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颤, 温珩睁开眼睛。
两侧的舷窗和微弱的气流颠簸显示他正在一架航行中的飞机上。
温珩咬牙坐起来。
如果不是下身明显的不适感,温珩会以为他又穿了回去,一切都只是一场很长的梦而已。
温珩环顾四周, 这并不是他的私人飞机。
他的私人飞机上没有这样一间“卧室”, 有床、衣柜、浴室,甚至还有梳妆台...梳妆台上方的圆形镜子正对着床。
温珩面无表情偏过头。
耳朵红得快要烧起来。
一看到镜子,温珩就想起他被迫抬高下巴,亲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那样的动作和表情,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人。
但耳畔喑哑的低语,滚烫的肌肤...又清楚地表明着一切不是梦境。
冷悬“总有办法”让他说他想听的......
温珩用力摇摇头, 他抄起床头的手机, 刚连上飞机的Wi-Fi, 就有无数未接来电和未读邮件冒出来。
金特助:......为什么您的机长说一直联系不上您,您的飞机现在仍然没有起飞?我需要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温珩眯了眯眼睛,低头面无表情打字。
:你觉得被艹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发泄般敲完一通键盘, 温珩还没来得及点右下角的发送,卧室的房门被人敲了两下,黑衣人1号推开门,他恭敬地转过身,宽阔的背影遮住了温珩的视线。
“您请。”
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拎着医药箱走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
虽然有卧室的私人飞机在私人飞机的配置里也称得上顶级和豪华,但身高191的男人一走进来,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压迫感十足。
温珩喉结不动声色吞咽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房间里没有冷悬的那一侧。
私人医生戴上听诊器, 又给温珩量了个体温。
医生看着体温计,道:“37.5, 稍微有点低烧。”
医生又从急诊箱里拿出医护手电:“张嘴,啊——”
医生把医护手电对准他的扁桃体,温珩微微仰起头,张开嘴巴,红润润的舌头若隐若现。
沉沉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温珩耳朵一热,立刻紧紧闭上嘴巴。
“…我没事,不用看了。”
这是温珩醒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音色沙沙的,有点类似过往患者看演唱会跟着唱了一整晚嗓子叫哑了的症状。
医生开了退烧药和两种常用的消炎药。
“这种是内服的。”
温珩皱下眉。“那这种呢?”
扁桃体发炎而已,用得着吃这么多消炎药?
医生抬头,手扶了下眼镜框,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温珩的脖子。
温珩睡醒就穿着这一身睡衣,一看就是别人给他换上的。
温珩坐在床上,睡衣领口因为之前的动作松松垮垮的,有些低,露出白皙的锁骨,还有许多没消的痕迹......他皮肤白,轻微的淤青也显得触目惊心。
“外敷,...自己擦不到的地方可以让人帮忙。”
温珩就算再没经验这下也听懂了。
他面无表情攥紧了药膏,耳垂到脖子全都红成了浅粉色。
温珩决定等医生走了就把这药膏丢掉。
他今天就算疼死也不会让冷悬给他擦!
因为难为情和丢脸,既而又有点生气。
温珩抿唇转过头。
暂时不想理他。
医生合上医药箱,经过冷悬身边,出去前,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对了,既然你刚刚恢复了部分记忆,就更应该注意脑部的休息,如果不是你坚持,我是不建议你现在长途飞行的,”
“知道了,谢谢医生。”
温珩怔住了,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完全忘了他前一秒还在生气的。
“你记忆恢复了?真的?”
当初得知冷悬失忆后,他问过江枫,目前医学上还鲜有针对性有效治疗失忆的方法。
但纵观以往恢复记忆的患者案例,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大脑都经受了再度的刺激,有些是物理上的,比如二次车祸,大脑受到撞击。
但温珩很确定,近期冷悬的脑袋并没有受过伤。
倒是他,昨天被撞得脑袋嗑到了几次床......
