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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把刀

本丸犹如一个陀螺,不知疲惫地日夜旋转。刀刀斋已被绑定, 他们的首要任务就从赚钱变成了升级。

无论日常如何浪, 唯有实力足够, 才能潇洒下去。

故而,秦寻真暂停了本丸的服务业, 能外包的外包,不能外包的休业。

就连“刀剑培训机构”都缩短了课时,特意安排了大量的实践课, 就为了腾出刃手提练度, 迈上极化的门槛。

不得不说, 收受N手刀剑的好处就体现于此。除却七八振刀外,大部分男刃都达到了“极”的程度, 就差一个重锻的号码牌。

由于“少年组”和“肌肉组”白天忙业务, “老年组”与“青年组”夜晚忙赚钱, 反倒是短刀有钱有闲, 一振振都已极化,战斗力飙得厉害。

不出意外的话, 短刀该是最先被重锻的一批刃选。

秦寻真在溪边折下了一根柳条, 招呼刀剑们集合于室外的训练场。

这一片地平整空阔, 只作六刃队之间的模拟交手使用。对这场地, 秦寻真谈不上满意。毕竟“对战”, 唯有在地形复杂处,方能见真章。

但眼下……

算了,她目前对他们没有太高的要求。

秦寻真握着柳条, 站在训练场的一端,甩手随意地抽打了两下。

但听得“啪啪”两声呼啸,扬起尘埃纷扬,落地处竟留下两道交错的裂缝。

秦寻真侧首,头一次用极为冷漠的眼神,扫遍全场的刀剑。像是在打量一堆废品,左眼写着“垃圾”,右眼写着“菜鸟”。

“今天,你们的对手是我。”秦寻真下巴微抬,“是一振一振来,还是一起来?”

既然重锻已提上日程,说明他们确实要成为她的私人藏品了。真正摆脱束缚,变成她独有的刀剑。

而对于自家刃,秦寻真从不会吝啬指导。

她的“挑衅”效果立竿见影,第一个踏上训练场的男刃,是“肌肉派”的热血青年——陆奥守吉行。

浓眉大眼、英姿飒爽,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青年,眸中跃动着对战的渴望。

“哈,姬君!”陆奥守吉行压低了身子,抽出身侧的刀,完全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训练场周围静得落针可闻,只剩秦寻真的警告在场内回荡:“药研、秋田出列,作为‘医疗人员’,你们负责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伤员。”

“我只保证不把你们打死,但不保证不往死里打。”

话音落下,秦寻真脚步一错,甩起柳条直冲陆奥守的面门。对方反应不错,反手提刀格挡,殊不知柳条柔韧,犹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刀刃,骤然拉紧!

秦寻真猛一用力,内劲顺着刀柄直接震开了陆奥守的虎口。在迸射的鲜血中,打刀高高飞起……

糟糕了!刀脱手!

陆奥守瞳孔一缩,怎知这零点几秒的犹疑,柳条如巨蟒来袭。刀一般狠狠劈在他的胸膛,斜斜而下,从肩胛斩到腰腹!

刹那,鲜血飞溅,皮开肉绽。

陆奥守呕出一大口血,直接重伤濒死,再动不了半分!

而那根柳条,仍是绿莹莹的模样,连片叶子都像刚摘下那般青翠欲滴。

众刃倒抽一口凉气,脊背紧绷。他们突然意识到,什么叫“往死里打”了!

三日月喝道:“药研、秋田!”

两振短刀恍然回神,赶紧将濒死的陆奥守抬起,飞奔向“手入室”。

“第二振。”秦寻真开口,像是在与他们讨论天气如何一般,语气淡然。

下一位走上训练场的刃,是静形薙刀。他身材高大,富有韧劲,带着一股邪肆的妖气,给刃的感觉危险至极。

薙刀的横扫范围很广,只要眼力到位,或许能切断柳条……

只可惜,没有“只要”,更没有“如果”。

秦寻真压根没给他任何适应的机会,一上手就开爆发,软绵绵的柳条如同利剑,直接将他的本体薙刀斩成两段!

“咔”的一声,本体腰斩。静形薙刀的腰腹裂开一道豁口,血气冲天。

药研与秋田刚刚回返,立刻被吓精神了。他们白着脸扛走静形薙刀,恰巧撞上用“符箓”修复完毕的陆奥守。

陆奥守:“嘶——静形!”

