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春结婚这个事,郁夏是五月份才知道的。劳动节过后,她收到老家寄来的信,这封信照例传达了家里对她的关心,希望她专注学业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异地求学实在不易,隔那么远,家里实在帮不了什么,能做的顶多就是不拖后腿而已。
信上提到入党的事,问她成了没有,还问她这学期忙不忙,功课跟得上不;又说再有两个月高考又要到了,生产队上许多家庭都在积极备战,比如高家的高红红,她现在早也读书晚也读书,在校也读书回家也读书,看她这么辛苦,陈素芳天天给炖鲫鱼汤喝,就连郁春也能跟着分到半碗。
既然提到郁春,郁毛毛就说了:“三月份的时候,咱们大姐就同高猛扯了证,她偷偷和那边商量着办的,没和爸妈讲,为这个事,家里还闹了一场,爸说没这么大主意的闺女,让她收拾东西上高家去,高家上门来找咱阿爷谈话,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四月份的时候,他俩办了结婚酒,大姐就收拾东西搬去高家的火砖房住了。”
“前阵子家里扯皮的事奶不让我写,怕我写不明白你看了闹心,说等阿姐你暑假回家来慢慢说。奶和爸都让我告诉你,你还没嫁人,不用单独给大姐准备新婚贺礼。”
“对了,奶还让我告诉你,要是提前买了火车票,就在信里把班次和到站时间说一说,方便咱们去接你。在学校钱不凑手也记得说,奶说给你存着钱呢,她养的大肥猪价钱卖得可好了。”
“姐啊,你都出去大半年了,咱俩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我想你。”
“……”
来京大半年,这是郁夏收到信息量最大的一封信了,她拿着信默读了两遍,确定没遗漏任何一句,才将信纸叠好装回信封夹进记事本里。
心里还纳闷,按说谁家也不会这么赶,怎么年前刚办了订婚酒,一转身就扯证了?想起郁毛毛的遣词,这背后有故事是跑不了的。这时候郁夏没想到事情同她也能扯上一丢丢关系,她猜想可能是郁春等不住了,或者家里催她找个工作啥的,她不耐烦了。
要是家里其他人整这么大个事,保不齐郁夏真会担心一番,是郁春的话,全家上下主意最大就是她,她做每一件事怕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至少自己想明白了。
这都二十几岁的人,哪还用得着像郁毛毛那样手把手教?就算真要教,也得是爸妈来说她,怎么都轮不到妹子出面。
想到这里,郁夏就把分给郁春那一丢丢心思收回来,比起这个比谁都难懂的大姐,她惦记郁妈更多一些。
给人做女朋友、做未婚妻、做媳妇儿差别是很大的,要是前两重身份,你到他家里是客,你肯搭把手人家就感觉你勤快,不是好吃懒做的,结了婚天天相处,问题难免会暴露出来。
高猛就不像是会守着媳妇过日子的,陈素芳明摆着偏儿子,要是郁春方方面面都不出错,日子兴许不难过,高家毕竟有钱,他家饭桌上经常能见肉的。就怕她和在家时一样,婆婆下地她干看着,嫂子做饭她就站在灶间边嗑瓜子边陪你聊天,别人看你是新媳妇,一两天可能不说啥,十天半个月之后还不说?一两个月后还没意见?
日子好坏本来是自己操持出来的,哪怕亲姐妹长大之后也是各有各的生活,谁也不用为对方负责。郁夏怕的是高家和郁家住这么近,郁春受了委屈回家来找妈,妈不得急死?
