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那家疗养院在哪?”
寇宣灵:“郊区的长和小镇。”
闻言, 毛小莉几人都面露诧异,似乎对那家疗养院有所耳闻。陈阳询问:“这小镇有问题吗?”
毛小莉:“长和小镇不是镇, 是义庄。以前停了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 没办法处理,全都放在义庄。”
义庄本是古代家族为安置族中人,设置学堂、祠堂等的地方, 同时也是摆放无人认领棺椁的地方。近代以来由于战乱就成了摆置尸体的地方,也是游魂野鬼最常徘徊的地方。
长和小镇也叫长和义庄,本来早就荒废,只是偶尔传出闹鬼的传闻。附近也没什么居住的人家,倒是有不少年轻人去那里冒险, 每每都被吓跑,倒也没闹出人命。但在几年前有个人去探险, 半夜在义庄里的三楼看到幅画在墙壁上的猛鬼图, 吓得跑出来。
在回廊的地方看到有个人吊死在那里,探险的人吓晕过去,第二天看到头顶上的尸体报警。经过警方调查发现死者是流浪汉,把义庄当做落脚之地。死因是全身血液被抽干, 形如干尸。脖子有两个洞口。
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是个有经验的老警察,当即封锁消息并将此事告知道教协会。当时在帝都的天师有白云观的三洞五雷天师、吕祖宫的观主以及大佛寺的高僧,听完老警察描述,当即猜到是僵尸作祟。
于是三人出发前去降服僵尸, 可惜他们估错那只僵尸的实力。导致带去的两个弟子被害身亡,三位天师悲痛愧疚之下在以身殉道的前提将那只僵尸铲除。
“竟然以身殉道?”陈阳:“那只僵尸那么厉害?”
“那是只飞僵。”僵尸, 本为死尸不腐未经处理百年之后所化。根据修为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最低等级为尸体与僵尸转变过程的荫尸,最高等级就是飞僵。传闻飞僵修炼千年,不惧阳光,擅长法术。
死尸不腐,百年为祟。死尸腐化,骨头千百年不化称为不化骨,跟僵尸一样通过吸收月光修炼可化为游尸,即为飞行夜叉。
当初在密云鬼宅遇到的几个骷髅就是不化骨,要不是陈阳及时处理,恐怕会修成伏尸。不化骨千年不化则成伏尸,伏尸得日月精华即为飞行夜叉。
张求道:“后来长和义庄里既有道家符咒、道家经幡和五行旗,同时也有佛家经文。而且长和义庄的结构是道家八卦跟佛家佛塔相结合的构造,虽然佛道没有外人所以为的不相和,还是会在某些方面泾渭分明。尤其涉及义庄,查资料的时候没人知道那座义庄是谁建立,但在史料中记载,应该是在南北朝时期建成。”
长和义庄本来就是佛道结合物,恰好南北朝时期佛道关系时而无法和平相处,后又出现一段交融时期。陈阳说道:“长和义庄是佛道合作,用来镇压那只飞僵的产物?”
寇宣灵:“根据后来的深入调查,这是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陈阳:“那长和义庄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疗养院的地址会出现在那里?”
“这就是问题。”寇宣灵移动鼠标,点开叶家姐妹的资料,出现关于她们义工的经历。他说道:“上面描述了叶家姐妹把精神失常的养母送进长和疗养院——对,后来这家疗养院改名为长和疗养院,并且地址就在长和义庄的原址上建造。因为她们没有太多钱支付养母在疗养院的花费,于是通过在疗养院当义工来减免部分费用。”
他点开另一张照片:“这就是长和义庄原址的图片,改造成疗养院之后外表也没太多变化。但内部情况不清楚,因为不允许别人进去。而且因为飞僵被杀死,加上有佛道两教的法器镇压,一般邪祟不敢靠近,天师们也就没有注意。我不知道相关的部门人员怎么会把长和义庄偷偷批给疗养院,不过普通人被鬼迷也能理解。”
“这所疗养院一直很低调,低调得就在帝都郊区五年都没人察觉到异样。而且把它当成了正常的疗养院,然而在这五年期间,各地省份陆续出现一家不知名疗养院,利用各种方式杀死医生。警察询问家属,家属全都说不出疗养院的名字,因为这也属于保密范围,即使他们闹到疗养院也不知道名字。但是如果调查到死亡的几个医生之前工作的那家疗养院,名字就叫长和疗养院。地点也在郊区的长和义庄原址。”
陈阳:“那么,背后的神秘组织有没有可能就在这家长和疗养院里?”
