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然色变!
虽说原本就是黑夜,但夜空与深海并不是纯粹的黑,它们仍然有色相,泛着鸦青色的深海漂浮着浅色的泡沫,月光照下来,是一种偏金色的亮光。
海还是那片海,但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
天地一片纯寂,黑的黑,白的白,剩下人世间灰压压雾蒙蒙。
激流停止了,风不再流动了,海盗船从船底开始破损,腥冷的海水一点一点涌进船舱,寂静无声。
整艘船开始下沉。
“快跳出去!”
艾比大喊,但她觉得自己用尽全力,却没有听到声音。
站在船头的苏洁回头看她,看到艾比饱满的苹果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皮肤贴在骨骼上,很快变成一具行走的骷髅。
她自己也差不多。
两个女选手不再犹豫,立刻往海中一跳。
傅重明没有动,他冷冷地看着周围选手们惊慌失措地跳海,那些海盗们看着自己褪去颜色、开始腐烂的身体,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但在亡者的世界里,声音是死寂的,他们在哭,但没有哭声。
信息似乎以精神渠道传递,傅重明捏了捏耳垂,确信自己耳边是纯粹的寂静,但他“听”懂了海盗的哭声,选手们徒劳的自救。
很快,那些跳海的选手重新出现在了甲板上。
他们无法离开。
原本就在海盗船上的选手情况好得多,徐旺爬出船舱,连滚带爬凑到傅重明身边,生者世界远离,颜色从他们身上消失,皮肤泛着冷白,但徐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他们两个除了变白了,身体都还完好无损。
跳了海的选手就没那么好了。
海水的腐蚀过程仿佛被拉了进度条,跳进去再重新出现在甲板上的选手,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枯萎破损,像是大型恐怖电影节,误入海盗船的艾比和苏洁最惨,她们直接变成两个骷髅,一张嘴上下牙咔哒咔哒的。
俗话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美人只剩骨一样很恐怖,所有人都离她们两个远远的。
整个海盗船一直下沉,一直沉到了漆黑寂静的深海。
周围并非没有亮光,残破漏水的甲板上,一处一处幽幽绿火点燃,整个船彻底变成了幽灵船。
选手们终于明白跳海只是加速死亡,于是勉强安静下来,试图商量对策。
傅重明一直抱着肩膀,等【爱情使人头脑发昏】的技能时间彻底过去,罗小北喊的那一声让他警觉,以自身毅力勉强清醒,但仍然处于被影响中。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个技能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
‘灭灯?’技能消退,傅重明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气了,他冷笑着说,‘真是一个棒极了的胜利提示啊。’
他的话并不是声音,但周围选手都“听”到了。
艾比被众人包围,所有选手都脸色难看。
她沉默不语。
苏洁咬牙说道:‘开场播报说:灯火亮起时,深海里那些迷失了太久太久的人,将会顺着这灯光,从海中归来,登上甲板,回到生者的世界。我们的船上到了夜晚都有迷雾,迷雾里有鬼怪,顺着这个思路自然以为点灯引来的就是这些鬼怪,谁能想到你们海盗船和船上的选手,才是真正的海中归来者?’
那盏灯是链接海盗船与生者世界的锚,灯火熄灭,归来的亡灵自然重回深海,不见天日。
傅重明抬手按着眼罩,不动声色。
这种变故令所有人精神紧张,濒临崩溃,尤其是变成骷髅的女选手。
苏洁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灭灯明明是光塔给的胜利提示!’
傅重明:‘如果有两种方法,都可以获胜,一种全员幸存,一种死剩一个人获胜,光塔一定会给你提示第二种。’
‘别管那个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面的人能给我们点灯吗?’
