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变强◎
贺小乐惊得站了起来。任谁突然看到眼前发生凶杀案也无法淡定。
那杀人凶手却对着他们这边拱了拱手,然后笑着道:“教主,少教主。”
东方不败神色淡淡,向他点了点头:“向右使。”
无论怎么说,向问天都是个有本事的,东方不败对有本事的人向来礼遇。
面对着向问天,贺小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向问天答得理所当然:“他对少教主不敬,当然该死。”
在向问天的眼里,杀人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也许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但只要他觉得碍眼,那就可以杀了。
这样的逻辑,贺小乐当然无法理解,他道:“可他只是说了我一句,没有哪里的律法是因为说错话人就得死的。”
向问天短促地笑了一声,对于江湖里的人来说,与朝廷合作都是件很丢脸面的事,更遑论遵从什么朝廷的律法。
这少教主的话倒是新鲜。
他看了东方不败一眼,试探地回答:“可我们是江湖人,江湖人行事快意为先,哪管什么劳什子律法。”
东方不败未置可否,贺小乐却不干了,他问道:“难道快意就是罔顾人命?”
西门吹雪当然也杀人,但他至少不会像向问天这样随意杀人。
向问天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已变得幽冷深邃,他对东方不败道:“教主,这就是您为神教找的少教主吗?”
像贺小乐这样的少教主,难道是要日月神教几万教众通通剃了头当和尚去?
这个世界上,不杀人的岂非只有和尚?
贺小乐有些慌张,他怕自己给东方不败惹了麻烦。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东方不败的身上。
东方不败拿起了桌上的茶,他没有喝,杯子在手中轻轻晃荡,他的模样还是那样的气定神闲。
贺小乐看着看着就不紧张了。
抱着胳膊,向问天在等东方不败的答案。
日月神教虽说是教主的一言堂,但如果教主做的不好,他们这些手底下的当然也可以提出反对意见。
喝了一口茶,东方不败淡淡开口:“向右使何必明知故问?”
向问天要的当然不是这个答案,他还待说什么,却听东方不败接着道:“没有人说少教主就是未来的教主。”
向问天笑了:“那是自然。日月神教的教主从来都是武功才干样样顶尖的。”
东方不败嗤笑了一声:“恭维的话还是省下来吧。”
向问天走了,他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向东方不败要句话。
客栈里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了。其他的,早在那人被杀的时候就跑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就连那个被杀的人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身旁没有武器一类的东西。
贺小乐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帮那人合上了眼睛。
从向问天和之前那两个江湖人的身上,他已明白这个江湖对人命的漠视。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在思想里的东西,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改变。
小二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眼里没有地上的死人,对着贺小乐,他伸出了手。
这是要赔偿的意思。
东方不败扔给他二十两银子,客栈里的桌椅板凳没有损伤,赔偿的不过是那些被吓跑的人的餐食。
贺小乐又问他要了二百一十两银子,他对小二说道:“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二的脸上露出了热络的笑,他问道:“客官,需要帮什么忙啊?”
贺小乐道:“麻烦你让他的家人来给他收敛,也麻烦你把这二百两银子给他家里人。”
小二哥接下了委托,接的时候他还嘟囔了一句:“嘿,一条命换二百两,还真不亏。”
贺小乐的嘴抿了一下。
在他看来,人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二百两是如何也买不到一条命的。
交代好小二,贺小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东方不败走在他的后面,安静地没有说话。
出了镇子,贺小乐走到了一条小河边。
小河两岸种着柳树和桃树,河上面有一座供行人通过的石桥,桥下有一个平台,三两个妇人在那里洗着衣服。
贺小乐坐在了河堤上。
东方不败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他的身边。
太阳就要落山,落日余晖洒在水面上,像一片片的金叶。
贺小乐想,若一片金叶就是一条人命,这河里又有多少的人命?
晃了晃脑袋,晃掉了这莫名的比方,贺小乐问东方不败:“五岳剑派的人会好些吗?”
