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龙翼有力的排开云雾和气浪,平稳的在天空飞行。巨龙嚣张狰狞的姿态没有丝毫掩饰,地下时不时传来隐约的人类惊呼声。
他们翻过高山,穿过湖泊,越过原野,终于来到了此时的目的地——奥斯帝国的王都。
夕阳一点一点被黑幕吞噬,巨大的阴影慢慢在大地上蔓延。乐景坐在龙背上,捋了捋被夜风吹散的头发,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下面宏伟的建筑群,风衣衣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除了中心贵族区的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陷入一片不祥的黑暗,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躲在阴影里蠢蠢欲动,择人而噬。
乐景欣慰的笑了:“看来我们赶上了。”他拍了拍龙背,低头对巨龙说道:“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颗信号弹划过深邃的夜,唤醒了蛰伏许久的可怖凶兽。
火把依次被点起。
首先是贵族眼中肮脏农奴居住的郊区。
然后是大臣眼中如下水道老鼠一般恶心的下城区。
紧接着是教会眼中由最驯服的羔羊组成玛利亚教区和约瑟翰教区。
最后,是以国王为首的守旧派最厌恶的商人们建立的新城区。
人民举着火把走出了家门,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组成了比苍穹之上银河更绚丽璀璨的星河。
他们中有的是饥寒交迫的农奴,有的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有的是野心勃勃的新贵族,甚至还有以往被教会捕杀的异教徒。他们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属于人民的汪洋大海,向王宫的方向呼啸而去。
女巫们骑着扫把在高空中守护这只队伍,于是那火海便随之被接引到了天上。
他们身后,群鸦相随,走兽齐鸣,森林欢呼。
这是一副生动鲜活的史诗般壮阔画卷。乐灵在乐景的要求下,忠实的把他精神力扫描下来的一切都录了下来,存进自己的数据库里。
“很美对不对?”青年低头问着匍匐在他身下的巨龙。
黑龙响亮的喷了一下鼻子,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如此轻易的就颠覆了一个国家,你还真是可怕啊。”
乐景别开被风吹到眼里的碎发,一向沉静的双眸也染上了下方的火光,在冰凉的夜色下滚烫的惊人,听到黑龙的回答,他摇了摇头,认真的纠正道:“可怕的不是我,而是人心。人心所向,即为大势所趋。就算没有我这一幕也迟早会发生的。”
说到这儿,乐景脑海又浮现了他和伊丽莎白的那番对话。他的眼中不由得浮现点点笑意:“但是。”他重复道,“但是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所以我加速了这一进程。”
这是个多么有趣的世界啊!绚丽的魔法,各种各样的神奇动物,形形色色有趣的种族,这里蕴含着地球没有的可能性。
所以,他才更无法忍受想要毁灭这一切的人。
这个世界属于自由的生命,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也容不下腐朽专制的统治者。
所以他来到这里,来亲眼见证这个腐朽王朝的落幕。
“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对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怀有很深的恶意。你讨厌他们?为什么?”
乐景愣了一下,微笑着问:“你要听表面原因还是实际原因?”
“表面原因是什么?实际原因又是什么?”
“表面原因是我讨厌任何反人类的暴政”青年干净的双眸清晰的倒映出下面的炮火,清冷的声音隐去呼啸的风里,轻的仿佛是错觉,“实际原因是我讨厌一切制定规则的蠢人。”
“蠢人制定的规则,让整个世界也变得无聊起来了。智者生活在愚者制定的规则里,不是很可笑吗?”
维克多恍然:“所以你才那么热衷于革命。”
“只有死去一些平庸无聊的人,有趣之人所占比例才会扩大,这个世界才能一直有趣下去。”青年语气笃定,仿佛在诉说宇宙恒古不变的真理。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的灵魂那么美味了。”维克多复杂的说:“因为你是人类中绝无仅有的怪物。”
怪物吗?