苏洁摇了摇头:‘艾比,不行,我联系不到汉娜她们了。’
傅重明沉思,他看了一眼【轨道卫星】技能的技能描述:技能无视状态,无视位移锁定,可使你离开抵达恒星身边。
无视状态,也就是说,他作为一个“亡灵”,一样可以位移到路怀星身边去,只是……
傅重明摇头,果断停止发动技能。
现在他与路怀星不是空间上的距离,目视可见范围里,周围没有任何鱼类,海面上没有其他船只,没有海妖,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死域”,与正常世界并不是物理上的距离,应该是维度的差异,即使用了那个技能,他下一秒直接趴到路怀星尾巴尖上去,隔着生死,他大概率依然看不见路怀星。
回归,并不是空间距离的难度。
他举起手,止住骚乱:‘我们既然没有直接死亡离场,那就说明这个状态仍有获胜机会,往好了想,或许有什么线索必须进入亡灵世界才能发现呢。’
这个说法不但有理有据,而且很鼓舞人心。
海盗船上的众人谁也不提之前自己也想过灭灯,同时也默契地对傅重明装NPC的事闭口不言,纷纷转身去寻找其他线索。
艾比还站在甲板边缘。
傅重明皱眉,主动走了过去,女选手十分警惕地抬起弓,后退半步。
她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她看见面前即使一身灰败死气也难掩英俊的男人摘下眼罩,飞快地示意了一下,又重新戴上。
‘防卫官?’艾比用口型质疑,‘对了,光塔播报时,你不是路怀星,你叫傅重明,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对了!你是休赛期被光塔全球曝光的那个S级?’
傅重明抬起食指,在自己唇上比了比。
女人并没有因为防卫官这个身份改善态度,依然浑身带刺:‘你想怎么样?’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报复,也不会针对你,这是我作为太阳防卫官的职责和底线。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张攀?’
“谁?”
傅重明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她:‘你是全场第一个对选手下手的,你杀的那个人叫张攀,你为什么杀他?’
艾比嗤笑:‘哦,例行询问?你准备处决我?好厉害,当初你们干什么去了?’
傅重明没有被她的情绪影响,公事公办:‘艾比女士,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当年在你提出替赛时,防卫军团确实没能阻止你,你要是生气也可以,但眼下生死攸关,如果你执意拒绝合作,甚至添乱,女士,你的情伤,要这么多人给你陪葬,那你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比你前男友还令人不齿的加害者,你最好重新想想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我。’
防卫官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冷漠,但字字诛心,艾比咬着牙,浑身颤抖。
海水一片腐朽的味道,艾比身上的枯萎还在恶化,很显然,如果不能迅速找到返回生者世界的办法,她作为“误入海盗船的活人”,会凉得比傅重明快。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时间让选手浪费在内斗上,他们必须暂时合作。
艾比在防卫官的视线里很快泄了气,她梗着脖子回答:‘那个男的手欠,我们团队里那个巫师,没有体能强化,又一上来就是个女角色,我也不知道那男的知不知道她是选手,反正想强迫她,反击的时候不好控制,就给弄死了。’
傅重明审视着她,然后点点头:‘我会留意你的。’
女人不服:‘你如果早亮条形码,我或许不会制定这个偷袭计划。’
傅重明凉凉地回答:‘女士,如果你没有起手用异能偷袭我,我的确早就告诉你了,但谁让你把我智商削没了?’
艾比不做声。
这个女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有极强的敌意,但傅重明的确没有她故意害人的证据,灭灯计划虽然导致了现在的困局,可归根结底那是光塔的算计,这艘船上的其他选手也都试过灭灯,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还有,假装我是普通选手。’傅重明对她叮嘱,‘我怀疑海盗船上有光塔选手,只是还不确定身份。’
艾比僵硬地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徐旺对她的态度十分恼火:‘傅长官,咱非得带着她吗?’
傅重明拍了拍他:‘情况不明,多个人多份力。’
徐旺哼了一声:‘傅长官你也太大度了。就这冥顽不灵不合作的态度,我怕她捣乱,要不我帮您看着她吧?’
傅重明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格外生气的徐旺,回答:‘也好,正好她还有其它用处。’
这个小孩的脾气……傅重明皱眉,和防卫官庄默给他讲的,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天很快亮了,海面上三艘船只剩下两艘,没有人心情好。
天才刚亮,一片兵荒马乱的交战声从船舱里响起,昨夜一艘船直接失踪,连带着商船的船长,被关押的提督不知何时重新联络了自己忠心的下属,几乎一瞬间就把形式翻转。
官兵立刻冲上了商船,把选手们都绑了个结结实实。
连罗小北也不例外。
钱德勒被从地牢里拎了出来,还有虚弱的柳诗,男选手被绑成一坨,女选手们则被塞进了甲板上的笼子里。
提督缓缓绕着甲板走了一圈。
他打开航海图:“已经到了地点,等时间到了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选手们竖起耳朵,谁知提督的目光环视一圈,露出阴森的笑容。
“女的留下,男的都献给大海吧。”
罗小北:“卧槽!”
