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教授早年的人缘其实并不是很好,他是少年天才,打小被父母和学校捧着当宝贝,保护得太滴水不漏,又总在跳级,令他很少与同龄人来往,在人际来往上很有些欠缺之处。
成年后,他为了私事和父母都闹翻了,闹得颇大,几乎算得上众叛亲离,还是后来娶了如今的夏夫人,靠着夏夫人从中调停,当年的仇怨才算过去,夏教授重新和亲人们团聚来往。
为此,今日的寿星虽然是夏教授,但客人们向他道完生日快乐后,大多都是更热衷于和夏夫人闲聊几句。
夏夫人很应付得来这种场面,一面谈笑,一面又忍不住朝门口张望。
众人都笑起来:“这是多久没见过小秋了?看这盼着的样儿。”
夏夫人也不否认,笑着抱怨:“我就到现在还不乐意他去演戏,一年见不了几面。”顿了顿,又玩笑着道,“父子俩一个样子。”
夏教授默然地看她一眼,又默然地转过头去。
众人正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夏秋人还没进门就先传进来声音了:“我站外面都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啦!”
夏夫人眼中一亮,刚起身迎过去,佯势要打夏秋:“我说不得是吧?”
“说得说得,就我妈说得。”夏秋鬼机灵地讨饶状,先抱了抱她,又揽着她肩膀朝座位过去,一路和亲戚们打招呼,最后道,“爸,生日快乐!”
夏教授也早已看向了他,难得地露出了外显的开心:“跟你妈说了,你拍戏就好好拍,不用特意过来了,又不是整生。谓行都说了,你们做主要角色的请一天假,连累全组都等着。”
“你听他吓唬你呢?那是他大牌,我可没他大牌。”夏秋故意这么说,被他妈笑着拍了一下背,便也笑了,“哎,沈哥呢?他不是说昨天就到了?”
“是昨天就到了,特意赶过来帮了忙。但他说有事,没到家里去休息,住的酒店,过来这里可能会远一点吧。”夏夫人说着又看了看时间,“不过也应该到了。小秋,你问问去,别路上有什么意外。”
夏秋应了声,掏出手机刚拨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手机铃声。
沈谓行抓着手机现身了,朝夏秋摆了摆手:“给你省话费。”又恭敬地朝夏教授夫妇和其他认识的长辈打招呼。
两位明星的出现掀起了一小波高潮,席间有些小孩儿便跑过来围着两人要签名和合照,很是热闹了一番,直到大人们说着要上菜了,这才各自把小孩儿领回去,沈谓行和夏秋得以休息。
沈谓行见夏秋挨着他妈妈坐,便准备去坐到夏教授身边,却听见夏秋叫自己:“沈哥,你坐这边来啊。”
他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坐在夏秋抽开的椅子上,内心快慌出毛病来了。
一脚踏两船的必然后果!爽完就是火葬场!沈谓行沉痛地想。
沈谓行虽然把叶九月给薅出来了,但到底没带着一起来夏教授的生日宴,只把人给安顿在酒店楼下的书屋里了,承诺很快就吃完饭来接他。
叶九月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在乎他早还是晚,一头钻进书架里面,浑身散发着让他赶紧走吧别影响自己看书的气息。
呵呵。
沈谓行一天要劝告自己八百次和叶九月计较划不来。
但无论如何,这时候面对夏秋,沈谓行还有点心里发虚。
虽然代小京的意思是沈谓行压根就没踩上过夏秋这条船,但沈谓行觉得代小京这种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说的话不可信,坚定地觉得自己是个花心萝卜。
唉,花心的人也过得很不容易啊。沈谓行忧伤地想。
“我妈刚说你昨晚突然很着急,什么事啊?”夏秋关心地问。
沈谓行回过神来,说:“没事,一个朋友的事。”
“可把她吓到了。”
沈谓行抱歉地笑笑,岔开话题:“你呢?”