东方不败是日月神教的教主,这样的问题贺小乐本不该问他。
可他偏偏问了,东方不败也答了。
他道:“他们确实自诩正道,说着所谓的侠义为先。但二十年前日月神教十长老落入正道陷阱力战而死后,不过一个月,他们的家人就全部死了,小乐,你说是谁杀了他们?”
贺小乐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又落回到水面的波光。
他想,原来这一河的金子都不够。
“那要怎么才能改变?”
贺小乐的问题,却不知道在问谁。
东方不败道:“你只有一个人,为何总想背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你从前也会如此吗?”
贺小乐想起从前。
从前他不会这样,因为他不在江湖,因为虽然有人给他讲江湖的故事,可故事里不过几个人,就连生死也着墨不多。
他身边的人告诉他的都是,生命贵重,不可轻贱。
当然,那里也有诏狱那样的黑暗所在。
但即使是身为锦衣卫千户的陆琦,也会因为害死了无辜的人而愧疚悔恨。
他会同情陆琦的死,但他不会阻止西门吹雪的剑,因为那是他们双方的选择。
可现在不一样,那些死在刀刃下的人,他们并不想死。
“也许从前我没有看到,可现在这些全部在我的眼前,它们的发生还与我有关。”
原来,从他走进那间破庙开始,他就入了江湖。
他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人都是容易被周围的人影响的。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都有一个麻烦缠身,明明说怕麻烦却总会主动进入麻烦的陆小凤。
不知不觉,他也成了这样的人,只他没有陆小凤的阅历和能力。
而且就算是陆小凤,他遇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也同样会不好受。
贺小乐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一次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东方不败开了口:“你想听故事吗?”
他本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更不该是个会把自己的事讲给别人听的人。
可大概贺小乐现在的模样和曾经某个时候的他太像了,所以他说了。
说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步步爬到顶峰的故事。
“人很多时候根本没有思考的机会,为了活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看不惯又怎样?打不过只能忍。屈辱误解又怎样?那就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贺小乐,路是自己走的。”
杀人也好,不杀也好,总得往前走。
贺小乐握紧了拳头:“我要变强。”
变强了,他就可以像阻止那两个江湖人一样阻止向问天。
他也许不能一直跟在后头阻止他,但他至少能让自己的眼前不再有人死。
东方不败笑了。
他以为要等到贺小乐被五岳剑派围攻,逼到绝境才会认识到变强和不杀人其实并不冲突。
没想到,居然会是向问天。
想到向问天,东方不败不笑了。
他当然知道向问天为什么会来要他的话。
任盈盈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他们当然会怕自己弄出个少教主来分掉她的权力。
他们大概还在期待将任我行从西湖底下救出来的那一日。
以前他也许会担心,可未来,他不会再畏惧。
他也杀人,他也随心所欲,他也偶尔口是心非,但至少他已从沉沦的路上回转,他已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贺小乐在找自己的路,他又何尝不是?
东方不败无法想象,若他真的为了修炼葵花宝典踏出了那一步他会怎么样?
他大概会变成一个连自己也接受不了的人吧。
他忽然很想喝酒。
他问贺小乐要不要喝酒。
贺小乐眼睛一亮:“要!”
人生长路漫漫,总是会遇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可只要往前踏出了哪怕一步,也值得好好醉上一场。
幸运的是,就在他们前方五里的地方,正好有间酒肆。
酒不算好酒,却足够烈。
贺小乐喝得两颊通红,趴在桌子上说着醉话。
他大概真没什么烦恼,说的也都是白日里的事。
“干嘛要杀人啊!”
“被说一句土包子又不会死……”
东方不败栏杆半倚,手里拎着酒壶,就着天上的月与贺小乐的醉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
他这一生,为什么要辛苦钻营呢?
一开始是为了活,后来大概有些不服输,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居于人下,不甘心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
如今,却是他人的生死在他手里。
他也许可以做点什么,然后心无旁骛地去找寻贺小乐口中那个剑道巅峰。
尚在梦中的贺小乐还不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改变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十长老战死华山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就写了二十年前。
关于东方不败的那些,来自个人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