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来, 玄青脑中时不时响起姜离那天问的那一句“小师傅, 你说他为何不敢睁眼与女王对视”。
为何?
唐僧为何不睁眼看女王,因为他不敢,他不能。
如唐僧所说,这一世他已经许身佛门, 身负前往西天取经的重任,他不是一个人, 大唐皇帝与万千子民,在等他捧经归来。
他又如何能为自己一己私欲,不顾大局?
儿女私情, 终究要被放在责任身后。
姜离的这一句话看似在问唐僧,听在玄青的耳中, 却仿佛是在问自己在钱员外家的那一晚为何不敢睁眼与他对视。
当初,他虽闭着眼睛, 听力却尤为灵敏,姜离每一步踩在地面的声音,都异常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所走的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像是煎熬。
他知道姜离在走廊之处停顿过, 姜离却不知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追出去。
虽未像唐僧一样被委以重任,但是他也是自小长在寺中,每日吃斋念佛, 焚香念经, 十九年来未曾动过一丝凡心, 性情冷漠, 甚至可以说是不懂情爱。
在遇到姜离之前,他不曾心乱过,不曾为一个人改变过自己的决定,更不曾因为一个人心如擂鼓。
为什么在钱员外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姜离的时候,心里会感觉到不舒服,在看到姜离和钱青青独处的时候,心里会抑制不住那股烦闷之感,以及在看到路纤纤扑上来想要抱住姜离的时候,会下意识去把姜离拉开。
对于这些问题,他曾一直困惑不已,直到今日,突然全部明了。
只不过是因为动了凡心,因为有了私欲。
他曾经问过师傅,为何一直觉得心里很空,像是忘记或者说是失去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许久,如今,他也明白了。
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一刻,全部拨开云雾,变得清晰了起来。
玄青原本有些迷茫和无措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感觉到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某处因为对方被渐渐填满,变得充盈、生动,而不是一汪死水。
与此同时,系统在姜离脑海中播报好感进度:“男主当前好感度上涨5%……10%……15%……20%!!!恭喜宿主大人,当前好感度为78%,达成‘初级喜欢’成就,距离‘喜爱成就’只需2%,请再接再厉!”
玄青的好感度一瞬间上涨了20%。
以往系统报好感度都是一次性报涨幅,这还是它第一次以这样的形式报给姜离,言语间让人感觉到一种暗搓搓的兴奋,仿佛小和尚思春是一件让它特别来劲的事情。
这让姜离有些好笑:“小可爱,你别浪。”
系统:“……哦。”
姜离注意到在好感度涨了之后,玄青周身的气息似乎有些变化,整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再似之前那般波澜不惊,反而多了一种隐晦却又无法忽视的……情愫。
见状,姜离微微挑了下眉,轻压着琴弦的手突然随意一拨,一个低沉的琴音跃于指尖,他看着前面站立着的玄青,微微一笑:“小师傅,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玄青的目光从他拨出音调的指尖略过,一寸寸往上挪,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与他对视了几秒,终于抬步朝他走了过去。
上一次姜离失落离开,这一次换他主动靠近,似乎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在他走近之后,姜离仰头看着他,这样的姿势让他下巴连接颈项的地方拉出一道利落流畅的线条,喉结处也因为下巴抬起的动作微微滑动地了一下。
玄青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在他纤细的脖子处,慢慢往下,扫过他微敞的衣领处,露出了一半的锁骨。
白色的衣衫下,玄青只觉得衣襟处那小片肌肤白得让他晃了眼,同时内心多了一种难以启齿的躁动,有种想要用指腹轻轻摩挲他形状优美的锁骨的冲动。
这种从未有过的,甚至有些出格的念头,像是突然之间滋生的心魔,让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唇角也不自觉抿了起来。
玄青虽然自小在寺里长大,但除了佛门必修的经书之外,老主持还曾教过他四书五经。论语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按照礼数,这时候他应该挪开目光,不去看那抹白皙。
只是心里那种陌生又磨人的欲望,让他的视线无法挪动半分,而作为一个出家人,自小受过的教育,也让他无法将内心的想法付诸行动。
他的神情和眼神的变化全都落入了姜离的眼中,姜离故作不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道:“小师傅,你发什么呆?”
玄青克制住自己,将视线落到了桌面的古琴上,答非所问:“刚才为何这般叫我?”
