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竹喜欢他?是那样喜欢吗?
怎么可能?齐暮脑子一片混乱, 怎样都捋不出一根合情合理的线索。
眼下也没时间让他理顺了,他焦急地扶住尹修竹, 问他:“你怎么了?头很痛吗?”
尹修竹却没法回答他,他面色苍白到了极点,唇瓣剧烈颤抖, 似乎在低喃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因为太痛了, 神经抽搐一般的颤抖。
齐暮急了,唤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后, 他起身想去拿手机。
尹修竹一把握住他的手, 声音干涩:“别走。”
齐暮心疼死了,哄他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尹修竹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人……”这情况得去医院了, 他自己没办法,只能去找人帮忙。
尹修竹仍旧不肯松开他的手, 摇着头说着别走。
齐暮五脏六腑都搅成团了, 可也不敢耽误, 好歹伸长另一只手去摸到了手机。
他打给了方俊奇, 快速把情况说了一下。
方俊奇神色一凛,道:“等我,我马上过去。”
齐暮很心急:“我打急救电话吧, 尹修竹的情况……”
“别, ”方俊奇立马制止道, “他这是老毛病了,最好别让人知道。”
齐暮也是顾忌这个,尹修竹早就不是半大小孩,他有问题的话,整个尹氏都会地震。
所以齐暮才会打给方俊奇,他本想打给齐大山,让他帮忙找私人医生,但想到尹修竹那句话,又不敢将齐大山给叫来。许小鸣估计还在酒吧,这时候就只有找方俊奇了。
齐暮想问尹修竹这是怎么了,又不敢再耽误时间,只能问方俊奇:“我先挂了,你直接联系医生吧。”
方俊奇已经上车了,嘱咐他道:“你别刺激他,多和他说些好话。”
齐暮连连点头,挂了电话后便拥住了尹修竹:“好了好了,我在这,我哪儿也不去,我怎么会不理你?”他这样说着,声音里全是慌乱。
神奇的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尹修竹似乎好一些了,虽然眉心依旧紧皱着,面色已经白的几乎透明,但显然头没那么痛。
齐暮继续说重复着,努力安抚着他。
方俊奇来得很快,进屋时也带了私人医生。
医生招呼他们将尹修竹放平到床上,给他打了针,没多久尹修竹便沉沉睡了过去。可直到他睡了,握着齐暮的手也没松开。
齐暮眼睛不眨地盯着他,急得眼眶通红。
医生做了一些身体上的基础检查后,说:“尽量别刺激他,让他好好休息。”
齐暮急声问道:“他是怎么了?”
医生道:“暂时不好说,还需要更系统的检查,应该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这医生是方俊奇带来的,不清楚尹修竹之前的病因,也不好下结论。
齐暮隐隐猜到了一些,确切听到脑袋还是轰地一声。医生道:“明天带他去检查一下吧,他应该有自己的医生。”
齐暮点头道谢,方俊奇送医生出了门。
方俊奇回来时,看到齐暮的手都被尹修竹握到指尖通红,他轻叹口气:“先把手抽出来吧。”
齐暮摇摇头道:“不碍事。”
都缺血了,还不碍事?方俊奇道:“这样他也没法彻底放松。”
齐暮顿了下,试探着抽了下手,本来睡得好好的尹修竹,立马惊了下,握得更紧了。
方俊奇连忙道:“和他说话,帮他放松。”
齐暮压住鼻尖的酸涩,勉强道:“尹修竹……我不会走的,你松开些好吗?”只说了这么句话,齐暮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怎么会这样?尹修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方俊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起身:“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齐暮点点头,说了声:“谢了。”
方俊奇摇头:“没什么。”起身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和尹修竹,还有空气中时刻飘着的安神的香薰。
齐暮心里像被人捅了几刀,疼得都有些木了,他看着尹修竹,轻声哄他:“我在这,我不会不理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理你。”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昏睡着的尹修竹,齐暮感觉到他握着他的手松了些。
齐暮忽然间知道了尹修竹在无声地呓语什么——别不理我。
齐暮,别不理我。
笨蛋。齐暮忍着泪水,哽咽道:“我怎么会不理你,我说好要罩你一辈子的……”却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在齐暮说了不知多少遍“不会不理你”之后,尹修竹终于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彻底睡了过去。
齐暮的手被攥得木了,陡然过血后一阵酥麻袭来,很难受。可再怎么难受也抵不上心头的刺痛。
齐暮又待了会儿,发现尹修竹眉眼舒展后,他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出了门。
方俊奇怔怔地坐在外头的沙发里,听到动静后立马抬头:“睡了?”