温珩轻咬下唇。
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情感或感官上的刺激。
温珩耳廓红扑扑的。
咳...是还蛮刺激的。
门锁“咔哒”一声轻轻落下,医生出去了。
冷悬朝床的方向走过来。
他漫不经心解开衬衫的纽扣。
温珩面无表情吞咽了一下。
冷悬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换上。
他转过身,温珩露在被子外面的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冷悬无奈地提了提唇角,低声说。
“阿珩,飞机上只有一张床。”
温珩面无表情抿下唇。
医生才说过刚刚恢复记忆的人要多休息。
体力好的坏处就是就算温珩想晕都晕不过去。
他清晰地记得,昨晚,他们换了四次床单。
他不怎么出力都一路昏睡到飞机上,冷悬好像一分钟都没休息到...…
温珩红着耳朵,分给他一只枕头。
“…进来吧。”
温珩原本是平躺着的,躺着躺着,就忍不住一点点蹭过去。
夏天天热,冷悬从小体温就偏低,像一个天然的冷源。
温珩仰起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冷悬睁开眼睛,音色淡淡的。
“想起了一部分。”
“比如?”
“我记得,我跟你告白。”
漂亮的眼睛眯了眯。
“你只是把纽扣给了我,而且,我还没有答应你。”
温珩不满地仰起头。
“那根本就不算告唔......”
冷悬俯身含住他的唇瓣亲了亲。
“我喜欢你。”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温珩不自在地转过脸,唇角却一点点翘起来。
“…我也是。”
-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非常难熬,就算温珩睡一觉睡醒了,落地仍然感觉遥遥无期。
温珩仰头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冷悬是因为“受刺激”才恢复了部分记忆。
那多“刺激”几次,是不是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温珩一脸认真严肃。
为了男朋友,他愿意舍“身”取义!
温珩在地上找到那管差点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消炎软膏,使用说明上写,要用棉签棒把药膏擦到患处。
温珩心虚地吞咽了一下,他低着眼睛,把药膏塞到冷悬手里,小声道。
“…好像还是有点疼,我擦不到,你帮我擦一下药。”
冷悬眸色暗了暗。
“好。”
温珩半跪在床上,他埋在枕头里,音色闷闷的。
趴好。
“…可以擦了。”
消炎药有镇定止痛的成分,抹起来清清凉凉的,这款消炎药还有种淡淡的草药味,挺好闻的。
棉签棒要伸到里面。
出于内心深处“伟大”的让冷悬尽快痊愈的想法,温珩咬着唇,故意软软地哼了两声。
温珩觉得这招应该是有用的。
因为冷悬上药似乎上得特别慢。
“好...好了吗?”从后面看,温珩耳朵全红了。
冷悬喉结滚了滚。
温珩满意地听到他声音有些哑。
“好了。”
医用棉签湿漉漉的。
还有些透明的液体顺着棉签棒流到冷悬手指上。
冷悬若无其事地抽了张纸擦干净手,裹着废弃的医用棉签扔进了垃圾桶里。
“饿不饿?我叫人送餐进来。”
温珩疑惑地皱眉。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有点。”温珩语气恹恹的,“我想吃面。”
私人飞机上的空乘人员只用准备几人份的餐食,可以完全按照雇主的喜好来办。
温珩吃了一份酸甜口的千层面,味道不错,他看眼手机,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落地。
温珩找了一部主角拯救被恐怖/分子劫机乘客的电影,投屏到墙上,躺在床上和冷悬一起看。
这种灾难电影节奏紧凑,扣人心弦,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冷悬看着墙上的投影,被子下面,温珩慢吞吞蹭过来,拉住他的手。
温珩耐心地观察了一下,冷悬虽然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抗拒。
温珩得寸进尺,撩开睡衣下摆,拉着冷悬的手伸进去。
冷悬按下暂停。
“怎么了?”
温珩低着脑袋,脸颊红扑扑的,他磕巴道。
“这儿...好像...也有点疼,也擦一下吧。”
温珩脸红欲滴。
他都这么明示了……
冷悬这回总该失控了吧!