还别说,至少有一半的事都让郁夏给料中了。
先前说到办完酒席之后,郁春就搬去高家的火砖房里,和高猛同住一屋。本来高猛就算再混账,结了婚总该收两天心,就算郁春方方面面都不符合他的期待,幻想还是有一点的。早先听兄弟们说结婚之后就能抱着婆娘睡觉,婆娘啊和大老爷们不一样,又香又软,抱着那叫一个舒服……
高猛活了二十几年还是个童子鸡,既然证也扯了,酒席也办了,接下来总该开荤了。
本来要是郁春人聪明,嫁过来就把高猛笼络住,这鞋一开始穿着不合脚,时间长了还是能磨过来的。结果她新婚夜就把高猛搞了个脸黑。
说来也该怪重生,郁春上辈子嫁过人,家庭虽然不幸,婚姻生活不少,她个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算是熟手了。高猛才开荤啊,忍不住,新婚夜就当了快枪手,他这边还尴尬呢,偷瞄了郁春一眼,发觉郁春一脸不敢相信简直惊呆了,回过神来第一句话说的是“这就完事了”?
这不是完事了,这是完蛋了。
本来郁春不见得是真心实意喜欢高猛这个人,高猛也不好她这口,两人凑一起原先就是悲剧。加上新婚夜这一出,高猛一翻身面朝里就准备睡了,郁春拿草纸擦了擦,跟着贴上去还想和他说话。
“咱这都结婚了,你有啥打算别藏在心里,和我说说。”
高猛还想着这郁春咋头一回结婚也不见害羞,要不是进去的时候听她喊疼,都忍不住想怀疑娶回来的媳妇是不是跟人睡过了。
本来也是,要高猛说她总得有点问题吧,啥问题没有咋能跟妈一拍即合。妈那是急着娶媳妇抱孙子,郁春急啥咧?
他心里还在犯嘀咕呢,郁春已经摆开阵势准备在新婚夜大谈未来规划。高猛提起被子想捂住耳朵赶紧睡,郁春还在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跟着你就是要过好生活的,咱俩齐心协力保准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谁看了都羡慕。”
让她吵得睡不着,高猛就回过身来:“那你怕是跟错人了。”
“……猛哥你别这么妄自菲薄,你相信我,你以后铁定能发大财的。”
还是头一回有人对高猛说他一定能发财,高猛并没有深觉感动,只觉得对方失心疯了:“你该不会就为了这个嫁过来的?”
“咱都结婚了,还说这个干嘛啊,你和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是怎么计划的?如今政策开放了,我想着咱俩先找门小生意来做,用个两三年把创业的本钱挣回来,再搬去市里做大买卖。”
高猛想起别人总说郁夏积极进取,她姐郁春就是个后进分子,丝厂女工做得好好的,非要辞职,说是回来准备高考,也没见她努力,后来考试都没参加。敢情大家伙儿都看走眼了,郁春不是不上进,是她境界太高谁也跟不上。结婚当晚她就拖着丈夫聊人生,说什么两三年我们先挣它万把块钱,回头再拿着钱上市里去!
做白日梦之前咋没想想他高猛就是个乡间混混?
有这理想,这是嫁错人了吧?
高猛盯着郁春看了好一会儿,还伸手过去探了探额头:“不烫啊,那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郁春眉心一拧:“我和你说正事,别闹。”
“……是啊,别闹,想发财你最好还是换个老公。就咱家吧,不会饿着你,三天两头还能吃口肉,别的没有。”
这恐怕就是发财之前的考验了,郁春本来差点和他争起来,想到这是终身饭票才忍下去,她尽量温和的说:“猛哥你听我的,现在改革开放了,只要出去闯,随便做啥都能发财。”
高猛才不会听她的,假如说随便做啥都能发财,她为啥非要在乡下地头结婚,不出去发个大财再嫁给城里人?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就骗骗傻子。
新婚当晚没谈出个所以然,第二天高家上下围一桌吃饭,高猛出来得最晚,和他一起的就是郁春,两人都是才睡醒穿上衣裳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碗筷都已经摆上桌。
因为昨个儿才摆了酒席,剩了好些肉菜,头天晚上陈素芳就同高奎媳妇说剩菜得赶紧吃,趁早吃完,天热起来多放两天就得坏。
这天郁春饱了口福,一边吃她还同婆婆说高猛这都结婚了,是不是该谋个营生,总不能还和从前一样。
高家上下一听这话,齐刷刷看向郁春,接着又瞄了高猛一眼。
咋回事?