齐暮笑得十分勉强:“睡了。”
他坐到方俊奇对面,两人都没说话,陷入到极深的安静里。
还是方俊奇打破了沉默:“高考那年,你们到底怎么了?”
一句话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那些不愿再碰触的回忆全都翻了出来。
齐暮向后靠在沙发里,直视着刺目的水晶灯:“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以为自己胡乱告白,还像个变态一样羞辱尹修竹,所以把他给惹怒了,乱七八糟地发生了那些事。可现在尹修竹跟他说,他会努力不再喜欢他。所以他以前喜欢他?那时候他是喜欢他吗?
那为什么要像恨不得杀了他一样的……
齐暮捂着眼,重复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尹修竹喜欢他,那他的告白为什么会激怒他的?
如果尹修竹是喜欢他的,那他们那天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他不敢回忆那天,想起的就是尹修竹用着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看他的模样。身体很痛,可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尹修竹眼中露骨的恨意。
他一定是恨死他了,才会给予他那样的羞辱。
方俊奇见他这样也没法再问,他道:“你们还是好好谈谈吧,那么多年的感情……”他有些说不下去,很讽刺的是,越是年份久的感情越是说不开。
齐暮轻吁口气道:“我会和他谈谈的,对了,他这毛病你知道吗?”
方俊奇道:“我也不太清楚,一年前我见过他,当时他也是这样头痛欲裂,不过休息了一下后好了。”
齐暮脑中灵光一闪:“一年前你不是在巴黎吗。”那时候他们还见过面。
方俊奇道:“尹修竹也在巴黎。”
齐暮愣住了。
方俊奇道:“我觉得他这毛病可能和你有关……”
齐暮说不出半句话,他有些记不清一年前的事,更不曾有见过尹修竹的印象。
方俊奇看了他一眼,还是说道:“虽然这种的事别人不好插嘴,但如果你回应不了他的感情,还是干脆利落地拒绝吧。”
齐暮猛地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他的这份感情?”
见他这样,方俊奇满嘴都是苦涩:“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喜欢你,如果你只是把他当好朋友好兄弟,那还是别再见他了。”
说完这话,方俊奇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齐暮呆呆地,直到方俊奇走了他都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尹修竹醒来时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他入睡很难,睡觉也极浅,大多时候都是天还没亮已经醒了。所以阳光晒到身上的感觉,他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头有些昏沉,但不痛了。他起身,坐了一会儿后忽地一惊。
昨晚的事如潮水般涌到了脑海中。
齐暮回来了……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回家……齐暮向他道歉,而他情绪失控,说了一堆惹人烦的话,还死死拽着他不放……
尹修竹眼前一黑,踉跄地下了床。
他向来一丝不苟,连睡觉都是最规整的姿势,整个人都和狼狈毫无干系。但此刻他面色苍白,穿着昨天已经满是褶皱的衣服,光着脚出了门。
齐暮肯定走了……他……
一股饭香气从厨房传来,尹修竹错愕地看过去。
齐暮刚好出来,他穿着他的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手里端着个餐盘……
尹修竹愣住了。
齐暮冲他笑道:“醒了?先去洗个澡吧,早餐马上就好。”
尹修竹一动不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齐暮怎么可能还在这儿?齐暮怎么可能会穿着他的睡衣?齐暮怎么会给他做饭
……不可能的,他做梦都不敢这么贪心。
齐暮将餐盘放下,走过来问:“要不先吃饭?”
尹修竹呆呆地低头,看到齐暮牵住了他的手。
“我不太会用你这个多士炉……”齐暮牵他进厨房里,“都烤焦三片了。”
尹修竹喉结涌动了下,凭本能说话:“我来。”
齐暮松开他手:“你教教我嘛,连个面包片都不会烤,我也太废了!”
尹修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说多了,这个梦里的齐暮会被他吓跑。
“你干嘛!”齐暮一把拉住他的手,瞪他,“我让你教我用多士炉,不是让你去烤手指头!”尹修竹神不附体,手不去调节按钮,直往多士炉的加热口上放。
尹修竹心一紧,垂下眼帘。
齐暮不敢让他在厨房了,推他出去:“你先去洗个澡!”
尹修竹不走,他站在门边,低声唤他:“齐暮……”
齐暮本来想吃完饭再和他说,但见他这模样,估计不说是别想吃饭了。
他轻吁口气,有些紧张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