“我们可以追查这家疗养院,我们可以向该疗养院递交义工申请。”寇宣灵说道。
毛小莉:“对方会同意吗?如果真的是那个所谓的神秘组织,应该不会随便通过义工申请。”
“他们会同意。”陈阳笃定的说道,毛小莉不解。陈阳解释:“他们的目标在我们,我现在大概能明白孟溪的目的——还记得孟溪吗?”
毛小莉点头。陈阳继续说道:“我以为他是为了引开我们,让董洪顺利杀人。可是现在想想,他的目的是我手腕上的红绳。”他拨弄红绳上的古铜钱币:“如果我的法器是红绳而不是古铜钱币,那现在我的红绳就被骗走了。”
“果然有阴谋。但是,帝都那么多道观佛寺,还有总局,为什么挑上我们?”毛小莉瞪圆眼睛,颇为愤怒:“柿子挑软的捏吗?!”
陈阳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欣慰于毛小莉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自知之明,但是感觉她也的确没说错。帝都那么多天师门派以及总局,偏偏挑中只有五个成员其中最高级别是三品天师的分局,让人颇不是滋味。
话说间,度朔和周乞踏进门,陈阳眼尖就瞥见他们,立刻招手让他们过去。寇宣灵站起,让出位置给度朔。度朔坐在陈阳身边,看到他面前的视频和文件资料,大概扫了眼就清楚他们查到哪一步了。
陈阳最清楚度朔的眼神和表情,哪怕他其实面无表情或者根本不动声色。好歹他们认识快七年,结亲也快五年,夫夫关系早就亲密无间,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于是陈阳问道:“你一点都不惊讶,早就知道了?”
度朔:“比你们早知道一天。”
陈阳瞬间打起精神:“你知道幕后主使?”
“大概。”
“是什么东西?”
“等你们自己进去发现。”度朔转移话题,把周乞拉了进来:“他跟你们一起去。”见到陈阳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因为这次事件是在周乞负责范围内,合该他来处理。而且让他跟着你去,我也放心。”
“你不跟我去吗?”
度朔捏捏陈阳的脖子,又摸摸他的耳垂,当作安慰:“太忙,走不开。”
陈阳稍微疑惑,好在知道他鬼差的身份。顾及在场其他人,因此没有多做询问。于是看向周乞,周乞朝陈阳点头,表情严肃:“大嫂。”
陈阳微笑,顺手拿出金元宝送给他。周乞接过,然后无视大帝冷漠的视线更加恭敬的喊大嫂。其余几人见状,颇为诧异。他们本以为周乞是人,可是当看到陈阳烧掉金元宝送到周乞手心里才知道他原来是个鬼差。
张求道:“周乞是度局的小弟。”他和寇宣灵都猜出度朔是总局局长度北的身份,在分局好几次直接叫度局,但看马山峰毫不惊讶以及毛小莉根本没意识到的样子就毫无顾忌,直接喊度局。
寇宣灵等人齐齐惊讶,他们知道度局深藏不露,可能是个上清天师,没想到居然可以直接收鬼差为小弟。不过也是,听说上清天师半脚踏进仙门,能够指使天兵天将又能撒豆成兵,何况是阴府鬼差。
马山峰在听完张求道那句话后,眉心一跳。他本来就觉得周乞的名字熟悉,可也以为可能是巧合。毕竟这不是个多么特别的名字,但在之后得知他是鬼差,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仔细观察周乞的相貌。像极苍髯如戟的五方鬼帝画像。
再看他对度朔不经意间的恭敬程度,以及度朔习以为常的态度。他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精神恍惚的觉得自己待的这个分局,好像攀上座了不得的靠山。他们的局长,后台是整座酆都阴府。纵观整个天师界,怕是没人能有这背景了。
老谋深算的马副局对上大帝仿佛洞察秋毫的目光,端茶敬大帝的同时,无声表示自己只是个佛系老人家。度朔端起茶杯,对着马副局点了点头。两人的互动在其他人眼中十分平常,在其他人眼里,除了相貌之外度朔就是马山峰的同龄人。
周乞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面前,手里拎着摊开四肢如同大饼满脸身无可恋的大胖。大胖脖颈被捏住,全身肥肉呈现饼状下垂。周乞摇了摇,大胖全身的肥肉就是亮丽的波浪线,还发出‘DuangDuang’的有节奏的声音。
