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眠匆匆解释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无心去看手机了，只能一边在雪中狂跑，一边心里祈求着平安无事。
小区离县医院挺远的，大过年的也没找到出租车，他们家电瓶车又被姥姥骑走了，魏眠只能靠这双腿走过去。
好在雪下得不是很大，路灯下落得慢悠悠的，不打伞也不至于浑身湿透。
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有点想哭。
这种绝望的感觉多少年没有体会到了。
看了一眼前方空荡荡的十字路口，魏眠蹲下身来，等待着五十六秒的红绿灯。
突然一阵风过，伴随着摩托车“突突”的声音，一个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魏眠揉了揉眼睛，并不想管外界与他无关的事。
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上车。”
魏眠猛地瞪大眼睛，红着眼眶看向身边的人，顾岐云也在看他，寸头上面爬满了雪花，在路灯下显得毛茸茸的，魏眠盯着这张脸突然就哭了。
顾岐云没料到魏眠会是这个反应，有些手足无措地下了车，蹲下身跟他面对面，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了，先过去看看情况，好吗？”
魏眠和着眼泪鼻涕点了点头。
顾岐云帮他把帽子戴起，两人一起坐在车上，魏眠坐在后面用力抱住顾岐云的腰，心跳一声一声地传递给前面的人。
“别怕。”顾岐云反手拍了拍他。
魏眠闷哼着点了点头。
几年前是他，几年后也是他。
顾岐云就像是一道光，总是在他的世界最黑暗的时候出现，跟他说“别怕”。
*
来到县医院，见到姥姥那一刻魏眠感觉自己又要哭出来了。
姥姥却躺在病床上朝他招了招手，声音有点儿虚弱，“没事儿，刚缝了针，没有什么大问题，别担心。”
魏眠盯着那肿得老高的半张脸，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姥姥。”顾岐云呼噜了把头上的雪，走到床边打了声招呼。
“小云啊，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儿，大晚上的赶紧回去，别着凉了。”姥姥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我去办理手续，你跟姥姥说说话吧。”顾岐云拍了拍魏眠的肩，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女，应该就是撞到姥姥的人了。
魏眠点头，这会儿也顾及不了其他了，走到床边声音有点儿抖。
顾岐云跟着那对男女去办理了相关手续，肇事的态度还不错，还说愿意承担姥姥的护工费，老人家没事就行。
也是，年纪这么大一老奶奶了，都怕她出个什么意外，还是小心点为妙。
办理完相关手续，顾岐云回到病房，三人絮叨了几句，姥姥就催他们俩回去了，拗不过，两人只能道句晚安出了医院，说明天再来看他。
来到医院门口，雪已经越下越大了。
“手续费多少啊，我把钱给你吧，真是麻烦学长了。”魏眠突然问。
“钱肇事的那两个会承担的，不用担心，”顾岐云顿了顿，“医生说不幸中的万幸了。”
“医生怎么说？”
“撞到脸了，会肿一段时间，问题不大，身上有一些轻微撞伤和划伤，应该是擦到绿化带了，保底的话要住院半个多月。”
魏眠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年纪大了，最怕遇到磕磕碰碰，今晚姥姥给他打电话说被车撞到人在县医院的时候，他都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姥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绊了，他再也失去不起了。
“回去吗？”顾岐云突然把脖子上的围巾下了，挂在了魏眠的脖子上。
不待他回答，顾岐云又说：“还是想在外面转转？”
“转转吧。”魏眠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上面还沾着些学长的温度，暖暖的。
“等等，”顾岐云突然拿起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好。”
*
今晚的街上依旧没什么人，顾岐云加快速度，带着魏眠在空荡荡的街道驰骋。
风在耳畔飞速刮过，魏眠紧紧抱着顾岐云，耳朵贴在他的背上，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
难怪很多人喜欢摩托，真的挺刺激的，尤其是这种与全世界背离的速度，总是给人一种下一秒就可以脱离人间的错觉。
脱离人间，就不会有这些痛苦了吧。
两人最终停在了顾岐云家的小区门口。
“等我一下。”顾岐云说完转身就走。
魏眠独自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底下，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今晚的直播......