“哪般?”姜离装傻充愣,“小师傅?”
他嘴里装作不明所以,眼神却毫不掩饰,笑吟吟地看着玄青。
玄青明知他是故意为之,却又无可奈何,顿了顿,道:“……四个字。”
“哦……”姜离恍然大悟一般拉长了声音,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倾身靠近他,这才慢悠悠地道,“玄青哥哥,嗯?”
这一声“嗯”尾音微扬,像是一根羽毛在风中摇晃,却搔在了有心人的心口处。
玄青再次感觉到耳根有些发烫,这四个字叫得他背脊像是被什么东西窜过,有种细小的酥麻感从脊骨的位置,一点点顺着肌肤里的血液蔓延到四肢,到指尖。
他稍稍避开姜离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嗯。”
姜离注意到他耳根微红,心想原来不管过了几辈子,爱人被自己调戏时耳根会发烫这个习惯都不会变。
这个意识让他心情非常愉悦,再接再厉:“小师傅,你的耳根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不舒服。
玄青心里恍惚地想道,还未开口,姜离带着点点凉意的手就摸了上来,覆在他的耳朵上。
肌肤相碰的瞬间,玄青感觉刚才脊背那种酥麻眨眼便窜到了耳朵处,麻得让他几乎都有些耳鸣了。
“小师傅,你靠过来一点,我帮你看看。”
姜离的声音听在此时玄青的耳中,无疑就是一道魔音,让他理智溃散。
他一点点靠近对方,耳根越发滚烫,心如擂鼓。
“叩叩——”
外面传来的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玄青理智回笼,猛地拉开和姜离的距离,耳根处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处。
外面传来姜父的声音,他外出归来,让姜离帮忙开门。
玄青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78%,“初级喜欢”的奖励也已经到手了,姜离也不急在一时拉小和尚下凡尘,将手腕处的发带扯下来,随手将长及腰间的黑发扎起来。
“替我把琴拿回屋里去。”
他对玄青说了一句,然后去帮姜父开门。
玄青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伸手抱起桌面的古琴,转身去了姜离的房间。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姜糯米月份小体质弱,吃过东西后便回房猫着。玄青抱着琴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它趴在姜离的被窝上,睡得正熟。
玄青放轻动作,将古琴放在一旁,缓缓打量了一下姜离的屋子,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姜离的床上。
——我告诉你,我的床可不是谁都可以上的,现在的床你爱上不上,以后的床你高攀不上。
姜离的话毫无预兆在耳边响起,玄青有瞬间的恍惚,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猛地转过身,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喵?”
后面传来姜糯米的声音,玄青后背一僵,莫名有种做了什么逾越之事被抓包的感觉,有种难言的羞耻感从脚底冒出,一路蔓延到头顶,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罪过。”
他嘴里念念有词,快步出了姜离的房间,留下刚睡醒一脸懵逼的姜糯米。
他一出去,就正好和从外面院子进来的姜父和姜离打了个照面,姜父看他从姜离的屋里出来,也没有在意,而是关心地问:“玄青师傅,身体好些了吗?”
对于玄青救过姜离一命这件事,姜父一直放在心上,玄青留下来的这段期间,在吃住上,他一直将玄青当做上宾来对待。
玄青患有心疾一事,自他知道之后,他便开始托人四处打听能治疗或者缓解这个病症的方子。
面对这样的长辈,玄青一想到自己对他的儿子抱有那样的心思,不免多少感到愧疚。
“我很好,您不用太过费心。”
姜父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叮嘱他几句注意休息,便先行回了房间。
客厅里又剩下姜离和玄青两人,不过很快姜糯米也从屋子跑了出来,三两下就窜到了姜离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
玄青见了,出声道:“我刚才吵醒它了。”
“没事,我带它回去睡。”姜离摸了摸姜糯米的毛发,“你也早点歇息吧。”
玄青没有动,想到刚才姜糯米趴在姜离床上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道:“真的不需要帮它做个睡觉的地方吗?”
姜离抚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怀中的姜糯米,微蹙的眉心中带着连他都没发现的不满。
这是吃醋了?
姜离想到前几个世界,他和姜糯米争风吃醋的模样,唇角扬起,道:“不用,反正我就是一个人睡,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它陪我挺好的。”
玄青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有呢。”
姜离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的床不是那么好上的!”
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