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自小在国外长大的人, 鹿可得到过的晚安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唯独宗珩这一个，让他心跳得快从喉咙蹦出来。
藏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结实的木桌捏出个指印, 鹿可偷偷睁眼，却只能看到男人将离未离的颈子。
微微凸起的喉结线条流畅，瞧着就很好摸的样子。
……！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鹿可耳尖的热度再创新高, 灵巧一矮身，从男人的胳膊下逃出了包围。
“晚、晚安。”
不知道少年为什么一下子绷成了根紧到极限的弦，宗珩没有去追，而是慢悠悠握住鹿可的鼠标关了电脑, 又抬手碰了碰自己吻过对方的唇。
这样亲密的动作, 谁还能自欺欺人？
第二天中午, 挂着两个黑眼圈的鹿可刚走进训练室，就听见陈明俊扯着嗓子训人：“深夜看猫是怎么回事？我手机震了一早晨。”
唰。
踏进训练室的脚飞速一缩，鹿可正要开溜, 却恰好遇上了个猪队友郝齐。
大咧咧揽住少年的肩膀，他边打哈欠边把人往训练室带：“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昨晚熬夜做贼？”
这一瞬间，鹿可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几乎要把他盯成个筛子。
尤其是那来自宗珩的、状似随意的一瞥，让他本能地，推开了郝齐搭住自己的手。
热搜的另一位主角到来，陈明俊瞧见鹿可那张明显没睡好的小脸，气势立刻矮了几分：“吃饭了吗？训练稍微缓缓也行。”
摇摇头, 鹿可尽量目不斜视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却无法控制思维的发散。
电脑关了。
宗哥帮他关的？
一个晚安吻就落荒而逃, 实在是有点丢人。
“……所以说，喝醉之后别乱发微博，还有你的直播也是，”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少年的走神，陈明俊一口气教育了两个人，“压热搜也是要花钱的，小少爷你悠着点。”
“钱不是问题。”
“没醉。”
一前一后，两句话分别来自鹿可和宗珩，陈明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非常想问一句“合着您俩还挺乐意闹绯闻”？
但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宗珩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些，鹿可这孩子……八成只是在说实话罢了。
谁叫人家是真·不差钱。
原本鹿可以为，过了陈哥这关，昨晚的事情就算翻篇，只要他再停播几天，观众的热情也会散掉。
谁成想，先前他们拍过的那支键盘广告恰巧在今天官宣，按照合同，ZOO的六名队员，都要开直播＋微博抽奖一起宣传。
这也是陈明俊一见人就忙着说教的原因。
他真怕这两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于是，半小时后，火速赶来直播间捧场的粉丝，都瞧见了金发少年那明晃晃的黑眼圈。
——除了做饭阿姨，基地里住的都是男人，粉底遮瑕统统没有，最多只能开个滤镜美颜。
无奈鹿可的皮肤实在太白，特效低了没用、特效高了吓人，不得不顶着张素颜上阵。
到底是外设圈的知名大厂，C家这支广告做的简洁明快，考虑到电竞选手并非科班出身，当初拍摄的时候，导演就没安排太多台词，只是拍了很多打游戏的镜头。
不过在那么多交错闪现的手中，鹿可仅仅扫了一眼，便认出了宗珩的。
毕竟它昨晚刚刚抬过他的下巴……
发觉自己的思绪又双叒飘到了昨夜的晚安吻上，鹿可摇摇头，无意识地偷偷向左瞄了眼。
弹幕：【好家伙，光明正大偷看。】
【直接坐过去得了。】
【省得你脖子酸。】
素来很少和直播间里的弹幕互动，男人认认真真地看着广告，侧脸波澜不惊，仿佛早已忘了昨夜发生过什么。
鹿可突然有点生气。
难道在华夏国，晚安吻也是一件很随便的事？
因得这事，鹿可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旁人都以为他是失眠没精神，倒也没觉得奇怪。
