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夜凉不喜欢管闲事,每个社团都有霸凌,强奸、自残,出人命,他见得多了。
离开拆装车间去会长楼,高修在一楼守卫,看见他没拦着,应该是岑琢通过气儿。
但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九哥在。”
逐夜凉无所谓,他只想找个地方待着。
岑琢这小楼不错,总共三层,一层是大客厅,二层有会客室,三层是生活区,逐夜凉上二楼,随手握住一个门把手,正要拧,里头传来岑琢的声音:“哥,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有没有这事?”吕九所问。
静了一会儿,“没有。”岑琢答。
吕九所的声音有些抖:“你居然骗我……”
哎……逐夜凉无语,今天怎么走到哪儿都是这些破事儿,他松开手,想换另一间去拧,这时岑琢的声音高起来:“你在会客室装监控?你他妈监控我!”
逐夜凉停步。
吕九所毫不示弱:“我不装监控,你他妈跟女人跑了我都不知道!”
在会客室装监控很正常,社团老大和家头为了一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不正常。
“九哥,只要我和金水在一起,等灭了88号,沉阳就太平了,老百姓再也不用担心吃饭的时候有炮弹飞进来,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社团火拼而失去家人,每个孩子都可以健康长大!”
吕九所轻声说:“我根本不关心沉阳,”接着,他吼,“你有没有想过我!”
岑琢没出声。
“我用我的一切陪着你,你却找个女人插在我们中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九……”
“我问你,我是什么!”
逐夜凉愣愣盯着那扇门,不管什么原因,岑琢作为会长,纵容家头这样跟他对峙,都是失败。
“我和金水没有感情,但我和你有。”岑琢还在妥协。
“你和她没感情,和我一样没有!”
“你要我怎么证明!现在放血给你看?”
“你和她没感情可以在一起,和我为什么就不行!”
接下来是身体的撞击声,还有喘息声,踢动家具的声音,嘎吱嘎吱的是沙发垫在响……砰!拳头击中下巴的声音。
屋里静了,片刻,门把手转动,吕九所撞出来,迎头碰上逐夜凉,面孔难堪地扭曲了一下,别过脸,垂着肩膀离开了。
逐夜凉往屋里看,窗帘拉着,没开灯,岑琢散乱着头发斜靠在沙发上,狼狈地握着皮带扣:“妈的,你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虚软。
“倒霉,路过,”逐夜凉没进去,“起来吧,别在那儿瘫着了。”
“操,腿软了。”岑琢自嘲地笑。
“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可不扶你。”
岑琢轻哼着站起来,一拐一拐走到门口,可能是伤口裂开了,逐夜凉扶他一把,那小子得了便宜卖乖:“不是说不扶吗,帅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帅了?”
“这么没面子的时候还让我有脸跟你贫,你帅爆了你知道吗?”
“啧。”逐夜凉轻笑,陪他回房间。
三楼卧室,岑琢进屋就开始脱衣服,脱得很直接很彻底,连条裤衩都没留。
“喂,我还在这儿呢。”逐夜凉提醒他。
岑琢身材修长,肌肉不大,但很性感,都是实用的小肌群,看得出来有锻炼的习惯,比常年操纵骨骼的人更有爆发力。
只是那身牡丹……逐夜凉移开视线,有点过于漂亮了。
“哦,我总觉得你看不见,”岑琢这样说,却没去穿裤子,晃着个裸体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你就是一堆钢铁,给你看光了也无所谓。”
既然他这样说,逐夜凉往后靠上墙壁,肆无忌惮地欣赏起来。
牡丹花,艳丽的颜色,妥帖地把肉体包裹在其中,盛放的花蕊下面,左腹部,有一道刀伤,淡粉色,微微渗着血珠。
“嗯!”岑琢把酒精倒在纱布上,把纱布摁在伤口上,有些疼,他抿着嘴唇昂起头,颈动脉勃勃地跳动。
逐夜凉低下头,忽然说:“你应该控制一下你的家头。”
岑琢把纱布固定好,抬头看他,嘴角带着一抹少年的笑:“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我控制全世界都不会控制他,他就是他,咄咄逼人也挺好。”
“你有受虐倾向?”
岑琢披上丝绸睡衣:“你不会懂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哦?逐夜凉觉得好笑。
“除了那事儿,我们什么都能干,”岑琢倒上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口,“他就是拿把刀顶着我的脖子,我都不会反抗。”
逐夜凉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的人,但没开口。
“对了,你多大?”岑琢的脸红起来,因为酒精。
“记不清了,三十多吧。”
岑琢直勾勾盯着他:“你比我大十岁!”
逐夜凉有点后悔跟他说实话。
“大叔!”
逐夜凉攥起拳头。
“大叔?”
逐夜凉亮起背上的炮筒灯。
“大叔……”
逐夜凉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跪下去,掀起睡衣下摆,揪住刚贴好的酒精纱布,唰地一撕。
“啊!”岑琢倒吸一口凉气。
威士忌弄脏了地毯,逐夜凉大手罩着伤口,钢铁指尖轻轻点着皮肉:“还叫吗?”