他才走多久!怎么第二振就来了!

药研与秋田将奄奄一息的静形薙刀扔进修复池,心有余悸。

药研:“快走,第三振马上就到!”

秋田、陆奥守:……

秦寻真甩了甩柳条:“第三振。”

髭切眉眼弯弯:“我来吧。”

众刃很是诧异。

髭切这振平安老刀,本性谈不上勤奋,也并非懒散,但趋利避害的本事却是一等一得强,这般上赶着挨打,实在是出乎意料。

髭切握着刀,冲众刃笑笑:“我在‘手入室’等你们。”

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姬君还没不耐烦,下手该是“稳”的,不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死而已。

万一姬君不耐烦了,下手没个轻重,他岂不是要凉透?

更何况,作为哥哥的他,总该给弟弟做出表率。

弟啊,快跟哥哥一起上路,去“手入室”占床位,姬君不打完,我们就别出来了!

髭切心底的念头虽不三不四,但对战的态度却一心一意。

好歹是背负着皇室象征的太刀,曾斩断过大妖茨木的一只手,要是被他的姬君一招秒杀,未免丢脸。

髭切学乖了,一上场就全力以赴。

他不能给秦寻真主攻的机会,君不见前两振刀不就是给姬君主攻的机会,才死得那么惨么!

先下手为强,他当即反防为攻,招招狠辣凌厉。

太刀的锋芒如他金眸一般冰冷,髭切真正把秦寻真当作了敌手,杀招毫不保留!

秦寻真赞道:“杀气很漂亮。”

是的,杀气漂亮。而不是,杀气锋利……

她足尖一点,腾空而起,转手将柳枝抽向髭切的后背。若一击落实,脊骨受损,源氏之刀再强也爬不起来。

髭切悚然一惊,转身腾挪,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身体,太刀恶狠狠地迎上柳条,在巨力与巨力的对撞中,髭切狼狈地滚了出去。

在他身后,柳枝一把抽在地上,将平整的地面抽开深深的伤疤!

五招之内,髭切落败,连“真剑必杀”都没时间爆发,直接被教做刃。

他一身血地被抬走,可把膝丸心疼坏了。他揣着担忧焦急的情绪,成为了第四振上场的刀剑。

理所当然的,最后也是惨淡收场。

“第五振。”

“第六振。”

“第七振。”

……

秦寻真不知疲惫,将所有刃抽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直到每振刀上场都有两三次,“手入室”中的符箓也用完了,她才终于停手。

而手中的柳条,依然是原来的模样。

“太弱了。”秦寻真点评道,“知道什么是‘战斗’吗?”

训练场上的刀剑十分安静,一振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他们握着刀身跪在场边,眼神极为羞愧。

“战斗,不限于场地、对手、武器、路数,哪怕手段不光彩,只要能击败敌人、让自己活下去,就是‘赢家’,无可非议。”

“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明明是对敌,却还要发扬一下什么精神。握刀站定,摆开姿势,等着敌人动手。多么可笑,战斗场合,我们还要重‘敌人优先’的规矩么?”

“这是毛病,得治。”秦寻真的声音不瘟不火,“我一直以为,战斗本能该是融入骨髓的东西,无论身处什么环境,你们都能第一时间作出防御和反击。”

“事实证明,我高看了你们。”

“你们从刀剑中诞生,融入骨髓的东西不是战斗本能,而是用刀的本能。明明已经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却从始至终依赖着腰间的本体。”

“握起刀,你们是付丧神;失去刀,你们是群菜鸡。”

“你们的手呢?你们的腿呢?真当这些不存在吗?”秦寻真蹙眉道,“你们的本能是使刀,而对手,却能打脱你们手中的刀剑!”

“实力差有多大,想不通吗?”

“与其追回本体硬抗,反被砍断,倒不如赤手空拳相斗,近身肉搏。”

“至于你们的本体……出阵也好,远征也罢,一个队伍六振刀,你的本体脱手了,你的队友不会帮你递刀吗?”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只剩秦寻真平静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你们的刀术还算不错,但身手极差。”

“这段时间起,休业停课,上午与我同练,下午修习武术。”

“等厚与平野重锻回来……”秦寻真唇角微勾,“我会安排你们交手,可别被一招打趴下了。”

“是!”