对了，直播！
他突然掉线，也不知道直播怎么样了。
魏眠打开手机，发现五黑群里有不少新消息。
云醒：没事吧？
云醒：不用管这边了，先去医院看看
玛卡：直播不重要，不要太担心，先去看看姥姥吧
巴卡：反正对面阵容恶心不太好打，就当过年送几个人头了
流水：没事，今天就直播到这儿吧，下次再继续
云醒还私聊了他，不止一句，魏眠都赶紧回了句没事，那边回的也快，没事就好。
看见顾岐云的身影，魏眠赶紧关掉手机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顾岐云手中拿着不少烟花。
“走，去湖边放烟花去，散散心，已经没事了，别太担心。”顾岐云搂过他的肩，带着人来到湖边，湖边的风挺大，雪也很大，两人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似的。
顾岐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花，给了魏眠一根，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根。
风吹着烟花消耗得很快，在黑暗中如同昙花一般，绚烂过后很快便化为虚无，连一点火星子都没留下。
“学长，还记得有一次在小吃街吗？”魏眠接过顾岐云新点燃的一根烟花，在空中舞了舞，突然道。
“嗯？”顾岐云安静地听着他讲话。
“好像很晚了，那次，大概有十一点了。”
一中的晚自习都是到十点半结束，十一点又是宿舍门禁时间，那会儿学校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有个高二的小孩儿被一群人堵在小吃街的旮旯里，刚好被你碰见了。”
他那会儿刚退出NONE，回到B市之后姥姥找关系给他送进了一中，找的关系说来也巧，正是当年开车害死他父母的人，是个权贵，挺讽刺的，花了钱没蹲监狱，后来还以施舍者的角度给他送进了一中。
他一直觉得很可笑，又觉得人生渺茫、毫无希望。
成绩不好又不善于交际的他，在一中碰到了不少钉子，看不惯他的人也多，偏偏他又是个软柿子，激不起水花，针对起来一点儿劲都没有，反而越来越气。
终于在那天晚上被堵在了小吃街。
魏眠本来都做好挨打之后默默带着伤口离开的准备了。
“找关系进的一中，还这副屌样儿。”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小白脸。”
“听说他爹妈都没了，是个孤儿，好可怜哦。”
“就这成绩，丢我们一中的脸。”
这些话却彻底激怒了他。
可是他一个人又怎么打得过这群人呢。
拳头落在身上很疼，可是心里更疼。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失魂落魄的狗，只会在别人揣过一脚后呜咽着离开，满嘴獠牙早已生锈，尖锐的爪子也被磨得圆滑，被触到逆鳞后嗷嗷狂吠，却还是被那些人当成猴耍。
可是顾岐云突然来了。
顾岐云说，“别怕。”
然后轻而易举地赶走了那群人。
魏眠没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顾岐云又蹲下身跟他面对面，摸了摸他的头，递给他几片创口贴。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但是别怕，勇敢一点，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
“不要忍着，被欺负了就说出来，不然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小心一点儿。”
“走了，bye，路上小心点。”
顾岐云想起来了。
那会儿他好像快高考了，未神突然宣布退役，搞得他完全无心学习，手机电脑又被收走，原本都会在学校自习到十二点的他那晚给逃了，逃去网吧的路上碰到了一只小可怜。
小可怜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顾岐云顿时就有些窝火。
未神前几次失利的比赛他都偷偷看过了，几乎每次都是他“开错团”造成的失误，可是看起来更像是他被其他队友联合起来坑了一样。
看到小可怜被一群人欺负他就想到了未神，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什么的，感觉还不赖，丢下几句酸得要死的雷锋语录他就转身走了。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魏眠。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点在一起搞事情qwq我已经忍不住撒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