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五十分，祝驰舟停好车，从负一楼踏进电梯。

他身形高大，外貌出众，眉宇间带着锐气，穿一件丹宁瀑布衬衫，袖、肩、领极致贴合，将荷尔蒙十足的身材展露无疑。

金融行业卷学历，像庚衍资本这种一级买方更是卷王的天下，但祝驰舟大学毕业就进来了，是全公司年龄最小的一个。

他长得帅、人缘好，再加上那缥缈神秘的家世背景，公司里鲜少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学历问题，倒是讨论他身材相貌的话题几乎每天都会在茶水间展开。电梯到一楼，进来很多同事，大家都和祝驰舟笑着打招呼。

他一笑，眉宇间的锐气就散了，眼角轻轻上扬，眼睛下方盈起一对孩子气的卧蚕，一排白而整洁的牙齿露出来，叫人看了心情也明朗起来。

他在二十七楼下电梯，走几步，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把。

祝驰舟回头，见来人是投资经理周与昂，他笑笑：“昂哥。”

周与昂个子不高，眼睛窄小细长，脸型下宽上窄，头发被发胶抓得根根直立，像一只蒸熟的烧卖。他亲热地把手搭在祝驰舟肩膀上：“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又加班到十一点？”

祝驰舟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对，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

周与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等熬过开头这一年就好了。”

祝驰舟本来就只打算在这里呆一年，不过他还是好奇：“熬过一年然后呢？”

周与昂：“然后你就习惯了。”

祝驰舟点点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他们俩工位挨着、背靠背，跟投资总监林纨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过道。

祝驰舟是总监助理，和林纨的办公室挨得更近一些。

说起来有点荒唐，作为总监助理，他不仅学历没达到公司的基本要求，学的专业还是跟金融八竿子打不着的哲学。

因为不懂一级市场投资，刚来上班的头几个月他吃了很多苦。

主要都是林纨给他吃的。

祝驰舟走到工位前，把车钥匙扔进抽屉，一抬头就看见林纨正往这边走来。

【好困……昨晚不该喝酒的。】

林纨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脑子里。

同事们纷纷跟林纨问好，祝驰舟刚想开口就和林纨视线相碰，那个声音又进来：

【哇哦，这个款式的衬衣果然要有肌肉穿才好看。】

祝驰舟瞬间卡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纨已经走到他面前，主动跟他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早。”

祝驰舟盯着林纨平静如湖的眼睛，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一个：“早……”

林纨没说话，不带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愣愣地跟林纨对视，然后听到一句：

【这帅哥今天怎么傻乎乎的。】

祝驰舟一个激灵，突然提高音量：“早上好！”

【……好，很有精神。】

林纨脸上冷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总监办公室和外面用透明的玻璃隔开，林纨习惯不关百叶窗帘，祝驰舟抬头就能看到他一脸严肃，认真工作的样子。

坐在工位的心情跟坐牢没什么区别，祝驰舟慢腾腾地打开电脑，先查看邮箱，然后把日程表打开看今天有什么待办事项。

[待办事项：11点前，汇总项目材料交风控]项目材料林纨还在审。

祝驰舟直起身子，很自然地朝总监办公室看了一眼。眼睛里看到林纨的同时，脑海中响起林纨的声音：

【周与昂在搞什么？昨天让他改的退出策略居然原封不动就交上来了？他来上班是只会用复印机吗？】

祝驰舟默默移开视线，刷地一下把带轮的椅子往后蹬了半米，刚好碰到周与昂的椅子靠背。

周与昂正在吃早餐，嘴巴上沾了一圈面包渣，回过头看他：“咋了？”

祝驰舟小声问：“你昨天改的报告，退出策略那一块改完没？”

周与昂喝了一口咖啡，把面包咽下去：“改了啊，我昨天下午就放在老大桌上了。”

祝驰舟：“你再确认一下。”

“没问题啊，我记得……”周与昂一边嘀咕一边伸手去翻桌上的文件，“卧槽！交错了！”

