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吗？”

“四…准备…怎么样了？”

意识和知觉开始渐渐恢复，首先清晰起来的，是耳畔的声响。

“嗨嗨～已经完全OK了哦？”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这么说着：“boss你就放心吧！”

“那就开始吧，”boss如此吩咐着：“结束后记得做个检查，别损伤了我的刀。”

“放心放心～”活泼年轻人的话伴随着玻璃器皿的碰撞声和行走的声音，“我会好好控制用量哒！”

年轻人走到了黎渊身旁，锋利冰冷的针尖缓缓刺入皮肤。

'要检查啊……那就不能动太多手脚了。'

靠着自身的强耐药性提前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的黎渊一动不动，他感知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手术台似的平台上，手腕脚踝处被禁锢着，额头太阳穴上也贴着什么仪器。

'……果然是催眠洗脑啊，'黎渊闭着眼想：'真该死。'

但无论他内心是什么情绪，在外界四洛克和乌丸莲耶看来，安德卜格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手术台上，连呼吸都保持着昏迷不醒人士应有的频率。

冰凉液体注入体内，药物七成进入了血管，三成被黎渊微操系统背包贴着刺入的针尖收进了格子里，因为要应付待会的检查，他体内必须要有足够检测的药物量。

但不愧是组织boss要使用的药物，虽然没有全部注入体内，剩下七成的药效也使黎渊的意识意志慢慢钝化，整个人渐渐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无防备状态。

“唔——”没戴防毒面罩的四洛克贴近昏迷中的安德卜格瞅了瞅，又蹦去调试仪器。

一切准备就绪，他推后几步，意外的沉稳恭敬地朝着乌丸莲耶行礼：“药物已经起效了，boss。”

“很好，”乌丸莲耶走到仪器旁，挥了挥手：“你出去吧，四洛克，准备等会儿的检查。”

“是。”

四洛克退出实验室，现在雪白的房间内只剩下了黎渊和乌丸莲耶两个人。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催眠状态是以被催眠者的意志服从于施术者的意志开始的，而没有这种服从就行不通。

而显然，组织内拥有代号的优秀成员大多不是拥有这种程度服从性的人，这一点乌丸莲耶很清楚。

这些人可以为组织付出忠诚，但却不太可能为他献出理智与自我。

可乌丸莲耶要的就是奉献自我，他需要一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刀，刀怎么能仅仅只有忠诚呢？只有如臂指使、唯命是从的，才是一把好刀。

既然普通的催眠洗脑难以控制，那就加以药物的辅助就好了，四洛克就是乌丸莲耶为了这样的目的培养出来的。

朗姆已经用棕榈酒和库拉索这两把好刀为乌丸莲耶做好了示范，现在轮到安德卜格了。

乌丸莲耶打开已经调试完毕的仪器，按下开关——固定频率的电流顺着黎渊太阳穴上的贴片击中他的大脑，手术台上的男人身体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眼，直直望向笼罩了他整个视野的巨大显示屏。

显示屏上满是乱中有序的图块色块，按照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特殊频率闪烁滚动着，以此同时还有一首简短但诡异的音乐在不断循环播放。

乌丸莲耶忍受了一会儿这令人感到刺耳不适的音乐，在观察到手术台上安德卜格的眼神变化后，按下了仪器的第二个按钮。

显示屏上的混乱图色开始规律频闪，乌丸莲耶本人的照片时不时插入其中，环绕着手术台的音乐也变了个调，那个诡异刺耳的曲调隐入呢喃着古怪歌谣的人声之下——

[过去与曾经都是无谓的东西，你的未来将独属于我。]

[你是安德卜格，我最忠诚的部下。]

[安德卜格，你将臣服于我，奉献与我。]

[你会是我，乌丸莲耶，最得心应手的那把刀。]

最后的话音一落，鲜亮刺目的银屏和诡异刺耳的音乐同时戛然而止。

手术台上的男人也猛地阖上了一双陷入混沌的黑眸。

隆隆作响的仪器停止运转，一直保持着的微弱且频率固定电流也不再继续，乌丸莲耶扫了一眼手术台上大汗淋漓的安德卜格，离开实验室。

“四洛克，替安德卜格做一个全身检查，”他吩咐等候在外的四洛克和朗姆，“朗姆，你把检查完的安德卜格带来见我。”