只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鹿可故意和林木一起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他放轻音量，假装不经意地问：“宗哥他……会哄新队员睡觉吗？”
被余小鱼赶来厨房拿勺子的林木：……？
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人？
“比如……”误以为对方是没听明白，鹿可抿抿唇，细若蚊呐地挤出几个字，“晚安吻。”
晚安……什么？
林木的脸彻底木了。
用最快的手速抓住差点跌落的勺子，他看似平静地摇摇头，离开厨房的步伐却透出几分僵硬：
K神和鹿可，难道他一开始的猜测居然没错，ZOO存在的意义，除了夺冠还有追人？
敏锐察觉到身旁人重新落座后的变化，余小鱼接过勺子：“怎么了？”
林木：“没。”
就是世界观受到了点冲击。
好歹也和宗珩做了几年队友，他实在无法将鹿可说的那三个字，和对方联系到一块。
今晚有PW、MC，YF、DBK的比赛，都是ZOO将来可能在季后赛遇见的对手，陈明俊干脆取消了晚上的训练，拿好零食饮料，把所有人叫到了影音室。
一基地沉迷游戏的阿宅，除了春节那次，平时也只有郝齐偶尔会来，环视一圈，鹿可本想找个单独的小沙发坐着，谁料等他路过宗珩时，这人却抬头，轻轻在身侧空位上拍了一拍。
下意识地，鹿可脚步一顿，回身在男人拍过的位置坐好。
没出息。
他暗暗地想。
特地把吃晚饭的时间提前了些，等陈明俊点进直播开启投屏，PW和MC的比赛还没开始，镜头扫过台下晃动的灯牌，多半都是Reaper和Sunny的应援。
郝齐伸手抓了把瓜子：“不科学啊，K神和鹿崽居然输了？”
昨天他们比赛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大阵仗。
“人家那是正主按头嗑，咱们这是圈地自萌，”逐渐摸清所有人的脾气，余小鱼开起玩笑来也没了避讳，“性质都不一样，有什么好比的。”
“怎么不能比？”抽了张纸巾放瓜子皮，郝齐不服气道，“早知道昨天鹿崽抱K神的时候我就该多拍几张照片，原汁原味，绝对比Reaper和Sunny要……”真。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嘴里就被鹿可塞了把薯片：“看你的比赛。”
一心想为ZOO扳回牌面的郝齐表示很委屈，连余小鱼都不由得转头多瞧了鹿可两眼：
平时他们调侃双K的时候，这人可没如此大的反应。
经历过开幕式的失利以后，PW也算吃了个不小的教训，近来他们的发挥日渐稳定，队内矛盾也有了缓和的趋势。
如果不出意外，PW应该会赢，只是不会赢得那么简单。
正对屏幕的沙发上坐了个老橘，其余人分到的面积自然少了些，鹿可稍微挪了挪位置，腿就和宗珩撞在了一块。
——或者说贴，隔着层不算厚的布料，他们的小腿也虚虚挨着。
若是放在往常，鹿可肯定要第一时间移开，但他想起男人昨晚那个似是而非的晚安吻，忽然就有了点赌气的意思。
意外发现某只一碰就跑的鹿居然没躲，宗珩侧了侧头。
斜斜靠在最边缘的位置，他右手撑着下巴，颇有几分汤圆消食时的神态。
懒洋洋的，偏又意外地勾人。
装作没有发现对方在看自己，鹿可收回眼角余光，努力把注意力放回比赛。
十几秒后，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一条来自宗珩的微信跳了出来：
【生气了？】
没等鹿可回复，对面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昨晚明明是你丢下我不管。】
恶人先告状。
脑海里倏地冒出五个大字，鹿可气冲冲回头，正好撞进一双带笑的眸。
所有粉丝都知道，Kallaite的眼睛很好看。
整体稍显狭长，平日总爱漫不经心地垂着，哪怕对着死物，也能给人几分深情的错觉。
然而此刻，鹿可却觉得那好像不是错觉，暖色灯光下，男人表情认真，稍显凌厉的五官线条被恰到好处地中和，眼底似藏了一片海。
……而他下一秒，就要溺毙沉沦。
咚。
激烈的心跳错漏一拍，鹿可猛地回神，慌慌张张移开眼睛，又没忍住移了回来。
真好看。
他想。
瞳孔里只映着自己的影子，深沉而专注，让人无端联想起对方在赛场上开镜时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他张了张嘴：“你……”
“砰！”
屏幕中，堪堪躲过眩晕弹的Hobo极限反杀，拿下一血的同时，也引发了舞台下的阵阵欢呼。