猛子最终点头还是因为家里答应他说就娶个媳妇,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不想干活就继续混着,家里不缺他一口饭吃。陈素芳真没指望过小儿子发大财,就盼着他能早点结婚给家里添个丁。
郁春提起这事,不就奇了怪了?
别人还在琢磨这是咋回事,高奎出声打了个圆场:“猛子肯上进咱们当然高兴,家里肯定支持,不然你们两口子先商量个说法,把意见统一一下?”
高猛往碗里夹了两块扣肉,咬了一口才说:“大哥你别搭理这婆娘,谋什么营生?听她瞎说。我就准备吃吃喝喝混日子,妈你说给不给了?”
陈素芳心说这才对嘛,这才是她儿子一贯的作风!她先假意斥责了高猛两句,转而对郁春说:“猛子还是太年轻了,就是贪玩,你要催着他立马就干出啥事也不现实,不然你们两口子先把儿子生了?生下来给我带着,别的后头再说。”
高奎媳妇也说:“咱们高家搁外头去兴许排不上号,这条件在大队上还是数一数二的,不会饿着弟妹你。”
一人一句下来,话题已经跑出去老远,一顿饭吃完高奎媳妇还说呢:“妈吃完要去自留地看看,爸和奎子要干队上分配的活,还得下河打鱼,往常啊,洗碗啥的主要是我在做,现在好了,有弟妹你帮我。弟妹你看是去洗衣裳还是留下来涮锅洗碗,你先挑,我都行。”
“……”
郁春总觉得事情和她预想的有点出入,没等她琢磨明白,她就已经拿着丝瓜瓤在擦碗了。
之后半个月都是这样,老高家的氛围总是其乐融融的,家里脾气最炸的反而是正在准备高考的高红红。陈素芳和高奎婆娘平常总笑眯眯的,一句狠话没有,就她俩偏偏能让人丁点便宜占不着。别看下河打鱼的是高父和高奎,到卖鱼那会儿,收钱的就变成陈素芳,记账的是高奎婆娘,她俩卖给乡亲们有搭有送的,这账算下来不吃亏,不吃亏不说人家还觉得高家婆娘挺会做人。
郁春一出门甭管碰见谁,都说她嫁得好,嫁去高家享福了。虽然高猛不成器,他爸他哥愿意养着他,这不也是福气。
又听说陈素芳周周都给高红红炖鲫鱼汤,要不炖豆腐,要不炖粉条再不然切点咸菜疙瘩,她也不怕费柴火,那汤熬得雪白雪白的,高红红哪里吃得完?她就吃点肚皮肉,喝两碗汤,别的就进了其他人的嘴。
虽然说鲫鱼刺多,这生活还是怪让人羡慕。
郁春在外头还绷得住,回她那屋关上门脸就垮下来,高家吃得是比她娘家好点,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隔天就有大鱼大肉。要说吃得好,也就是刚办了酒席那两天,剩下的肉菜多,虽然多半都让几个爷们吃了,她还是分到不少。那之后,每周也就能吃一两次鱼,不是整条整条的大鱼,就巴掌大刺多肉少卖不起价钱的鲫鱼。
早先吧,郁春觉得打起来的死鱼总该是自家吃了,结果死的也不难卖,非但不难卖还有人抢,因为能算便宜。
她现在油水没沾到很多,平白多了不少活。以前洗衣服做饭洗碗这些都是妈在干,她最多帮忙看个火或者帮忙喂个鸡。现在家里的活基本是她和高奎婆娘平分,陈素芳哪怕从自留地回来还能找到别的事情做,比如编个篮子补个衣裳。
就算陈素芳闲在那儿,也不会帮儿媳妇搭把手,照高奎婆娘的说法,高猛就啥也不干,郁春总得帮忙分担一点,白养两个人是没啥,还要帮你洗衣服啥的就过分了,家里除了高猛两口子,谁不忙啊?
