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公主走后, 京城再次归入平静。
崇昭帝加强了皇城巡逻。
直到阿湘公主和阿骨木多平安抵达北疆的消息传来之后,朝堂氛围才稍微一松。
崇昭帝撂了这一桩事,下一桩事马上就要来了。
大周武举。
礼部出卷, 兵部监察。
武举是对整个大周年轻将领的换血。
有不少门客求到了三皇子的府上——他的皇子妃是礼部尚书的嫡孙女,天然的姻亲站队关系。
上次礼部尚书帮三皇子争取了迎接阿湘公主的差事,就已然是摆在明面上的站队了。
武举也有文试, 就是礼部负责出卷。
如果搭上三皇子的关系, 能得个一星半点的扶持, 那是莫大的机缘。
所以三皇子最近收礼收的手软, 走路都带风。
武举是他能在军队中安插、培植自己人手的好机会。
——当然, 他明面上是不收礼的, 面子上的态度总得摆出来。
能琢磨的人自然能看出他的明拒暗收的态度,变着法的用其他形式来送礼,以表示投奔。
-
徐府。
曲渡边来找自家舅舅。
徐停凤废功重修,已经三年有余。
曲渡边不知道他现在重新修炼到了哪个阶段,但是看着徐停凤经常闭关, 他也不好多问。
这次趁着徐停凤没闭关, 他上了门。
“舅舅,我来找你是为了武举的事儿。”
徐停凤:“你慢慢说。”
曲渡边:“起因是徐诚怂恿六哥,在夏赴阳的武举中做手脚。我后来一细想, 觉得不对劲,徐诚是草包, 但他混迹京城消息应该灵通, 能把‘在武举中动手脚’这件事说的如此轻易, 想来往年也有很多。”
徐停凤笑笑:“你想如何。”
曲渡边:“夏赴阳是我朋友, 我想弄出点动静,就算有人想动手脚, 总得收敛点。”
徐停凤:“我们不好插手,其实此次武举,比你更不想看见作弊的,还有一个人。”
曲渡边点头:“我大哥。”
要是武举作弊的话,操纵空间最大的还是礼部,礼部尚书后面站着的是三皇子。
就算是明面上再公平,三皇子也绝对受惠。
大皇子不会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曲渡边:“让大哥在朝堂掣肘三哥,借刀杀人,其余想投机取巧或者有坏心思的,也会投鼠忌器。”
徐停凤:“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曲渡边没吭声,拖着小板凳往徐停凤身边挪了挪,叹了口气。
徐停凤摸摸他脑袋,“不想看他们相争?”
曲渡边嗯了声:“但我也知道,免不了的。”
他倒也没纠结多久,“此事还需引线。”
徐停凤:“你想把二房家丢出去?”
曲渡边皱皱鼻子:“待久了要成毒瘤,武举的事情都敢怂恿皇子从中作梗,谁知道下次会做出什么事。舅舅,有时候蠢比坏还可怕。”
徐停凤哈哈一笑。
“舅舅认同这句话。你有主意了?”
曲渡边嘿嘿道:“比较简单粗暴,不过我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还要舅舅帮忙。”
徐停凤微微挑眉。
这小家伙,手中能用的人可不算少,只是作用大小不一样罢了,温小春就算一个。
小七还没意识到,有些人已经坚定的站在了他身后,有些人正在朝他越走越近。
比如夏赴阳那小子……真以为他遮遮掩掩得很好呢?不然京城或者京外,懂得兵法的人也不少,怎么不见他去找那些人请教,偏来偷摸找他。
“可以,你想怎么做?”
曲渡边笑眯眯说:“舆论可为刀。”
-
如意楼附近。
胡同处。
六皇子靠在墙边,低头玩着垂落到胸前的头发。
胡同里面传来哀嚎,那声音逐渐小下去。
五皇子:“六弟,别闹大了。”
听到他的提醒,六皇子才懒懒喊了句:“行了,都回来吧,真打死了也不好收拾。”
那一群打手才回来。
徐诚蜷缩在地面,脸上没有伤,却在翻滚哭嚎。
六皇子走到他身边,片刻后,一脚踩在他肩膀上:“还敢不敢骗我了?嗯?”
徐诚涕泗横流:“不敢了!不敢了!”
六皇子:“骗到我头上来了,我看起来是很好骗的人么?还是你觉得我蠢啊。”
徐诚:“没有!绝对没有!”
“我只是觉得您身上有股亲和力,让我忍不住靠近,我想当您的门客!所以才出此下策的,绝对没有欺瞒您的意思!”