冷悬敛下眼瞥眼温珩的领口,又想起刚才给温珩擦药时看到的情景......
喉结无声滚了滚。
他昨晚太失控了。
不想让温珩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在他身体状态彻底好转前,冷悬什么都不会做。
冷悬拿起旁边的药膏看了看。
“这个药没有活血化瘀的效果,等一下,我出去找找。”
冷悬出去了,过了半分钟,他拿着一罐能化淤止痛的药膏回来。
仔细地上好了药,冷悬把他睡衣的纽扣一颗颗系上,他音色淡淡的。
“好了。”
一个身体机能正常且各项指标都远超于正常人的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几个小时前还说喜欢他,他都明示到这个地步了,对方还无动于衷。
温珩面无表情抿下唇。
几乎要生气了。
这正常吗?!
温珩不想看电影了。
他翻身而上。
眼尾委屈地耷拉着,他用力抓住冷悬的衣领。
“你说喜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怎么...”
温珩突然闭上嘴巴。
他眼睛眨了眨。
也不委屈了。
温珩得意地眯了眯眼尾。
因为有什么正抵在他刚上过药的地方,隔着一层被子也很清晰、有力。
冷悬抬头看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从这个角度看格外明显、性感。
他音色微哑。
“下来。”
冷悬还说再乱动就把他绑起来,经过昨晚,温珩知道这话是真的,才一动不动听话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算了,治病这件事,来日方长。
飞机落地L国机场,金特助和他安排好的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已久。
温珩在飞机上告诉他,“总裁夫人”这次会和他一起回来,因此金特助特意增加了一倍还多的安保力量,顺利地把温珩和冷悬护送到龍蓝的住所。
对于曾经利用过他为自己谋取利益还害他不得不跟小竹马分开两年多的龍蓝,温珩绝对称不上喜欢。
他本来想带冷悬去酒店住,但冷悬说想看看他生活过两年多的地方。
防弹的劳斯莱斯停在龍宅门口,黑衣人1号把他们的行李从后备箱取下来,女管家尊敬地询问他的意见。
“少爷,冷少爷的行李您想放在哪一间客房?”
“我对面那间。”
“是,佣人们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您和冷少爷旅途辛苦了,随时可以去休息。”
冷悬朝女管家绅士地点下头。
“打扰了。”
飞机落地机场时天色已晚,温珩今天不准备去拜访冷老爷子,也不打算去公司。
简单收拾洗漱了一下,温珩呈大字躺在八平米的kingsize大床上。
昂贵的真丝被套冷冰冰的。
漂亮的眼睛眯了眯。
温珩贼心不死。
他拿出手机给冷悬发微信。
: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去找你?
:不行。
温珩不满地皱下眉。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做客,睡一间房,显得不礼貌。
虽然冷悬解释给他听,但温珩并没有听进去。
温珩等了一小时,估摸冷悬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偷偷去开门。
他往下压了压把手。
门锁住了。
温珩皱下眉,龙傲天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他下楼找开锁工具。
温珩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开锁,冷悬房间旁边的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半夜口渴起床喝水的龍萝沉默两秒,被眼前这幕震惊到有些说不出来话,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在干嘛?”
温珩一脸理直气壮,动作不停。
“偷偷进男朋友房间。”
龍萝沉默两秒,摇摇头。
“…冷悬真惨。”
温珩眯了眯眼睛。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龍萝还向冷悬表白过。
温珩一脸严肃地抬头看着她。
“我是你哥,冷悬是我男朋友,所以你以后应该管他叫嫂子,记住了吗?”
龍萝沉默两秒,下楼倒水。
“…神经。”
温珩看着龍萝的背影,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记住。咔哒一声,他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温珩被人拉进去。
冷悬把他抵在墙角,音色低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嫂子?”