想说的话没能说成，鹿可瞬间泄了气，垂眼捏紧指骨，默默在心底给PW记了笔账。
可很快，他搭在腿上的手便被一抹熟悉的温凉轻轻覆住，捏到泛白的指尖被掰开，有人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和昨天休息室里赛前鼓励式的握法不同，他们的手指亲密地纠缠在一块，几乎是能被称为十指交扣的姿势。
花了大价钱的音响运作良好，没人注意到他胸腔里砰砰乱撞的心跳，艰难把目光偷回屏幕上的团战，鹿可眨眨眼，只觉得所有英雄都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乱码。
——你喜欢我吗？
这是他刚刚望进宗珩眼睛后，本能想问的问题。
可经过Hobo这么一打岔，他又没了再开口的勇气。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喜欢，他们此刻交握的手、还有昨夜的晚安吻又算什么，林木说过，宗哥没有对新人特殊关照的习惯。
还是说，因为他是老板？
“……Hobo这准头可以啊，”和解说发出同样的感慨，郝齐熟络地伸了伸手，“鹿崽，帮我拿罐可乐。”
突然被点名，鹿可条件反射地把被宗珩扣住的手往后藏了藏，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拿起面前的饮料递了过去：“给。”
“谢了。”余光扫过鹿可被老橘挡住大半的身影，郝齐疑惑地嘀咕：“手疼？还是走位练久了？我看你胳膊都僵了。”
清楚听到耳畔低笑的鹿可：……
很好，暗杀名单又添一员。
迟早他要把对方那头小红毛染成荧光粉。
担心鹿可真的不舒服，老橘很快往郝齐的方向让了让，贴在一处的膝盖分开，但垂落在两人座位空隙间的手，却还默契地维持着原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一晚的比赛鹿可只囫囵看了个大概，PW一比二惜败MC，YF二比零大胜DBK，结果一出，常规赛前排的顺序也板上钉钉，正如广大网友预测的那样，从一到六，分别是EDR、YF、PW、ZOO、MC、DBK。
“……要我说，MC就是急脾气的克星，把把加时膀胱局，这谁受得了？”
属于郝齐的吐槽逐渐消失在走廊中，故意落在最后的鹿可拎起装满零食包装的塑料袋，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
本以为今晚的事又会像昨晚一样不了了之，谁知他刚一开门，便瞧见了等在影音室外的男人。
“有一个问题还没回答，所以这次不能再放你离开。”
微微低头，宗珩不闪不避地直视眼睛：“喜欢。”
尚未转过弯来的鹿可：“……什么？”
“喜欢你。”坦然大方地重复，宗珩轻笑：“不是想问这个？”
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不受控制地，做出如此多出格的事。
喜欢我？
喜欢我。
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鹿可先是一怔，接着便像被人灌了瓶汽水似的，从四肢百骸，酸酸涨涨地涌出许多复杂又喜悦的泡泡来。
对嘛，他就说，宗哥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但很快，鹿可意识到，现在该回答问题的人变成他了。
幸而，静静站在门外的男人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着急催促的意思。
沉稳。
淡然。
和赛场上的表现一个模样，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对方失态。
定定地瞧了宗珩许久，莫名有些不爽的少年蓦地伸出空着的手，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抓住对方的衣领往下带了带。
“啾。”
屏息，抬头，极快地在男人唇上轻啄一下，终于弄清自己在期待什么的鹿可正想离开，后颈却被人覆住，不轻不重地托了下。
灼热鼻息拂面，他尝到了男人嘴里的奶糖味：
“还没完。”
作者有话说：
宗珩，看似淡定其实想抽烟到吃奶糖。
鹿可，看似很怂确定心意直接A。
觉得告白应该一章写完，所以就长了点。
日常比心，吃糖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