郁春很想回去诉苦,偏她比谁都好脸面,前头和家里吵翻,啥话都放了,让她主动低头不是自扇巴掌?
再说,诉苦有个啥用?那个妈除了跟着掉眼泪啥用没有,跟着大房的老爷子老太太兴许能帮忙,可那两个都是偏心眼,指望不上的。
郁春将藏在衣柜最里头的玻璃瓶子取出来,拧开瓶盖,把纸币硬币全倒在床上,点了一遍。她出嫁时,郁妈本想给添一套床上用品,郁爸拦着不让,说没听说谁家闺女主意这么大,扯证都不给家里说一声,翻箱倒柜拿了证明文件偷偷就把事情办了。郁爸气到要让她滚,说要断绝关系,是郁妈劝下来的,不过也就是这样了,陪嫁没有。
也就是那会儿,陈素芳才知道郁春啥都没和家里说,她心里也虚,可手续已经办了,再要后悔也来不及。这时候还没有离婚这个概念,十里八乡没听说过结了婚还能离的,都这样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陈素芳盘算着好歹是亲闺女,这回是她是办得不妥,气过了不还是一家人么,郁家还能真不认她?
又想到郁夏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她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遇上有发财的机会不得想着她姐?
这么自我安慰之后,陈素芳挺了过来。因为郁家正在气头上,要让他们置办陪嫁做梦还差不多,高家就偷偷备了一套床上用品,让郁家过个手,再送到高家来。
结婚吧也没规定说要下多少聘又得陪多少,只要两边能对等就行,生产队上是有人问过,高家这么富咋没给置办三大件,陈素芳回说他俩结婚之后还是住家里,像自行车家里有,再给添一台就浪费了……这么说也是,想着高家是真富不是吹出来的,酒席上的盘盘都是硬菜,基本没虚的,乡亲们也没多想,算是敷衍过去了。
郁家松了一口气,虽然前前后后有很多不满意,好歹把郁春嫁出去了,她嫁的是大队上的富余人家,只要不瞎闹腾日子不会难过的。
同时高家也松了口气,好歹没丢人,本来他们就没指望能靠娶媳妇赚钱。看中郁家是看中郁夏的后劲儿,不是郁家现如今这条件。
所以说,这场婚礼过后,人人都在心里翻篇了,没翻过去的恐怕就只有郁春,就连郁妈听队上那些妇女恭维多了也稍稍放下心来。
郁春将她的小金库翻了一遍,她在缫丝厂做工那会儿存了点钱,最近半年时不时从她妈哪里拿点分分角角的,加一起有个四五十块。这个钱郁家那头不知道,就是郁春全部的私房钱了。
她又点了点数,心里愁啊,想着过生日的时候要是能拿到那一百多好,有个一百四投入进去至少能支个小吃摊,进城去卖烧烤卖麻辣烫都行。家里自留地种着菜,哪怕不够还能从队上便宜收点,原材料不缺。
就四十多块钱,这事儿咋办得成?
当晚,高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再和郁春磨合一下,郁春却没心思办事,非要拖着他说麻辣烫生意。
这下啥性趣都没了,高猛恨不得闭上眼赶紧睡着,偏一句一句可劲儿往他耳朵里钻,他被迫听了个全程,听完翻身坐起来,说不行。
“你这生意做不了,费油费材料不说,平常没见你烧过饭,你还想做吃食买卖?你以为县城里人人都是傻子?你说一匹白菜叶子烫一烫就能卖五分,别人吃不吃我不敢说,就我这样的败家子都不上你的当,五分钱能买颗白菜回去了。”
郁春还想说县城里有钱人多,汤底熬好了可以重复使用的,高猛真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你把素菜搁油汤里煮,那油就让菜叶子给裹没了,你要真敢做这买卖,就有人天天去你那儿买五分钱的白菜,吃着有盐有味儿有油水,比吃肉也不差,这生意做起来,你不赔钱谁赔钱?”
