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简本想把皇帝骂个狗血淋头, 但皇帝那些胡言乱语一出,他想骂也无用。
只能揍了。
李谕伏在萧从简身上,说着说着就渐渐放松了对萧从简的钳制。萧从简已经调整好位置,蓄力已久,对准皇帝的股间就是一膝盖猛击。
李谕说得情动已经半勃,被这一猛击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斜着身子就趴在榻上,半天直不起身。
萧从简推开皇帝, 站了起来。他昨晚是被下了药, 才被皇帝占了便宜。今日他正需要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皇帝一来就扑到他身上纠缠,他是断不可能再让皇帝得手的。
两人方才扭打的时候,皇帝不敢真打萧从简的脸和身体,用的是一个“缠”,尽力只缚住萧从简的手脚。萧从简没这么仔细, 都是真打在皇帝身上。
李谕调整了半天呼吸才算缓过来。
再抬起头来,脸色依然苍白。
萧从简见他这样, 便道:“臣误伤龙体,请陛下治罪。”
李谕只是呵呵一笑:“你何罪之有?我知道你是从心里不愿意。”
他每一句萧从简都认真听着, 不管真话假话, 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还不好判断事情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他原来以为皇帝只是不满他位高权重,功劳太大,才将他软禁起来,慢慢定罪。最坏的可能是逼他自尽。
现在他知道皇帝竟然还有这一层心思, 他的性命暂时无虞,然而这就意味着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软禁在东华宫,与世隔绝。唯一真正能和他说话交流的人,就是皇帝。
“朕不会把你转到东华宫之外的地方。”李谕坦白说。
他摇摇头:“朕不能冒这个险。”
萧从简心中一沉,就知道皇帝疯得彻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难说会关他多久。和男人睡一次,本不算什么事情。萧从简知道有些人好这一口,没什么想法。皇帝去睡宫中的乐伶也好,太监也好,他绝不干涉。
“那陛下打算关我多久?”萧从简问。皇帝总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李谕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他挺直了背,一字一句道:“萧从简,你听好了。朕会关你一直关到朕艹腻了你为止。”
他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萧从简气得原地打转。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这么生气过。猫正蹑手蹑脚穿过殿中,萧从简气得憋不住大吼一声,吓得猫喵呜大叫一声窜出去了。
李谕不是光心里疼,他身上也疼——萧从简下手不轻。
只是他不能总是泡在萧从简那里。外面还有许多别的事情。
这个夏天因为他未出去避暑,孩子们也只能在宫中过夏天。李谕让工匠造了个大大的儿童泳池,水浅,池底用各色石头拼出图案,色彩斑斓可爱。
皇帝上午处理完政务,午后就去看孩子们玩水。七八个孩子在水池里嬉戏。除了阿九,瑞儿,金妞,还有几个宗亲和公主家的孩子,最大的七岁,最小的就是金妞,得小宫女牵着她的手才能在水里玩。
李谕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孩子,他最近睡得不好,这会儿在阴凉处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就有些睡意朦胧。
他正在半睡半醒间,就听到旁边皇后在和女官轻声说话,无非是些宫中事务,还有京中命妇的八卦。
忽然就听到皇后似乎在说郑璎的事情。
李谕一下子醒来,问:“郑璎怎么了?”
冯皇后连忙道:“这事情我本来也要和陛下说的——郑璎被带回郑家,这边萧桓又走了。她回了郑家才发觉有孕了……”
李谕一怔。
若萧从简不出事。这时候萧府会是多开心,这是合家上下期盼的长孙。这个孩子本应该父母双全,从小备受宠爱呵护。
被他改变命运的人又多了一个。
“怎么,郑家难道不打算让郑璎生下来吗?”李谕声音有些冷。
冯皇后道:“这个他们不敢。只是在吵孩子的去处……是送走还是留下……”
李谕知道这肯定是郑家人托了皇后帮忙探探他的口风。
他说:“孩子生下来。让他们问郑璎。郑璎想留着孩子,郑家就得好好养。郑璎不想养……就送走。”
不管郑家把孩子送去哪里他都能找回来。
他下了决断,此事自然就没了争议。
晚间李谕洗澡时候看到手臂和腿上都有大片淤青。要是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萧从简能消一点气,他是心甘情愿。他盯着这些伤看了半天,有点可惜没有手机能拍下来。将来萧从简真和他好了,他就把这些受伤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
“你看,你那时候下手多重。”
然后萧从简会说:“是你先做禽兽之事。”
他只能从这些意淫中得到一些小小的乐趣。
皇帝身上的伤,只有贴身伺候的几个宫人知道。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都知道嘴要严密,皇帝不说伤从哪里来的,不叫御医,谁也不敢问。
李谕沐浴之后换好衣服,又看看折子,等到夜深了,他才去了萧从简那边。
白天皇帝离开后,萧从简一直没歇着。他发完了火,就继续忙他的书,之后打了两套拳。他自觉体力比从前弱了许多,他以为自己应该能打得过李谕,没想到真动上手,李谕并不比他弱。他能感觉得到,李谕并没有真用全力和他互打。
他没觉得自己老,但大病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是不争的事实。一想到这事情,他又想到皇帝那些胡言乱语——也只有这夜深人静时候,他能想想这些事情。他不怀疑皇帝削他是为了大权,但皇帝想睡他也是真的。他先得正视这一点。皇帝到底是个年轻人,说是癫狂也好,痴狂也好,为了那一点床笫之事,就疯成这样。他又想到萧桓,也是抵不住诱惑。
他想不明白。他年轻时候从来没有被这种色欲之事冲昏过头脑。
萧从简想着想着才慢慢睡着。
但他睡眠很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就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抬起头,就看到皇帝正爬上他的床。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视着。萧从简已经悄悄握紧了拳头,他压低了声音问:“陛下,你在做什么?”