“不、不敢了,”岑琢疼,又有点刺激,急喘着,“给、给我贴上。”
“嗯?”
“给、给贴一下呗……哥!”
逐夜凉满意了,拂开那件香槟色的丝绸睡衣,把酒精纱布往回拍,岑琢正叫唤,卧室门被从外撞开,高修冲进来:“大哥……”
呃……气氛有些尴尬。
岑琢撑着床铺支起身,睡衣从肩膀上滑下去,脸上是不自然的绯红色,逐夜凉从他腿间站起来,啪地熄灭炮筒灯。
高修赶紧低下头:“大哥,自由军那边发生爆炸了!”
“什么?”岑琢握着逐夜凉的手下床,“怎么回事!”
“现在不清楚,甲字那边能看到火光,烟雾像是中子炮,九哥已经派人过去了。”
是88号,还有染社!岑琢早该想到,为了吞生刀。
他穿上西装,别上堂徽,坐上会长座驾前往甲字沉阳市,远远的能看见冲天的火光,从这个火势判断,遭到攻击的可能不只自由军大本营。
进了城,果然半个甲字都在燃烧,攻击已经结束,老百姓还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尸体随处可见,碳水化合物燃烧的味道浓烈刺鼻。
抱着机枪的自由军看到伽蓝堂的车,纷纷跑过来拍门,高修放下车窗朝他们喊:“你们老大呢!”
他们给岑琢指路,自由军本部东侧的一条小路上,停着金水的越野车,车体侧面有一个巨大的凹坑,车轮上全是血。
岑琢跑过去,护车的人表情呆滞,他有不好的预感。
车门拉开,车顶灯亮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放倒的米色座椅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左腿从髋关节以下没有了,右腿膝盖还在。
岑琢一把捂住嘴,背过身。
高修在他身后,这才看清车上的情况,是金水,已经休克了,长头发被血污和机油凝成一坨,胸口有一片烫伤,双腿……
“怎么会弄成这样!”岑琢咆哮。
自由军的一个营长回答:“88号的攻击太突然,有很多没见过的骨骼,老大她……没来得及进红咒语。”
红咒语是金水的骨骼。
“红咒语还在吗?”
“在,”营长回答,“只是吞生刀没了。”
吞生刀。这三个字仿佛一记重锤,咚地敲在岑琢心上,是他把吞生刀推给金水的,是他没告诉她,想要吞生刀的其实是染社。
“你们开上车,跟我走!”岑琢转身上自己的车。
“老大?”高修伸手想拉他,被他搡开,“回伽蓝堂!”
“老大,你到底要干嘛!”车开出去,高修从后视镜里看着跟上来的越野车,“我们管他们干什么,自由军被88号灭了,我们正好……”
岑琢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嘴里破了,高修舔了舔,没出声。
“我那个救生舱,在哪儿呢?”岑琢问。
高修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九哥不会同意的,那个舱是他留着给你救命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
“我问你,在哪儿!”
高修倔强地绷着嘴:“我不知道。”
岑琢横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伽蓝堂,经过拆装车间,逐夜凉和元贞站在门口,岑琢放下车窗:“那个娘娘腔呢?”
元贞一怔。
“让他来,马上!”
车开过去,直奔会长楼,自由军的越野车紧跟着,在地上印下两道深褐色的血迹。
自由军抬金水进屋,岑琢去找吕九所,吕九所见到他很意外,欣喜、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小琢,之前是我太冲动,你……”
“救生舱在哪儿?”
吕九所一惊,抬起头,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露出不解的神情。
“金水的腿炸没了,她需要那个舱救命。”
一瞬间,吕九所脸上的表情变换莫测,惊诧、嫉妒、愤怒,苦笑了一下,他说:“我不会给她的,那是我的舱。”
“她是因为我们才这样的!”岑琢低吼。
吕九所撇撇嘴。
“要是知道染社想要吞生刀,她绝对不敢收!”
“我们又没逼她收,本来就是她的货,”吕九所推了岑琢一下,“别跟我说你看她是个女人,就心软了。”
岑琢闪动着瞳仁:“九哥,我也有姐姐……”
吕九所别开脸。
岑琢哀求:“两条腿没了,她才二十四!”
吕九所就是不说话。
岑琢气得给了他一拳:“把舱给我!”
吕九所坚持:“那个舱是我留给你的,谁也别想动!”
“哥!”
吕九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不明白吗,自由军废了,她没用了,救她干什么!”
岑琢反手也揪着他:“救活她,我们和她就两清了!”
“你问过她吗,我要是她,与其残疾活着,还不如去死!”
突然间,岑琢抱住吕九所的脑袋,恶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吕九所呆住了。
“哥,求你……”岑琢退后一步,低下头。
吕九所垂下眼睛,有些慌张的样子,很快,他想明白了,伸手揽住岑琢的腰,把他往怀里拽。
岑琢很抗拒,但没拒绝,吕九所的脸离得越来越近,他连忙闭上眼。
轻轻的,太阳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有些干燥,耳边一个哀伤的声音:“我的衣帽间,最里面那排,左边第二个拉门,去拿吧。”
心跳得厉害,等岑琢睁开眼睛,吕九所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