“是，boss。”x2

*

意识陷入混沌之前，黎渊打开了系统屏幕，将之悬浮在自己的眼皮前面。

无论是催眠还是洗脑，除了药物和器械外，剩下的手段不是利用视觉就是利用听觉。

药物和器械他现在是没什么办法防御了，但是视觉还是可以干扰一下的。

出于下意识的警惕，黎渊同时打开了漫画和论坛，调出Asti的爱美发言、毛利兰纵身救人、《焰火中的幽灵》中自己对着江户川柯南宣布可能跳反的宣言，以及自己曾经各种救人助人的画面重复播放，并将论坛里主要讨论黎渊铁定会红的高楼全部拉出展示。

'加油吧，我的外挂，'失去自主意识前，黎渊对着意识内莹莹悬浮的系统屏幕轻笑：'我可没兴趣给谁当刀啊。'

*

“一、切、正常～”

“残留量零～副作用微弱～完美的药物，不愧是我啦啦啦～”

四洛克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一边噼里啪啦敲完电脑。

脚上一蹬地带着座椅转了一圈，然后顺势滑到了刚刚坐起身的安德卜格身边，笑嘻嘻地向他展示手中的检测报告：“你这身体机能还真是优秀啊安德卜格，什么时候能分我一半呢？”

从病床上坐起身的男人赤裸着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还有些迷糊。

四洛克轻佻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男人眼神莫名地看着这个白大褂：“医生？”

四洛克小学生一样举手：“嗨嗨！我就是Doctor啦！”

“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四洛克哦～”清秀瘦削的年轻男子歪头：“毕竟安德卜格你以后就是我的患者了嘛～称呼当然可以亲密一点，嘻嘻！”

安德卜格随手取来衬衣穿上，闻言只是挑眉：“是吗？只负责做身体检查的医生？”

“哪有！”四洛克瞪大了眼睛：“我才不只是负责检查！我很厉害的！”

那一沓检测报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安德卜格手上，他散漫地半倚在病床上翻阅，嘴角挂着饶有兴趣的微笑：“嗯嗯～看来最近锻炼的效果很好嘛，身体素质没有倒退呢～”

四洛克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手，那一沓检测报告、包括他不准备给安德卜格看的体内药物残留量检测以及药物副作用检测也没了：“你不理我！”

他控诉地看过来：“还抢我东西！”

“No、no、no～”

安德卜格微笑否认，他晃了晃手上的报告：“这明明是我的检测报告，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抢呢？”

“这叫物归原主呀，四洛克～”

看着安德卜格的表现，四洛克突然又不生气了。

他湖蓝色的眼睛大睁着，嘻嘻坏笑起来：“你这说法很有趣嘛，我喜欢！”

四洛克兴致勃勃地想：不愧是能气到那个琴酒的人，就算是洗脑了也还是很好玩呢！

“四洛克，”朗姆推门而入，阴沉的眼神剐向兴致上来了显得格外兴奋的四洛克：“检查完成了？”

安德卜格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已经完成了哦？并且全部指标都很正常且优秀呢～”

“所以带我去见boss吧，”他弯了弯眼睛：“可不能让boss久等呀。”

四洛克在朗姆严厉的眼神下嘟了嘟嘴，感到十分扫兴，转动座椅背对着他。

朗姆没有在意，他看向安德卜格：“那就走吧。”

走廊上，朗姆和安德卜格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之间没有对话，只有鞋底敲击地面的些微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廊道内。

安德卜格脚步轻巧地跟在朗姆身后，视线时不时扫过走廊里或明或暗的监控器。

“安德卜格，”朗姆的声音突然响起，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走廊中有些许回声，显得阴恻恻的：“你是NOC吗？”

与此同时，和此前洗脑时一模一样的音乐从朗姆的手机中穿出。

“NOC？”

安德卜格语气有些疑惑，看着突然转身的朗姆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是在说Non Official Cover的那个NOC吧？”

他看了眼朗姆的神色，感到有些好笑：“还真是啊？”

“不过我当然不是什么NOC咯，谁乐意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男人的笑容有些嘲讽。

“对了朗姆大人，可以关掉你的手机铃声吗？”安德卜格揉了揉额角：“听的我头晕。”

[没有问题，boss。]