大胖看上去更加生无可恋,周乞说道:“我在门口看到这只猫鬼,鬼鬼祟祟的爬墙。”实际上大胖只是想试探度朔在不在而已。
“他只是来吃蹭饭。”寇宣灵起身抱起大胖,掂了掂不由皱眉:“大胖,你得有五十斤了吧。”
陈阳看过去,也觉得胖了。他说道:“要不大胖,你试着减肥?”大胖瞬间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他这个大可怜。
马山峰让寇宣灵把大胖放他身边,然后说道:“还行。”他仔细端详片刻:“不算胖,最多富态。富态好,有福气。”
马山峰笑呵呵,在众人观察了他半晌后终于确定他是真情实感认为大胖只是富态,没说瞎话。大概这就是代沟。等寇宣灵向长和疗养院递上义工申请后,张求道接到钱先生的来电,电话另一头钱先生非常卑微的祈求,声音充满了恐惧。
安抚了几句后,张求道挂断电话:“钱先生背后的鬼面疮已经开始啃噬他的血肉了。”说明钱先生背后的鬼面疮已经成熟,开始会说人话以及吃饭。
陈阳诧异:“他没喂饱鬼面疮?”一般来说只要喂饱鬼面疮就不会被啃噬血肉。
张求道:“喂了。说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雇了人不停的喂,可只要有一丝懈怠就会被啃噬血肉。“
“看来钱先生没有一点悔过之心。”鬼面疮长在钱先生背后,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情起伏变化。鬼面疮只需要三餐正常喂养,如钱先生这般,很大可能是在没有悔过之心的情况下激怒了鬼面疮。
陈阳又问道:“你还要去看看吗?”
“去。”张求道起身,上楼拿自己的背包。“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我看钱先生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危及性命的时候估计会说。”
其余几人再次各自忙碌,马山峰则和周乞聊天,打好关系。估计他们以后会经常往来,所以此刻说话间马山峰都带了点亲切。毛小莉回去画符顺便练习术法,她最近似乎有点开窍,隐约觉得自己法力不足,需要勤加修炼。
寇宣灵合上电脑后去给祖师爷上香供奉,然后盘腿坐下冥想。周乞颇为惊讶的问马山峰,马山峰回答:“尝试增强和祖师爷的感应,希望能够多多交流、沟通。”
周乞更为惊讶,随即看向那张祖师爷画像:“他是北天师道传人?”见马山峰点头,他便说道:“那该供奉寇天师,奉他为祖师爷,不然也是奉三清。他怎么全都不是?”
马山峰一愣,别看他天天见寇宣灵供奉祖师爷,实际上还真没仔细看过他祖师爷的画像。他知道寇宣灵供奉的不是三清祖师爷画像,只以为是北天师道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如今听闻周乞一言,也是惊讶。他问道:“不然他供奉的是哪位?”
周乞仔细看了看,祖师爷画像当然不会是真人。他是通过画像神官所持法器、所掐手决辨认:“也是北天师道的天师,确实是位神官。”
再多他也没说,马山峰倒也不是那么好奇,也就没再追问。于是两人转移话题,再次进行友好交谈。
陈阳和度朔进房。度朔坐下,陈阳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来回走了几圈,他一把抓住陈阳:“别走了,走得我头晕。坐下,有问题说出来。”
“你不肯说幕后主使者是谁,那我就不问了。反正我自己查也能查出来,不够你得告诉我那个幕后主使者是不是还做了其他事?扰乱酆都阴府。”
“不是什么大事。”度朔否认后见到陈阳横过来的目光,叹口气说道:“地狱中有只恶鬼跑出来,二十年前就跑出来。但竟然没人察觉,要不是前几天枉死城有自杀的鬼魂突然清醒,击鼓鸣冤。刚接手调查,就陆续有冤魂击鼓鸣冤,险些造成枉死城暴动。我去枉死城镇压,下令调查才发现地狱中有只恶鬼逃亡阳间二十年。”
“阴差看守不力,酆都怎么治罪?”
度朔神色冷漠:“连坐。所有与看守地府有关阴差鬼卒全都治罪。”
陈阳担忧的询问:“你也被治罪了?”
“我没有。”度朔神色稍缓,握紧陈阳的手说道:“我是酆都那边,不管阴府。只是枉死城险些暴动,地狱中又有恶鬼出逃,所以下面要重新审判,不能陪你。”
陈阳摇头,温言道声没事。转而问他:“逃跑的恶鬼跟那个幕后主使者有关?”