六皇子松开他。
“其实我跟你玩的还算舒心,但,小七不喜欢你,我以后还得找他玩呢,带着你他估计就不理我了。所以你还是去当别人的门客吧。”
“徐家二房…光禄寺卿,你祖父还没有荣休?好大的年纪了。”
他还挺嫌弃的。
一家子除了最老的那个外,竟找不出个官高的了。
五皇子低声道:“今日偷跑出来的,早日回去较好。”
六皇子拍拍手,“得了,气也出了,省得我惦记你骗我。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徐诚:“记得了!记得了……”
六皇子这才带着五皇子走了。
而他们走后许久,徐诚才在这个小胡同里走了出来,幸好他脸上没有伤。
除了一身不太明显的鞋印子,和凌乱的头发外,勉强还能看。
徐诚心里咒骂不止。
该死的七皇子,该死的六皇子。
最可恨的还是七皇子,他就是个傻的,一点都不知道培植自己的势力,就被大伯一家撺掇着不亲近他们。
大伯在边疆,所以一定是大伯母撺掇的,那姓乌的老太婆又不收继子,怎么不早点死!
心里恶毒的诅咒不停往外冒,他面上端的一副云淡风轻。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徐家的公子,外面朋友不少,要文雅有风度。
在路过如意楼的时候,他碰见了几个朋友。
徐诚本来想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家换身衣裳,但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却围了上来,将他扯入二楼雅间。
“你们作甚!”
徐诚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皱眉道:“说了今日不喝酒,我回家还有事呢。”
赵品才等人也不恼,扯住他的衣服:“兄弟,你外祖父是不是知道一些武举的文试题目?”
徐诚:“什么文试的题?”
赵品才:“嗐!你别装了,现在还有哪个人不知道,你祖父和礼部尚书感情非常好,两人经常一块饮酒品茶呢!”
“况且,你往常不是说,你跟三皇子的关系也不错嘛。”
“我们都知道,礼部尚书不会泄题,但日常闲谈么,他最近喜欢什么风格的文卷,你祖父定然知道。咱们都是兄弟,你透露一下,我们就算是不去武举,也能把消息卖个好价钱不是?”
看着他们这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徐诚彻底懵了。
感觉外界在他被堵在胡同里打了一顿后,就彻底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他祖父和礼部尚书交好?还时常喝酒闲谈?他怎么不知道!
礼部尚书那是什么位置,正二品的大员,什么时候和他祖父交好了。
还有他,他是吹牛说他跟每个皇子都交好,但是事实上也只是和六皇子玩得好而已,现在也掰了。
徐诚:“等等等等,你们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赵品才:“呦,还装傻,你看这个。”
他拿出一张纸,上书几个大字:[偶闻二老者闲谈,遂记]
徐诚快速扫了一眼。
这张纸内容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是精髓。
大致的意思就是,有人意外听见了两个老头在谈论有趣的事情,就用笔记录了下来。
比如这一句:[老兄最近可忙?]
答曰:[武人试卷难出,既要难度,又要适中。文举武举不同,难呐。]
又问:[老弟最近可忙?]
答曰:[备膳食矣,新品奶茶出来后,大臣们送去的工膳又被剩下很多,我催着下面变新花样呢。]
仔细一研究,说话的两个人,分明就是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
前面几句辨认身份,后面几句才是重中之重。
[老兄出题的时候,会不会根据最近常看的书出题?]
[偶尔也会。]
[哦?不知老兄最近常看何书?]
到此,戛然而止。
徐诚抖抖纸:“后面呢?!”
而且怎么还拉踩呢,那光禄寺送给各大臣的工餐其实很合格了,为什么要跟奶茶比?
赵品才:“我们也想知道啊。这不是来问你了吗?后面呢?”
徐诚:“………”
他问:“不是,你们在哪弄的?”
赵品才拉着他到窗户边上,“你自己看,街上的各大书坊门口都有卖的。”
徐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如意楼对面的那家小书房外面,站着两个小孩,跟路过的每个人都发他手中的这张纸。
再边上,是一家奶茶铺子。
非常赶时髦的挂了长布条,写着:[比皇宫大人们工餐还好吃的奶茶,新品上架,速来抢购!]
徐诚:“………”
这件事背后是谁搞鬼他不清楚,但那间奶茶铺子的老板确实是个什么热点都敢蹭的商业奇才。
他把这张纸揣袖子里,努力避开这群兄弟,冲回了家里。
这张纸传得大街小巷全都是,闹大了,绝无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