钱德勒:“Help!反了吧,不是女的才沉海吗?”
所有被绑着的男选手都惊呆了,那个军医昨晚一直浑水摸鱼,现在压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正在和提督大喊大叫地表忠心,被一块脏抹布粗暴地塞了嘴。
官兵在他们身上缠上粗大的铁链,四肢都被捆得牢牢的,抬起来就往甲板边走。
罗小北拼命挣扎,全身冷汗直冒,沉海!就算不绑四肢,他这也必死无疑,他不会游泳啊!
“呜呜呜我他妈太没用了吧!”罗小北挣扎得满脸都是眼泪,其他男选手则用各种方式尝试劝服提督,也有尝试用异能反抗的。
提督忽然咧嘴一笑,他的官服忽然从背后裂开:“你们几个不忠诚的家伙,背着我偷偷搞小动作,我只好替国王陛下惩罚你们了!”
所有人脸色瞬间青白,那提督的背后撕开一道口子,里面伸出几根苍白黏糊的触须!触须的头部带有一个圆形口器,一开一合像变异海葵,但比真海葵恶心太多,钱德勒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两眼往上翻。
假扮女巫的选手和她队友汉娜更是齐齐面色大变。
怪不得占领官船那么轻松,这个提督竟然是怪物假扮的人类吗?
这个很快认怂的提督,居然是这场比赛的boss,所有人都以为傅重明假扮的玫瑰公爵才是这场最难搞的怪物,谁知真正的杀器藏在官船上。
罗小北:“操!克苏鲁古神啊这是!尼玛救命啊,我又拖后腿了呜呜呜……”
他哭着哭着,眼尾的泪光中忽然瞥到一摸绚丽的黑光。
那是一尾折射着阳光的黑鳞。
罗小北的嘴巴开开合合,半晌,喜极而泣:“快!古神大人,快把我丢进海里!我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36:和长官两地分居,很生气。
霜总:我可算清静了。
小星星:他不在的第一天,想他了。
……
【附赠一个没法塞进正文的搞笑小场景吧,当做新年礼物!】
军火商的不知名小助理日记——注:内有夸张成分:
我调动了所有能用的空运无人机,千里迢迢把专柜能找到的最贵的卸妆水给我们老大空运过去了,我估计,这半年,全球地下组织特么的都得疯狂打探,代号为“卸妆水”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个啥。
我好难。
我一到基地,就看见老大十分狼狈,活像刚被人揍过,特别惨,但表情非常兴奋,手里还拿着一个试管。
他正在跟我们首席科学家桑妮女士说话:“这是我上次体检的血液样本?很好,我这就把它洒进小竹子的被窝里,等他快睡醒了我再钻进去,嘿嘿嘿……”
桑妮女士冷静地分析:“我保证,赵将军不会相信的。”
我们老大这是……又给自己打假药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哪学的骚操作?
老大晃着试管说:“哼,铁证如山他为什么不信?”
桑妮女士回答:“他最多以为自己喝断片的时候把你砍了,不可能误以为自己把你睡了。”
我同意,我们老大其实挺正派的,虽然正派得不太明显,但我觉得追着他揍了很多年的赵将军心里清楚老大的德行,不然也不会敢在敌方大本营喝酒吧。
“为什么?我演得不像?”偏偏老大自己不服。
“不怕死你试试去呗。”
我们老大虽然喜欢作死,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冷静的,所以他很快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找死计划,重新换回了得体的衣物,进了屋。
十分钟后,那位神秘客人应该是睡饱了也酒醒了,那间屋子果然炸了。
幸亏老大没作死演戏,不然,这会儿老大应该和屋子一起炸了吧。
【小助理事后哭着道歉,没有,真实的但丁没有这么二货!你们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