……

安排好本丸的刀剑,秦寻真就带着药研,借助时空罗盘的便利前往21世纪的东京。

彼时,正值午夜十二点左右,他们降落的位置是一栋公寓楼屋顶。放眼望去,远方灯火煌煌,近处安谧如斯,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药研不清楚秦寻真的目的,但他有一个优点,便是沉默寡言,少说多看。他跟着秦寻真站在屋顶吹冷风,盯着灯光昏暗的巷口,静静出神。

不知为何,似乎是昨天开始……

在确定刀剑“重锻”顺序之后,他们的姬君像是撕开了一张伪装,缓缓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可他们,猜不到她在盯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隐约间,有女人的哭嚎传来。在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立刻被喧嚣覆盖。

药研瞪大,身子前倾,似要去看个究竟:“姬君!”

却见他的姬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张脸没入阴影中,堪称“温柔”地对他说道:“药研,你觉得刀剑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药研一愣:“击杀溯行军,维护历史。”

秦寻真轻笑:“是啊,这是你们的主要任务。所以,你还想去吗?”

她的眼眸毫无情绪,不分喜怒,仿佛只是在提问。

“那个女人在遭受什么、经历什么,或许是历史的一部分呢。你参与了,出手了,可能会改变历史。”

秦寻真像是恶魔一般,将身边极化的短刀逼入死胡同:“如此,你还想去吗?”

药研握住了本体,紧紧抿唇,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情绪:“大将!”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守护历史!”

“可没有人类,不会再有我们,历史从何而来?”

“身为刀剑,我们可以伤人,但也可以护人!”药研倏然抬头,直视着秦寻真的眼,不闪不避,“我们短刀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弱者有能力自保吗?”

“若是看见了而不去做,我……枉为神明!”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刻,秦寻真阴郁的眉目刹那舒展,像是久逢甘霖般,层层溢出舒泰和满足的气息。

“不愧是我的刀!”她笑道,“从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药研紧握本体,足尖一点直接消失在原地。秦寻真收敛了神情,缀在他身后紧随而上。没多久,她听见暗巷中传来尖叫声和血腥味,两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浑身沾血,到底没伤到要害。

巷中,女人惨白着脸蜷缩在垃圾桶边,扯着自己破碎的衬衫,唇瓣哆嗦着,久久不言。

她被吓坏了,哪怕药研是救命恩人,她也拒之千里之外。

“大将,她……”药研道,“没什么大碍,只是……”

秦寻真扬起手机:“报警了,下一个吧。”

“啊?”

从深夜十二点,至凌晨四点,秦寻真带着药研辗转了十几条暗巷,救下失足少女三人,打击抢劫犯四个。东方的天际渐渐浮白,而药研的脸色却愈发沉重。

回程之前,药研忽然问道:“大将,这种……人类之间相互霸凌、伤害的现象,很多吗?”

秦寻真眉眼弯弯:“很多呢。”

药研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后的暗巷,神色复杂:“只是一个角落,就有这么多。被我们看到,才被制止。”

那么他们离开后呢,是不是每一天、每一夜,都会有相似的悲剧一幕幕重演?

秦寻真:“药研,你觉得‘温柔’与‘和善’是原罪吗?”

药研反驳:“怎么会!”

秦寻真:“你会因为一期对你们‘温柔’,而对他强势吗?”

药研蹙眉:“不可能!”

秦寻真:“可是人类会呢……把同类的‘善良’当作软弱可欺,把他们的‘宽容’当作无力反抗,进而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药研无话可说。

人类的劣根性,压根洗不白,他没将刀尖捅进渣滓的心脏,已是最大的、也是最不得已的让步。

他怕捅死了这一个,篡改了历史,进而……

药研:“难道不制止吗?”

秦寻真:“火不烧在自己身上,人类通常喜欢冷眼旁观。”

药研:“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秦寻真:“难道你想改变既定的‘历史’吗?”