朗姆并没有从安德卜格的神色中发现异样，那个表情告诉他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在厌恶NOC的工作，也是在真心否认自己是NOC的可能。

暗暗朝监控后的乌丸莲耶汇报了这最后一次试探的结果，朗姆关掉用来影响安德卜格意志的音乐，不发一言地转身，继续带路——这一次，他才走上了真正通往乌丸莲耶所在的路线。

安德卜格还在身后吐槽：“朗姆大人你下次问问题可以明确一点吗？别总让人猜谜啊，要知道NOC这个缩写可是能代表很多东西的，National Oceanographic Council、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Network Operation Center……”

*

朗姆带着安德卜格七弯八拐，最后来到一个和会议室大门极度相似的房门前。

'呜哇，又是一扇炮才轰得开的门。'

跟在朗姆身后进入房内时，安德卜格扫了一眼这扇合金门，内心咋舌：'难怪之前我打空了弹夹都没破坏掉门锁呢。'

人已带到，朗姆恭敬无比地来到乌丸莲耶斜后方，微垂着头颅站在那里。

“安德卜格，来。”乌丸莲耶此时换了一身西装，端坐在皮椅上。

安德卜格抬眸，注视着终于展露了真容的乌丸莲耶。

从身材细节处可以看出之前会议室出现的面具老人其实是个替身，虽然和乌丸莲耶本人的体型几乎一致，但却并不能骗过他的眼睛。

在外界的记载里，乌丸莲耶已经以99岁高龄逝世于三十八年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以鲜活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可他确实好好的端坐在安德卜格眼前。

不仅如此，哪怕当年乌丸莲耶逝世之事实为虚假，他真的一直活到了现在，但一个一百三十七岁的老人，可能是面前这样精神矍铄的样子吗？

'先不说这张和当年乌丸莲耶99岁逝世讣告上一模一样毫无变化的脸，就这个精神状态，说八十岁也有人信吧。'安德卜格内心有些震惊地吐槽。

不过内心吐槽归吐槽，效忠步骤得先完成了才行，毕竟boss还在面前嘛。

用看缪斯女神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乌丸莲耶，安德卜格上前几步，谦卑地在老人的椅前右膝跪地。

“让您久等了，boss。”

乌丸莲耶满意地看着安德卜格，这把已经属于他的利刃，粗糙皱皮的手从权杖上抬起，立刻被安德卜格轻轻捧住。

“安德卜格，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老人与那双深邃专注的黑眸对视：“你会为我带来成功的，不是吗？”

“当然。”安德卜格单手捧着乌丸莲耶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另一只手撑在立起的左膝上，颔首轻吻那抹翠色——

“必不负您的期望。”

“很好。”

“我希望你始终记得，你效忠于谁。”老人的声音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语调，“不要让我失望，安德卜格。”

“我是您手中的刀，boss.”

漆黑的眸子微垂，安德卜格如此宣誓着：“我将永远效忠于您，为您斩尽所有障碍，任何妨碍到您的东西都将在焰火中化为齑粉。”

乌丸莲耶笑了：“非常好。”

他递出一份文件：“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安德卜格，将成功的果实带给我吧。”

“谨遵主命。”

半透明的、他人不可见的系统屏幕环绕在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周身，陪着他经历洗脑，陪着他走过长廊，也陪着他向乌丸莲耶宣誓效忠。

接过任务文件，安德卜格起身行礼后才离开了房间。

*

独自走在来时的长廊中，安德卜格的视线里一直有黑白的漫画与一行行字符环绕在周身，突然一幅属于他自己的特写被调到了眼前。

'我说过这种话啊，看来柯南这小孩对我还挺重要的，'刚刚还在倾情宣誓的男人表面上神色不变，内心挨个儿给几页漫画做点评，'唔、救人的这是……啊对了，是兰小姐啊！不愧是我的缪斯，果然很耀眼呢！'

至于效忠？

安德卜格若无其事地想：'boss都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了，也不好看，效忠归效忠……总不能妨碍我追求缪斯和美吧。'

'人活着可不能没有追求啊！'

虽然现在记忆有点混乱，但安德卜格可以肯定自己绝不是会为了一个既没有美的皮相也没有美的灵魂的老不死奉献一切的人。

不过现在毕竟在组织里工作，boss年纪又这么大了，看在尊老爱幼的份上他还是多表现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