皇帝慢慢向前蠕动身体,用气声说:“爬?床?”他慢慢躺倒在萧从简身边,蜷起腿,侧卧着,脸冲着萧从简。
“快睡吧。”皇帝低低地说。
萧从简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他坐起来。皇帝抬起眼睛看着他:“我也不是夜夜金枪不倒的。今晚我不会碰你。”
萧从简靠在床头,心平气和道:“不知道我哪点入了陛下的法眼。”
李谕闭着眼睛,能和萧从简躺在一张床上,在夜阑人静的时候说说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他不需要盯着萧从简,他能想象出萧从简此刻脸上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的样子,你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过么?别人称颂你的话,你以为都是假的么?”
李谕温柔地说。
萧从简默不作声。
李谕又说:“你以为只有女子爱慕你么?你以为只有朕……”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不会不知道冯佑远每次看你的眼神都特别深吧?若你肯让他亲近,他可得高兴疯了。还有国子监的周笃,他也是看到你就走不动路……”
“你知道这些么?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在乎。”李谕说。
寂静中只有李谕一声近乎叹息的呼吸声。
萧从简缓缓道:“陛下为色相所迷了。再过几年,我就会生出白发,会变老发福,陛下又是何必……”
李谕睁开眼睛,他温柔地看着萧从简自然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用目光与它嬉戏。
“可你就是你。到四十岁是你,七十岁还是你。”
萧从简又想起皇帝白天时候那句关到艹你艹到腻为止。只觉得这无限柔情的话听起来竟有些毛骨悚然。
“人年轻时候都这么说,”萧从简淡淡道,“从前高宗皇帝,先有刘贵妃,后有贾妃,秦夫人,再后来到你的母亲,云淑妃。每一个,高宗皇帝喜欢的时候都是山盟海誓,十分动情。你像你的父亲,迷上一个人,一件事,就是十分迷恋,非要耗尽这份迷恋才行。但真正深情并不是这样。”
李谕笑了笑。他不好告诉萧从简,他根本没有什么对高宗皇帝的回忆,他对高宗皇帝的所知都是从纸上记录来的。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但你一定不信。”
萧从简问:“什么事?”
李谕说:“这几年来,我没有碰过别人。我没有碰过皇后,德妃,贤妃。无寂和尚我没碰过,冯佑远我没碰过。从去淡州开始。”
萧从简想说他不信,但皇帝的语气平平无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仍在观察皇帝,皇帝不再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从简下了床,去榻上睡了。
凌晨时候他醒了,闭着眼睛听皇帝的动静。皇帝窸窸窣窣穿了衣服,在房间了徘徊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查看他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皇帝走到他面前。萧从简的呼吸绵长,和沉睡时候一样。
皇帝几乎无声地唤道:“朴之……”
然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才转身离开。
萧从简待皇帝走后才睁开眼睛。
之后几日皇帝都依然来这里睡,萧从简不怎么和他说话。他改睡榻,榻上不够两个人睡,皇帝只好睡床。
他的手稿皇帝有时候来了也看,还和他议论一些章节。
只是这天皇帝似乎无事,来得早了些,他正在沐浴。
皇帝站在门边只是看着。萧从简以前在军营中,赤身露体无所谓,早就习惯了。
皇帝盯着萧从简的腰到腿看了半天,才笑道:“你之前还说自己会发福,我看你不会。”
萧从简穿好衣服,刚要从皇帝身边走过,皇帝一把揽住他。
他能感到两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一般这是要干一架的预兆。
但皇帝只是搂着他的腰,轻轻旋转,哼着轻快的调子。
“我一直想这么做……”
“什么?”
“跳舞。”
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皇帝告诉他:“胯部放松。”
萧从简想挣脱,但皇帝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样慢慢摇晃,这样转。”
“这不是跳舞。”
皇帝声音里带着笑:“是的,是这样。我们不就正在跳吗。”
猫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似乎想要研究人类奇怪的步伐。
萧从简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舞蹈,但他知道这很亲密。皇帝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萧从简说:“陛下……”
皇帝说:“叫我李谕。”
萧从简不肯,他不可能叫皇帝全名,太生硬。
他说:“你虽然这样说,但你并不打算知错就改?”
皇帝顿了一拍,慢吞吞说:“是的,我不改。”
萧从简嗤笑了一声。他们的舞步已经停了下来,皇帝仍然搂着萧从简,说:“我想提醒丞相,那天我说要关你的期限并不是吓唬你。我们晚一天进入正题,你就会被多关一天。”
萧从简的背挺得更直了:“然后呢?”
皇帝温柔道:“我想今晚就开始。”
萧从简说不,他不想。他又要准备和皇帝打架了。他无所谓,这次他会对准皇帝的脸打,非把他打到头破血流为止。让皇帝一走出去,就要被所有的朝臣问发生什么了。
皇帝说:“今晚不行,可以。但总有一天会有。你现在吃的喝的,入口的所有东西,都是送进来的。朕什么时候下药都行。除非你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朴之,你不是那种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失身的人吧?”
萧从简笑了起来,这次他是真笑了。
他放开了皇帝,说:“你试试看。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下药。”
他气定神闲,又意味深长,说:“李谕,你可以再给我下一次药试试看。”
李谕的脸色就白了一层。
萧从简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