“略有关系。”
陈阳点头,心中已有定数。
张求道乍一见钱先生,还以为自己认错人。钱先生现在形销骨立,瘦得鹳骨突出好似要戳破皮肉。微微弓腰,满脸痛苦疲惫。他坐在一辆轮椅上,穿着病服,似乎本来打算找医生做手术拿掉两张鬼面疮。
钱先生说:“失败了。手术刀一动,就算打了大剂量麻醉我还是能够痛醒。我知道,一旦割掉鬼面疮,我也会痛死。张天师,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后悔了,我给他们祈福、给他们行善积德还给他们举办一场法会,求你让他们走吧。”
张求道:“钱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钱先生把自己谋害两个孩子、妻子和岳母的事情全都告知张求道,只求张求道赶紧救他。张求道冷冷的望着他:“我看不出你有所忏悔。”
钱先生一愣,抓住张求道连声说自己已经知道错,已经开始忏悔了。张求道拨开他的手,坐下说道:“那么请钱先生回答我一些问题。”
“可以,您有问题就问,我一定回答。”
“指使你做那些事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钱先生一愣,干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钱先生,你跟我都不傻。我们所能查到的,比你所以为的还要多。你以为自己能靠着那东西的指令而肆意玩弄其他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本来就是被玩弄的一员?”
钱先生沉默不说话。
张求道:“钱先生的儿子没了,楼盘也崩了吧。”
这句话刺激到钱先生,他撕下伪善的表面,红着眼睛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有关那……那东西,但是我想见陈阳。我要见他,他来了,我才会告诉你们关于指使我的人的事情。”
张求道冷漠的看着他,起身边往门口走边说道:“爱说不说,没人逼你。”
钱先生大喘着气,背后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大喊道:“如果陈阳不来,我绝对不会说。就算你能帮我驱除鬼面疮,一旦我说了,我也活不下去!你让他来,我什么都说!”
张求道顿了顿,回去了。再三犹豫后还是把这件事跟陈阳说了,“陈局,你要去吗?”
“去。”
“我总觉得他有阴谋,不然非得让你去?他现在这表现分明是早就认识你,但是上次我们一起去看他,他却装不认识。而且上次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现在他的表现让我觉得那什么组织在盘算对付你。”
“我知道他应该早就认识我,上次看他表情不对。不过这说明对方的确有意对付我,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去看看。”
陈阳当真去见了钱先生,钱先生一见他两眼立即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招呼陈阳,让他靠近再靠近一点,脸上表情贪婪不已。
陈阳站在距离钱先生三米远的地方:“钱先生,现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吧。”
钱先生不悦:“你再靠近一点。”
陈阳静静的看着他,钱先生感到一丝害怕,这才勉强接受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神秘组织叫什么?幕后主使者是谁?你们怎么联系?”
钱先生笑了笑:“没有什么神秘组织。只有信众,只有神。我们是信众,它是神。联系方式当然是通过神谕,自然而然出现在我们脑海、心里,随心而行。”
“说清楚一点。”
钱先生:“我们都是信众,它是安乐欢喜菩萨。只要我们在心里虔诚的信仰它,就算不用供奉它都会自己降下神谕,通过梦境为我们解决难题。让我们得以安乐、欢喜。”即使到了这个境地,钱先生提及安乐欢喜菩萨时满脸满眼都是虔诚和信仰,十分恭敬那位菩萨。
“不知道哪个野路子跑出来的孽畜冒充菩萨,教你们做坏事的方法,引诱你们杀人也能让你们信仰?安乐欢喜菩萨?你现在安乐欢喜了?它怎么不替你解决你背后的鬼面疮?”
“因为我让菩萨失望了,我本来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不应该忽视两个孩子导致他们知道真相,让他们有了报复的对象。我太骄傲自满,让菩萨失望。不过没关系,我会将功补过!”说罢,他猛地从轮椅上弹起,手里捏着把小刀凶狠的朝陈阳扑过去。脸上十分扭曲:“杀了你,献给菩萨!它就会原谅我,就会救我!!”
陈阳冷眼躲过攻击,把钱先生踩在脚底下。因为钱先生突然扭曲的心态导致背后的鬼面疮疯狂的啃噬他的血肉,让他再次痛苦的喊叫,祈求陈阳救他。
陈阳打电话报警,以意图谋杀罪把钱先生送进监狱。已经破产没钱请律师又被鬼面疮折磨的钱先生在进入监狱后,由于贪生怕死不敢自杀,最后硬是忍着鬼面疮折磨拖了几年才死。
陈阳觉得这一趟也算有所收获,至少已经得知幕后主使的名字,回去再查查应该就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马山峰:看破不说破,当一名合格的佛系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