青年无声微笑起来。
能够成为魔鬼口中的怪物,真是了不起的荣耀呢。
※
战争持续了一夜。
炮火声,喊打喊杀声也响了一夜。
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火热的太阳迫不及待地跳进这冰冷黑暗的世界时,战争终于结束了。
代表皇室的旗子被烧毁,革命军已经彻底占领了王宫,俘虏了皇帝和皇后。
于是,王宫门口,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龙翼掀起的迅猛气流吹的周围的人东倒西歪,如临大敌。
然后在革命军戒备的目光中,一位黑发黑眼的东方人自巨龙背上跳下来,从容向他们走来。然后黑龙变为黑猫,乖巧的蜷伏在青年怀里。
巨龙在奥斯帝国可不常见。而且巨龙一向是高傲的生物,很难想象它能心甘情愿的充当人类的坐骑。但是毫无疑问,能驯服巨龙的无一不是名噪一时的传奇巫师。此时这位青年在众人心里,已经和那些传奇巫师划上等号了。
一名守在王宫门前的女巫绷着脸,紧张的拦住了乐景:“抱歉,阁下,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东方人听话的停了下来,嘴角含着温润的笑意,“我并不是闲杂人等。”青年温声道:“我事先和多多菈打过招呼。”
青年眼神清亮,声音清正平和,很能引发人好感,女巫的脸色没有那么严肃了,她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青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铭牌递给了女巫:“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这是多多菈给我的。”
女巫接过铭牌,刚看一眼脸色就变了。
她知道这块铭牌。
应该说革命军内部高层没有不知道这块铭牌的。
这是伟大领袖多多菈大人给她们永远的革命导师铸造的铭牌。
只有最初跟着多多菈开始革命的女巫才知道,她们至今为止所走的每一步,都逃脱不了导师的谋划。
没有人见过导师,但是他的指令却在革命军内部畅通无阻。有人甚至说,导师才是那个幕后操纵革命军的人,而多多菈只是他摆在明面的傀儡。
革命军内部只有多多菈跟导师进行单线联系。每周,记录着相关指令的纸张都会在革命军高层内部传阅。女巫们敬畏他,也崇拜他。在导师那恐怖的思想面前,就连最桀骜不驯的女巫都要俯首听臣。
导师已经成为女巫内部那个不能提及名字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毫无疑问其中并不包括这名女巫。
但是女巫却认识这块铭牌。这块铭牌的样子已经牢牢刻在了每名女巫心中。因为这块铭牌是领袖多多菈特意铸造赠送给导师的,以此作为导师在革命军内部拥有至高无上权限的凭证。
女巫深深的看了东方人一眼,他看起来那么年轻瘦弱,可是他的思想却轻而易举的颠覆了这个国度。
她冲他心甘情愿的俯下身子,低声说:“请进,导师。”
乐景无奈地笑了笑,已经懒得纠正这个称呼了。他想了想,让维克多给两人施了隐形魔法,于是一路得以畅通无阻。
在乐灵的脑内地图指示下,他很快就到达了多多菈她们所在的议事厅。
只是议事厅现在并不平静。以多多菈为首的女巫们和那些资产阶级新贵族们正在争执不休。
他们争执的重点在于对皇帝和皇后的处置上。
女巫们坚持要把皇帝和皇后送上断头台,而那些新贵族们则倾向于用立宪来约束皇帝权利,让皇帝成为帝国的表面象征。
乐景讥讽一笑。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出现这种情况。革命还没彻底结束,参与革命的人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因利益而加入革命的投机者,已经迫不及待地进行利益分配,想要独吞革命果实。
殊不知,这是何等短视的行为。
革命不彻底,只会导致历史的“开倒车”。就比如辛亥革命后的袁世凯称帝,以及被新政府优待的前清皇室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立了满洲国。
他低头对怀里的黑猫轻轻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真名吗?”
维克多狐疑地看着他:“你会突然那么好心告诉我?”
青年狡猾一笑:“当然不是。”他盯着被新贵族们护在身后的皇帝和皇后,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厌弃,“杀了皇帝和皇后,我就告诉你。”
黑猫眯了眯猫瞳,看着乐景的眼神格外怪异。
“做不到吗?”青年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这个恶魔突然有了无聊的慈悲心。”
“当然不是了。”黑猫低声嘀咕道:“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伪装成人类的我的同族了。”
“关于我是不是人类这点……”青年平静地说:“我认为你应该比我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觉得你可怕啊。”黑猫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的向那两人靠近。
于是,十几秒后,地板上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声,人们惊恐地发现皇帝和皇后正面仰躺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们胸口氲开大片血红,两颗肥硕的心脏在他们的手心里跳动着。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被杀死了!
贵族们脸色发白,惊恐地四处张望,嘴里发出恐惧的叫喊,女巫们也握紧了手里的魔杖,戒备地打量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门口响起,在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目光中一个瘦弱的东方人向他们慢慢走来。
多多菈一声惊喜的“导师”成功制止了女巫们的魔法攻击。
青年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向新贵族们走去。
也许是因为那声“导师”,也许是因为刚刚诡异死亡的皇帝和皇后,也许是因为青年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那些贵族们情不自禁的给青年让开了路。
于是,青年成功的在尸体前停下脚步,两人凄惨的死状没有让青年平静的双眸产生任何波澜。他弯下腰,从皇帝脑袋旁拾起掉落的华贵皇冠。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奇怪的青年举着皇冠向女巫们走去。就连最嚣张的新贵族,也在莫名其妙直觉的指引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多多菈的身高正好到达乐景的胸口,因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皇冠放到她的头上。
竟然不大不小,刚刚好。
青年舒展眉眼,笑容和窗外冉冉升起的旭日一般明媚温暖:“早上好,陛下。”
他微笑注视着吃惊到脸颊泛红的亡灵女巫,心中发出不满的叹息:民智未开啊,现在还不是废除帝制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应该可以看出了乐景真的不是啥好人。其实乐景现在的人设已经偏离了我当时的构思。
这篇文在我的脑海里最初的设定主角是一个摆路边书摊可以穿梭时空的傻白甜扫地僧(…)对不起你们的乐大佬在我的脑海里最初就是这么low(…)
是什么时候产生改变主角人设的想法呢?是在我看完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后。我真的好喜欢好心疼主人公叶藏!那种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感真的让我超级迷恋。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要写一个有关“异类”的故事。
乐景在我的存稿的最初版本里就是一个和叶藏一样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他读不懂人心,也恐惧着人类。可是我写着写着,觉得这样的人生太悲哀了,而且按照的当时的构思写下去,等待乐景的只有和叶藏一样的死亡。死亡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救赎,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所以我把存稿推翻重来了,然后才有了你们认识的乐景的故事。他喜欢有趣的人类,讨厌无趣的生活,他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介意浑身浴血的理想主义者,但是同时他也是和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怪物,即异类。他谨慎的观察人类,却从不融入他们。只有这样的乐景,才能活到最后,即传统意义上的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