头皮一紧,正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结果又听到那沉哑的声音说:“我也这样觉得。”
他面露惊愕。
跟在霍斯衡身边七年多了,张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不是那种逢场作戏,谋划算计的笑,而是发自内心,有温度有情感的笑……
他拼命给哥哥张弓递眼色:外套一定是木小姐买给衡少的!
张弓面无表情地回视:我有眼睛我会看谢谢。
一行人出门后,在东山影视城的木鹤正等着参加开机仪式,现场来了不少媒体记者,格外热闹隆重,剧组的主创人员们也已陆续到齐。
出演男主青离帝君的是演技派小生齐灏,女主分别是一线小花钟离非和获得过金叶奖影后提名的流量女星袁欣儿,三人咖位摆在那儿,只需坐在专属化妆间里等着配角和群演们去“觐见”。
作为暂时还没拿得出手代表作的新人,木鹤也主动去和他们打了招呼,齐灏成名较早,成熟稳重,态度温和客气,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的同时,又觉得疏离,倒是袁欣儿性格热情活泼,看着就很好相处,一见如故,拉着木鹤说了好一会的话才肯放人。
相比之下,那位东辰的当家花旦钟离非就显得冷淡多了,木鹤甚至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敌意,其实也不奇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赵亦可的前东家就是东辰影视……钟离非大概是因此迁怒她吧?
既然不受人家欢迎,木鹤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就走了,她和其他两个女演员共用一个化妆间,其中,郑游游是童星出身,今年十九岁,戏龄十五年,可惜戏红人不红,如今勉强能沾到三线的边。
另一个演员戴凝心算是老戏骨了,她在事业巅峰期选择回归家庭,时隔好几年才重新出山,圈里已是日新月异,加上女演员的演艺生命又短暂,当年的女主角早就光环不再,她在剧里饰演的是龙女犀音的母后。
“戴老师,郑老师。”
戴凝心友好地对她笑了笑,眼角已有岁月温柔的痕迹。
郑游游则是自来熟地搂住她肩膀,嘟着嘴说:“叫什么老师啊,都把人家给叫老了,直接叫游游就行啦。”
木鹤正要说什么,她比了个“嘘”的动作:“我知道你要说,郑老师,我是从小看着你的戏长大的……”她边说边观察木鹤的表情,“是吧是吧,被我说中了!”
木鹤只好正色道:“游游。”
郑游游终于满意了:“这才乖嘛。”
她是个开朗聪明的女孩子,聊了几句,就把木鹤的小名给套出来了,亲亲热热地叫着“央央”。
有她活跃气氛,初次见面的三人很快就活络起来。
外面有人通知开机仪式要开始了,她们才结束聊天,一起出去。
小广场上高高挂着红底金字“《仙侠奇缘》开机大吉”的横幅,出品方代表、制片方代表和谢导一一上台致辞后,各主创集体亮相,在谢导的带领下,面对摆着香炉、烤乳猪和水果的供桌上香、祈福。
分完红包后,众人在台上合影留念。
怎么个站位,这就很有讲究了。男女主角肯定是在C位,配角们就少不了要争抢一番,谁不想在媒体面前出风头?木鹤没有经历过这样暗潮汹涌的场面,从女二的位置被人挤着挤着就挤到了后面,还好袁欣儿看到了,把她拉到自己旁边。
木鹤对她浅浅一笑:“谢谢。”
“不客气,”袁欣儿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手这么凉,冻坏了吧?这天气也怪冷的,要多穿点。”
把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钟离非不屑地轻哼一声,她是真看不惯袁欣儿这副虚伪的做派,就一个新人,值得这样讨好吗?