夏秋撸起衣袖给他看胳膊:“还在涂药,医生说怕留疤。”
沈谓行有点走神,下意识地把心里话直说了出来:“我问的是你的拍摄进度。”
夏秋:“……”
沈谓行忙打补丁:“事情分轻重缓急,问完拍摄进度再问这个,这伤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至于留疤,一年到头谁能免个磕磕绊绊?没那么娇。”
夏秋:“……”
还不如不打补丁呢,沈谓行大大。
夏秋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看起来十分烂漫:“沈哥,你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你要注孤生了。”
胡说!沈谓行正打算岔开话题,却被夏秋抢了话,说:“我妈妈说昨天她把介绍对象的魔爪伸到你身上了?”
沈谓行笑了笑,顺着话说:“托你的福,你是故意的,就为了祸水东引,这我还是看得出来,师母还吐槽了你那条件只能去娶公主了。”
“我才没有。”夏秋看着他,“沈哥你是公主吗?”
沈谓行一怔,正打算夹菜的筷子一顿,转头看向夏秋。
夏秋却又慢悠悠地接了一句:“我妈跟我说的,说我爸很遗憾你不能性转。”
听他这么说,沈谓行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往回揣了揣,回头继续去夹菜,刚吃一口,就见夏秋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几只虾。
一旁的夏夫人看见了,笑着拍夏秋的背一下:“又欺负你沈哥呢?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小呢?要吃虾自己剥。”
“一说就是我欺负他,我欺负他了吗?他在片场欺负我,在片场他就是前辈,是大腕儿,我也只有这时候能欺负回来了。不是,我没!”夏秋故意这么说话,逗得大家又笑成一片。
夏秋见大家都被自己都笑了,跟着也笑,扭头又朝沈谓行说:“别说我欺负你,我帮你撬螃蟹呀。”
说着,夏秋就拿了个螃蟹,认真地撬了起来。
沈谓行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剥虾,觉得自己的笑容要维持不下去了。
以前他受夏教授夫妇恩惠的时候,曾在夏家住过一小段时间,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夏秋已经古灵精怪的,爱偷懒,想吃虾又不想剥,就嘴甜哄沈谓行剥。
其实,就算夏秋不嘴甜,沈谓行也会帮他剥,毕竟受着他父母的恩惠,这种小事算不了什么。
但要不怎么说夏秋打小就和他母亲一样会来事儿会做人呢,夏秋并没有一味地哄着沈谓行剥虾,自己也拿了个螃蟹说帮沈谓行撬。
沈谓行当然不好意思吃,推推让让的,意思意思吃了一口,其他的还是都给夏秋吃了。
后来长大了,夏秋还偶尔会拿这事儿逗沈谓行。
沈谓行心不在焉地剥虾壳,忽然见夏秋拿着小勺子把蟹膏往自己的小碟子里刮,不由得又看了眼他。
夏秋似乎从不好好儿说话,这时候又故意学小孩儿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我长大啦,不欺负你啦。”
沈谓行被他逗笑了,抬手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少拿你哄长辈那套来哄我。”
这一巴掌只是虚势,但夏秋故作夸张地捂着头,瞪着眼睛看他,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又说:“我才没拿你当长辈呢,别想跟我岔辈分。”
沈谓行笑着摇摇头,把虾搁他碗里,把小碟子也推到他面前:“你自己吃吧。”
“我认真的。”夏秋的神色却忽然认真起来,又把小碟子推回来,用正常的语调说,“我真的长大了,大到愿意和你分享这个螃蟹的地步。”
沈谓行有点儿讶异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只觉得夏秋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仿佛是话中有话,但是这话中的话是什么?
沈谓行有点懵。
夏秋仍然看着他,神色很认真,眼中又十分烂漫,嘴角弯弯的,露出了酒窝。
沈谓行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他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否则他不知道这出戏要怎么接下去了。
“……哈,”最终,沈谓行笑了起来,避重就轻地说,“那这真是送给老师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他和师母可高兴你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