周与昂迅速站起来，顺手扯了张抽纸擦嘴巴，拿起最新版的报告直奔总监办公室而去。

祝驰舟长腿一蹬把椅子滑回去，电脑屏幕已经自动进入屏保模式，上面一个电子木鱼敲着：功德+1。

他能听见林纨的心声，这事儿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适应，但他拥有这个能力之后，打工生活变得轻松很多。

首先，他终于搞清楚了，一直找他麻烦的林纨，并不知道他爸是谁，更不是他爸派来给他使绊子的卧底，而仅仅是一名严谨到变态的完美主义罢了。

其次，对林纨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来说，直接读他的心效率超高，现在祝驰舟在工作上跟林纨配合起来，也算得上游刃有余。

再次，如果他不看着林纨，就不会听见林纨的心声，这样就能避免他不小心听到林纨的隐私。他完全无意窥探别人的私生活，使用这个能力不过是想顺利完成他和他爸之间的约定而已。

最后，他还能顺道再捞一下别人，就像现在这样。-

林纨昨天下午提醒了周与昂好几次，今天上班之前务必把完美的报告交上来，否则赶不上这一批上会。一拖，这个项目可能就被别的机构抢走了。

本来林纨是很想把人严肃批评一顿的，周与昂已经不是新人了，做事不能还这么毛躁。

但周与昂非常及时地纠正了错误，这说明周与昂早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复盘检查昨天的工作。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写得不错。”林纨鼓励了一句，提起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与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人都是飘的，他飘到祝驰舟工位旁，趴在隔断上，不可置信道：“我靠，老大居然没骂我。”

祝驰舟微微一笑，没说话。

周与昂睁大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问祝驰舟：“你知道刚才老大说我什么吗？”

祝驰舟挑了挑眉，“他说你什么？”

“他说我写得不错，”周与昂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动中，还有点没回过神，“他居然没骂我，还说我写得不错！刚才进去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也没有那么吓人吧，”祝驰舟没发现自己在帮林纨说话，全然忘了半个月前他也每天都被林纨训得找不着北，“他只是话少不爱笑。”

周与昂没有反驳，又笑嘻嘻地凑近了：“我昨天着急去接女朋友，没检查就交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报告有问题？是不是整理材料的时候看到了？”

祝驰舟没说话，周与昂当他默认了，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可以啊，业务是越来越精了，这都能看出来我没改，你小子是做投资的天才啊！”

祝驰舟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谦虚地说：“哪有什么天才，我不过是把别人谈恋爱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

下午临到下班，一家熟人介绍的初创公司来拜访林纨，林纨通知祝驰舟也一起去见。

祝驰舟把刚揣进裤兜的车钥匙扔回抽屉，从桌面上随手拿了个笔记本，往投资部会议室走去。

其他人已经到了，林纨背对落地窗坐在会议桌旁，正在低头翻看对方公司的商业计划书。

他今天戴的半框金丝眼镜，镜片遮挡了他细长的眼睫，却衬得他肤色越发冷白。他神情冷淡，配上过分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那边创始人还在滔滔不绝，祝驰舟首先注意到的是会议桌上那个醒目的浅粉色柱状物体，蓦地震惊了一把，原来对方是一家情趣用品公司。

创始人叫李晏黎，是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穿一件不太合身的浅灰色西装。

祝驰舟拉开椅子，在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坐下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类公司，不过把如此露骨的产品直接带过来，摆到会议桌中间的创始人，祝驰舟还是头一次遇到。

林纨看起来非常性冷淡，祝驰舟知道，情趣用品和清洁用品在林纨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所有的东西在林纨看来都没有区别。

在林纨眼里，它们只分为将来能赚到钱的，和将来不能赚到钱的。

这个项目林纨肯定不会跟，祝驰舟完全能猜到林纨此刻的内心活动：情趣用品这个赛道已经非常热了，在这样一个竞争密集的领域，任何新公司想要脱颖而出，都需要独特的竞争优势。这家公司提供的产品并没有明显的创新卖点，无法与市场上现有的竞争对手区分开来。

他望向林纨，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林纨的看法，却见林纨正抬眼看着桌上那根粉色物体，镜框上方的眉毛微微皱起。

【目测直径超过5.5cm，长度超过21cm，这个尺寸用起来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