这真是迎头一瓢冷水,把郁春不多的睡意都给浇没了。
“那咱们做烧烤!做烧烤总不费油!”
高猛心知不听她说完睡不了觉,就让她讲讲,那烧烤又是怎么个做法,听完又是一阵无语。
那不就是烤菜吗?烤红薯烤土豆谁家没吃过?
你说撒点盐撒点辣椒面啥的就要卖高价,那我不会站旁边看你做,做完回去跟着学啊?
郁春真是气都气死了:“我这么说你也不明白,那烧烤就是好吃,保证让你吃了还想吃!”
“行,有本事你做一个来尝尝,你要真能让家里人吃了还想吃,那不用我说啥,咱妈就能跟着你干去。”
“……这生意你还想全家一起做啊?”
高猛一挑眉:“那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咱俩搬进县城里去,租个屋在城里卖烧烤,大哥和爸还是打鱼,让大嫂骑自行车给咱送菜还有竹签子。”
高猛真恨不得一板砖拍自己脑门上,真是傻子才能听她说这么多。不用说也知道她赚的钱不会充公,这么讲还不合适,这买卖也就是赔本的命,生意没做起来就想着租房子搬进城,郁家两姐妹真别提了,郁夏有多聪明她姐就有多蠢。
“行了,你别说了,睡觉。”
郁春哪肯啊,就要伸手去摇晃他,高猛背过身去打呼装死,任她说什么都不搭理。村里混混都知道挣钱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倒是会做白日梦。
你说县城里有钱人多,舍得花钱的也多!没错,你说得很对!可你有那手艺让人家心甘情愿掏钱吗?平常连口饭都没见烧过,还想卖吃的。
……
京市这边,郁夏在知道家里一切都好,爸妈爷奶大伯小叔都不用担心之后,就强迫自己不去惦记郁春的事。
隔着千山万水怎么琢磨都是白搭,到底是咋个情况回去就知道了。
她胡思乱想了半天,很快就调整过来,接着就回到正轨上。这一学期对郁夏来说容易了很多,首先学校附近她都踩熟了,就算走远点,甭管是去邮局去百货商厦或者书店都没问题。其次呢,虽然专业课程加了难度,比起前一学期反而容易很多,通过半年的刻苦研读,郁夏可以说半只脚步入了医学殿堂,有一定基础之后,深入学习反而没那么吃力。她已经整理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这样在应付几门课程的时候更显得游刃有余。
再说翻译这个工作,刚开始还是挺辛苦的,有很多生涩词汇需要查询,很多句式需要反复推敲才能整理成最专业的医学术语。她一开始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这上面,不仅是翻译,还要记忆这些新遇到的单词,郁夏对自己的要求是,每个词只查询一次,第二次看见就得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她的确做到了,这几个月她积累了大量的专业词汇,再去看那些医学文献就感觉并没有多大难度,翻译起来既快速又流畅,最后呈现出来的文稿显得非常专业很禁得起推敲。
翻译同样多的内容,她现在用不到过去一半的时间,加上学习效率的提高,这一学期骤然轻松不少,不像头年末那么疲惫,郁夏进入到一种轻松赚钱的状态。
本来,郁夏很想汇笔钱回家,没来得及,就收到老太太偷偷寄来的信,这封信不是郁毛毛写的,是老太太特地进县里让小儿子代笔写的,叮嘱郁夏别可劲儿往家里汇钱,哪怕在京市的确赚了点钱捏在自个儿手里就行,再不然回家的时候多买点东西,千万别一笔一笔寄回来,乡下地头吃的都是地里产,没地方花,就怕郁妈看小闺女在外头挣钱太容易,转身偷偷补贴老大,谁还能天天盯着她?她要是偷偷给了你咋知道?