两人咖位差不多,经常为资源撕来撕去,表面上倒还能维持和气,私底下早就互相看不顺眼,谁知竟然进了同个剧组,而且演的都是女主,粉丝们为此不知掐过多少回。
钟离非这两日心情都不太顺畅,就跟个行走的炮仗似的,给点火星就能燃着,看到袁欣儿这样示好木鹤,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好在钟离非还记得这是什么重要场合,努力克制住情绪,没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合完影,按照惯例,主创们都要留下来接受媒体采访,木鹤因为横空而出从谢导那儿拿下犀音的角色和之前在微博上的热度,也受到了不少关注,还好叶汐事先提醒过,所以她应对得还算游刃有余。
上午十一点,开机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正式进入拍摄环节。
第一场拍的就是犀音初来凡间的戏。
当身穿黑色长裙,妆容精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唯美的木鹤出现,现场立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震惊,有惊艳,也有难以置信……
她太美了,太灵了。
或许,在这之前,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会有所怀疑,木鹤作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很可能就像网传的那样靠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拿到的角色,然而,此刻,看到将犀音的懵懂,纯情和怯意诠释得淋淋尽职的木鹤,他们不再怀疑。
因为,她就是犀音。
钟离非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
当木鹤以生疏、跳舞般的柔美姿态走向齐灏时,这位向来有“齐一条”美称的实力派敬业男演员竟破天荒地忘词了,他回过神后,连忙向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道歉,又对木鹤抱歉一笑,虚握着拳头,又松开,重新调整好状态。
“各部门准备,a!”
哪怕监视器后是严厉的谢导,木鹤的状态也很好,她熟读剧本,把犀音摸得透透彻彻,加上这段试镜时演过,她表现得无可挑剔,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今天的戏份拍完了。
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边,膝上放着剧本,认真地看别的演员拍戏。
这副虚心学习的态度,让谢导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女演员不红,天理难容。
因为是拍摄的第一天,工作量没那么大,下午四点左右就收工了。回家路上,木鹤收到谭绵的微信,说是公司为了奖励她拿下犀音的角色,并庆祝她顺利进组,特地为她准备了大惊喜。
木鹤好奇地问是什么惊喜,谭绵不肯说,神秘兮兮地卖关子:“我都送到你家里去了,等你回去就知道啦。”
回到金月湾已是天色擦黑,木鹤推门进去,迎接她的是满室光亮,以及客厅长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惊喜:十几套秋装和冬装,鞋靴帽子围巾,香奈儿、GUCCI的限量款包包、漂亮的珠宝首饰,各种品牌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几乎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在上面了。
霍斯衡听到动静,拿着水杯从厨房走出,就看到木鹤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盒子,双眸发亮,声音里满满都是笑:“郗衡。”
她的小助理带人送这些东西过来时,霍斯衡刚好从外面回来,还好他反应快,没有暴露。
木鹤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喜悦:“全是公司送的哦。这是D家定制款的钢琴口红礼盒,有一百多种色号,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估计也不懂……”
霍斯衡确实不懂口红,但他懂她的开心,原来,她喜欢这些东西?
欢喜过后,木鹤开始发愁了,东西太多,她房间的空间是大,可只有一张床,不如还是暂时放到客卧算了。
霍斯衡看出她心中所想,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本小本子,递过去给她:“这是我下午偶然发现的。”
木鹤接过来一看:“使用说明书?”
原谅她孤陋寡闻,原来房子也有使用说明书的吗?
霍斯衡抵唇轻笑:“我简单看过了,其实主卧是有衣帽间的。”
“在哪?”木鹤懵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快带我去看看。”
他们来到主卧,站在靠门的那面墙前,木鹤指着墙:“不会是在……”
霍斯衡抬手在墙上一点,唤醒控制面板,点击开启后,墙开始有了裂缝,接着缓缓打开到门的大小,木鹤惊喜地看着一个宽敞的衣帽间出现在视野中。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不是那份说明书,谁能想到墙后还藏着衣帽间呢?!
木鹤进里面看了一圈,走过来又走过去:“郗衡,你帮我一起把东西搬进来吧。”
霍斯衡站在门口,看她明眸潋滟,笑颜如花,他曲起右手压在胸前,微微俯身:“乐意为您效劳,央央小姐。”
男人丰神俊朗,长身而立,举止尽显绅士风度,又因眼尾浅浅溢出的调侃笑意,多了一分雅痞的意味。
木鹤看得一眨不眨,听到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用力“咚”了一声。
那个词,怎么形容来着?
苏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央央:啊啊啊老公太苏了
扮猪吃老虎的衡少:老婆太好哄(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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