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剩下的人了吧?”
宿星原随意站在一边, 旁边是精神萎靡的仅剩的族老,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则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警惕注视着他的孩子。
他也没管这些人怎么看他的。如果是平时, 他可能还有耐心问候两句——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可在纟隹尼诺很可能随时发现不对劲的现在……他更想追求效率。
所以在确定没有遗漏的人后, 他便对着男人颔首:“你来说。”
男人哽了一下, 些微的憋屈涌上心头, 可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宿星原作对的勇气, 只是低着头说道:“……他是从外面来的人。他想要从你们中挑选一位族长。”
这话说完男人自己就悚然一惊,知道他失言了——族长怎么能是宿星原挑选的, 他之前告诉宿星原的,明明应该是先祖亲自选择才对,宿星原会不会发现他在诓骗他,其实现在根本就没有让先祖再挑选族长的可能?
男人吓得不敢再往后继续说下去,下意识停了自己的解释,冷汗淋漓。
谁知道, 黑发少年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言语上的不对, 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间断问道:“不继续了吗?”
男人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继续往下说去,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在这一段时间里,被黑发少年训得下意识言听计从。
“这位大人的敌人是那个贪婪的神, 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需要得到族长的帮助, 进入秘地而已。”
所剩无几的几个少年人对视了两眼, 其中一人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 站了出来,语气有些硬邦邦地说道:“纟隹尼诺来到这里也是想进入秘地,我们怎么知道他和那个神有什么区别?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隐隐可见的通道中族人的尸体:“……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过河拆桥?”
听到这句话,宿星原微微偏头,竟然真的思索了起来,不过他思索的内容不是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做什么,而是语气飘忽地说:“原来我看起来……和长着蛇头的那家伙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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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听到了他在说什么的孩子们:“……”
不是,这人到底是怎么抓重点的啊!
好在宿星原还没有忘记自己需要效率,很快便收回了过于跳跃的思绪,说道:“你们别无选择。”
站出来的那个孩子抿起唇:“但我们可以自杀……如果还没有活着的族人,谁还能成为族长?那么你就没有能够进入秘地的钥匙了吧。”
宿星原笑了起来。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你真的觉得,你们自杀的速度,能快过我动手的速度吗?”
明明是这样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语气,他的话语中透出的冷漠和掌控感却令人心惊:“你们确实弱得可怜,在我这里大概是连自杀也没办法的。唯一的机会应该是纟隹尼诺赶来的时候,但我想我们能达成先控制住你们的共识。”
既然已经错过了宿星原刚出空间回廊时最好的机会,纟隹尼诺应该就不会轻易和他动手。
而且,既然是这种喜欢思考的神,应该就会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应战强敌之前,先把场上的不安定因素清理干净。
看宿星原如此油盐不进,几个绿名的脸色也变得白了起来。不过他们之所以是绿名而不是黄名,就代表着他们的道德底线实在是高于平均水平,以至于宿星原都放出这样的话了,他们还是没有一丝一毫杀意的诞生。
“还要继续考虑吗?”
宿星原眨了眨眼睛:“你们也不想看到,纟隹尼诺发现不对劲,追来这里时的情景吧?”
“……”
比起宿星原,这些人显然更熟悉,也更讨厌和族老们同流合污的纟隹尼诺一点。
这么一对比,不管宿星原真实性格怎么样,起码他长得十分赏心悦目。
“跟我走吧。”
最终,站出来的那名棕发少年沉默了一瞬,转过身朝另一个隐藏通道走去。
“……哥!”站在他不远处的女孩有些慌乱地喊道:“你真的要相信他……”
“跟上,我们早就没有选择了。”
剩下的几个绿名不安地对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宿星原就缀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他们的后背上,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这些比较坚定善良的族人,看起来没几个能挑大梁的,唯一能站出来和他对话的那个现在正在领路的孩子,也显得有点过于天真。要知道他们的生存环境可以算得上恶劣,在这种条件下想要成长起来,说话做事应该都会更稳当成熟一点才对。
看来以族老们为首的多数派虽然可能会排挤迫害这些人,却为他们抵挡了一些来自外界的冲击,一定程度上也保护了他们。
如果他是先祖,他也不想现身,看了糟心。反正看样子也传不了几代了,灭族就灭吧,只要不是被别人给屠了不也算得上正常结局。再说要真按宿星原的想法……他大概根本对所谓的“后人”“族人”没什么感情。
况且,他向来喜欢单机。
等他将脑海中的思绪整理好,再脱离出来时,前面带路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
“……咦?”
宿星原眨了下眼睛。
这片薄雾……怎么给人的感觉这么熟悉?
不像是以往遇见过的那些隐藏自己身形的魔物或者敌人所使用的雾气,反而如同一层朦胧的纱,深深浅浅地将这里和对面的区域分割,就连光线也无法通过这层薄雾,碰到就好像被全部吸收。
并在玩家准备穿过的时候,弹出来一行“此区域尚未解锁”。
大概又会是空气墙质感?
宿星原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看那些族人们已经自觉地排好队,一个一个去触碰那层薄雾,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胸前,像是在祈求什么。
——然而,直到剩下的十四个人全部尝试过,薄雾之中都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的时候,他们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宿星原如他们所愿地出声道:“没有一个被选中么?”
这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对等候着自己结局的这些族人们来说,却比清晰可见的怒火更让人胆战心惊。因为不知道哪一秒,他们头顶悬着的刀,可能就会落下。
空气几乎凝固,男人额上的冷汗已经要滴进眼睛,他也不敢抬手去擦。
宿星原:“那我来吧。”
男人下意识地,“是……”
男人:“……”等等。
男人:“???”
让、让他来?
他来做什么?
看着宿星原平静地走向薄雾的身影,男人眼中的无法理解越发浓重。
他不会觉得一个外族人,还是杀了那么多自己同族的外族人,能得到先祖的许可吧!
宿星原将手放在组成屏障的一层薄雾上。
更何况先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可能剩下的意识早就——
薄雾散开了。
黑发少年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散开的仅供他一人通过的雾气,微微偏头,笑着说道:“好像……成功了?”
四周一时间寂静无声。
男人的眼睛都快黏在那散开的薄雾上了,无法接受地呢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难道你是我们流落在外的族人?”
可如果宿星原也是族人,他应该有所感应才对啊!
比起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掠过的思绪,其他人就没想那么多,甚至在看到宿星原成功了后松了口气,十分顺从地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族长。”
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但凡是其他人成为族长、秘地的钥匙,都可能因为人类的独占心理而被杀害,他们剩下的这些族人能在对方手里活下去的几率也十分可怜。毕竟要做就做绝,看黑发少年的模样,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心软给自己留下后患。
可现在族长是黑发少年自己,或许,就因为他们恭敬的态度,和一点点点这种身份所产生的联系……能让他手下留情。
宿星原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转过身,笑着对男人说道:“你来。”
男人咬了咬牙,缓慢来到宿星原身旁,试探性地往雾气散开的地方探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穿过屏障的瞬间,薄雾倏地重新合上,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男人的手掌就这么被齐根切下,落在看不分明的薄雾的另一边。
剧烈的痛楚让男人全身再次渗出汗来,鲜红的血顺着切开的动脉喷泉一样向外涌去,将这一片的地面都溅出大片大片的血花,迅速失温,和血向外流的冲刷之痛,让男人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就在这样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黑发少年的目光半点没在他身上停留,只是轻飘飘地扫过他断开的手,便落在了屏障上。随后,他似乎微笑了一下。
“现在,”独属于少年的清朗的声音轻快地在他耳边响起,“你可以使用道具,呼唤纟隹尼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