她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虽是一振刀,却更是一个医生。分明是把短刀,却比太刀都沉稳、大气、目光长远。只是,他太沉默,也太藏拙。

若非见识过那振魔化极短的药研,秦寻真确实不会想到,“药研藤四郎”这振刀,一旦目标既定,竟能做到任何刃都做不到的地步。

心智该有多强大,执念该有多深,才能一次性堕魔啊……

所以,她这次将药研带出来。

医者仁心,魔者杀心,药研是最好的诠释。

果然,药研仰头,定定地注视着她:“大将,我不想‘注视’着历史。我不想,只当一个旁观者。”

他眼眸沉郁,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我是短刀,是贴身保护人的利器。而短刀的历代主人中,有女人,有孩子。”

“太刀杀敌,短刀护身。”

“我做不到……我是护身刀,为何要守护只剩渣滓的历史?”

“我办不到,明明看见了悲剧的开头,却要装作不知道。”药研的声音渐渐压低,“这么做,我跟时之政府的那些人渣,有什么两样?”

有刃求救却假作不知,有人虐刀却隐瞒不报,这跟他拥有救人的能力却不作为一样,多么令人反胃。

药研:“我想做,却想不到怎么做。”

“大将,能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秦寻真:“忘了吗?万屋的刀剑陈列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极化短刀呢。”

“他们至今没有主人,只能呆在那里落灰,多么惨啊。”秦寻真循循善诱,“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本丸,有足够的审神者,就能带走他们呐。”

药研微微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审神者’,足够的‘审神者’,哪里来?”

秦寻真:“哪里来,这里来啊——”

她指着暗巷,指着之前的事发地点:“你说过,短刀是护身刀;我说过,极化短刀无主。”

“无主的极化短刀,不正好搭配没能力保护自己的人类吗?”

“正如你所说的,为何要守护只剩人渣的历史呢?”

“唉,想到时之政府选的渣审,真是没有信念保护历史了呢!”

秦寻真托着下巴,长吁短叹:“好人不长命,坏人恒久远,这是什么世道哦!”

“放手干吧,药研。”

药研犹豫了会儿:“万一改变历史,会不会……波及到姬君?”

他什么都不管,只冲着心中的信念前行,但他不能不顾自己的主人!

药研对秦寻真的担忧真情实感,却没想到听闻这句话后,他主人那张漂亮至极的美人脸上,竟是露出了堪比恶鬼的阴森笑容。

秦寻真左眼写着“灭世”,右眼写着“反派”,语气温柔得让药研毛骨悚然。

“药研,你忘了吗?”

“之于时之政府而言,21世纪的历史是一大块断层。”

“历史的断层呐,多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何不利用呢?”

“比如,让我们来当历史断层的‘起因’好了。”

一瞬间,药研的冷汗渗透了衣衫。

……

回归本丸后,秦寻真踏踏实实地钻进了钱眼里。

她打算开一家“护身中介所”,主成员首打极化短刀,以租赁的方式将他们转交给弱势的人类,主要业务为护送单身女性回家、保护弱势群体不受霸凌、照顾孤寡老人陪聊……每小时收费200日元,童叟无欺的价格。

秦寻真微笑着将方案递给了药研,药研从头翻到尾后,选择沉默。

药研:“姬君……”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要灵力到位,在刀剑陈列处领取极化短刀不是问题。如此一来,劳动力是免费的==

只要本丸、田地和手入都到位,养一堆极化刀不是问题,如此,员工福利是免费的==

只要业务拓得广,客流人数织成网,以人的生养刀的灵,如此,养堆极短是免费的==

免费的,免费的,通通都是免费的!

而他的大将啊!居然要这群“免费的”短刀交税啊交税!

什么“把你们从暗无天日的陈列处捞出来我也很不容易啊,你们得付赎身钱”,什么“给你们提供本丸住、给田种、拉客户我也很不容易啊,你们得付抚养金”,以及“一小时200日元啊可以买的东西多了去了,咱们三七分吧,我也不占你们便宜”……

说好的要拯救弱势群体!说好的要做正义伙伴!说好的要改变世界!

姬君!我被你动员一番拿起了无私奉献、发光发热的剧本,你却告诉我你要当狠辣剥削、藏于幕后的葛朗台?

让一群极短背负巨债,大部分还都是他粟田口的兄弟……姬君!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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