这种信郁学兵这个当叔叔的都没脸写,他还想润色一下,结果眼珠子一转就让亲妈看穿了,非不让改。
“我说啥你就写啥!你告诉夏夏‘奶知道你不在乎,可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想孝敬爸妈直接买东西别给钱,给再多钱那都是孝敬郁春了,用不到你爸妈身上,你妈她平常抠得很’……”
看小儿子傻愣着不动笔,老太太还拍了他一下:“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写啊!”
“不是,妈,我这么写合适不?”
“夏夏是什么个性你不知道?她还能泄咱的底?就算有个万一你二哥二嫂知道了,我保证你二哥不会把你怎么着,你二嫂心里要是委屈找我说理来!每一句都是老太婆我亲口说的,和你有啥关系?”
“别废话了,赶紧写!告诉夏夏家里现在啥都好,她爷她爸她妈都有钱,我最有钱,不用她寄。让她先紧着自己,人在祖国的首都还是捯饬捯饬自己,还没处对象呢咋能穿得跟老婆子我一样朴素?”
“郁学兵我告诉你,我虽然不认字,等夏夏回来了我要和她对口风的,你千万把这个事给我写明白,别整委婉含蓄那套,就得让夏夏知道她妈容易心软,是个糊涂蛋,手上有百十块钱就得了,拿多了要出事!就郁春啊,别让她尝到甜头,尝到甜头就甩不脱,以后有啥事儿都得找亲妹子去!”
郁学兵快让亲妈给逼死了,他厚着脸皮写完这封信,写完都感觉脸热得厉害。那头郁夏晚半个月收到,起初也觉得懵,越看这个语气就越觉得熟悉,跟着扑哧就笑出来。
当时乔越人就在旁边,都傻眼了。
他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心里还是好奇,偷偷瞄了一眼,这一眼信息量够大!
本来乔越还在犹豫,这个暑假要不要当真厚着脸皮跟夏夏回家,这一眼让他下定决心,要是不跟上夏夏回去被欺负了呢?早就觉得她家古里古怪的,要乔越说,他就没感觉郁家那头多心疼夏夏,只知道女朋友忙天忙地挣钱补贴家里。
原来未来大姨子是个立不住的,岳母还有点糊涂?
奶奶倒是不错,乔越琢磨着回去整两样好东西给奶奶带去,谁心疼夏夏就得孝敬谁。
你说人在首都赚钱容易,要乔越说是挺容易,一个月工资加补助外带津贴就好几百,能买一大堆东西,可我挣钱容易是我的事。我吃了喝了打水漂了我乐意,你对我不好凭啥给你花?
恐怕连齐女士都没想到,他儿子看起来蠢,心里明白着。
会赚钱的谁也不是冤大头,能给国家做项目的都不是傻子。乔越对自家人是不太计较,面对郁夏的时候更是恨不得给她多花一点,换个人来那真是一分一毫都能给你算个明明白白的。
乔越就想挑明说,说他想跟着一块儿回去,处了这么长时间对象总该见见人,这条件也不是拿不出手。怕郁夏犹豫,他还措了个词:“夏夏你要回去两个月呢,那我呢?我要是想你了咋办?”
本来乔越是想铺垫一下,然后说你带我一块儿去呗?
结果呢,没等他铺垫,郁夏就问说:“宝宝你暑假忙不忙?你要是能请假陪我一块儿回去呗,我觉得咱俩处得挺好,个性啊方方面面都很合拍,你家我去过了,你家人我也见过,该我带你回去看看我爷我奶我爸我妈……”
乔越懵了好一会儿,郁夏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软乎乎的问:“怎么你不乐意啊?”
他这才回过神,捏着女朋友白生生的手:“我乐意!我高兴呢!”
六月份,乔越就给上头打报告说要请假,他又把订车票的活揽下来,还向齐女士问过京医大啥时候考完放假。
这边郁夏也在进行第一学年最后的复习,她和乔越说好了,考完上他家吃个饭,再去百货商厦买东西,之后就不耽搁,直接回S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