温珩目光闪躲,他心虚地舔下唇。
“总不能叫哥夫吧...不好听嘛。”
其实,温珩还有一个私心。
温珩至今不想承认他是在下面的那个。
纵观他们整个龙傲天一族,就没有出过几个0。
温珩坚信:只要他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因为“嫂子”这个称呼的争议问题,最终,温珩还是没能如愿睡到冷悬的床上。
-
温珩带冷悬回国的目的之一就是“见家长”。
但在温珩心里,龍蓝并不是他的家长,他的家长是温在渊,冷悬早就见过了。
第二天一早,温珩就带冷悬去了疗养院,见冷老爷子。
当初,从温珩口中得知林燃的真正死因时,冷老爷子几乎痛不欲生。
他的原配妻子因此伤心过度离世,冷自山和冷自君因买/凶/杀/人而入狱坐牢,冷老爷子本来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
但很快,温珩又告诉他,林燃还有一缕血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盼望和孙子相见,是年迈的冷老爷子最大的精神支柱。
老爷子郑重地换上了一身西服,还特意捯饬得很精神,昨晚几乎激动得彻夜难眠。
当他亲眼看到长大后的冷悬,眉眼生得几乎与年轻时的儿子一模一样,甚至更加俊朗出众,冷老爷子感慨得泪洒当场。
温珩懂事地和护工一起走到屋外,把空间留给爷孙俩,让他们能不受人打扰,好好叙叙旧。
等冷老爷子稍稍平静下来,老爷子让冷悬来叫他进去。
温珩礼貌地乖乖叫人。
“爷爷好。”
冷老爷子笑眯眯地拄着拐杖。
“好,好...怪不得我之前见到你会觉得你面善,原来我们以前就见过,你和阿悬是竹马对吧?”
“从前是。”冷悬答。
冷老爷子疑惑地抬起头。
冷悬牵住他的手,音色淡淡的。
“现在是男朋友了。”
冷老爷子怔住了。
虽然冷老爷子在国外旅行、居住了这么多年,但老人家的思想通常比较保守,突然间让他接受孙子喜欢男人这件事,仍然比较困难。
温珩抿下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爷子的反应。
害怕老年人经不住刺激,温珩试探性地抽出手。
但被冷悬紧紧攥住了。
冷老爷子沉默半晌,仰起头看着温珩,眼眶有些红。
“冷悬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我也没有尽过一天监护人的责任,有你一直陪在他身边,是他的造化...我很高兴,爷爷祝福你们。”
虽然当初冷自山谋夺走了一部分家产,但冷老爷子毕竟曾经亲手创立了那么大一座商业帝国,冷老爷子的“祝福”也是真金白银,从指缝里掉一点出来都出手阔绰得惊人。
老爷子送他的见面礼是几座岛,岛上还有矿......
温珩抬头,无声和冷悬交换着眼神。
冷悬轻轻提了提唇角。
“爷爷给的,收下吧。”
温珩乖乖收好财产证明。
“谢谢爷爷。”
“有时间,和阿悬一起去祭拜一下他父母吧。”
“嗯,我们会的。”
临走前,温珩说,等他们放寒假再带冷悬回来看他。
看望完冷老爷子,温珩就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
金特助一天三次地打电话催他尽早去公司。
总裁办公室的桌子上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已经不是一座山了,而是一整条山脉。
要在半个月内处理完半年堆积的工作,高效恐怖如温珩,也忙碌得披星戴月、废寝忘食。
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夜晚全公司除保安外最后一个下班。
因为公司里那些工作很乏味无聊,还有很多讨厌的董事需要应付,温珩觉得冷悬应该不会喜欢,就没有带他去,无聊就让黑衣人1号带人陪着他去L国内各地玩玩。
一连三天,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第四天夜晚,冷悬破例同意温珩和他一起睡。
温珩洗完澡,开心地抱着枕头去敲门。
终于躺到了男朋友的床上,温珩贼心不死,他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解睡衣扣子。
空有贼心,却累得没有力气。
没有解几颗,就抱着枕头睡着了。
冷悬眉眼低垂,将温珩的扣子一颗颗重新系好。
这几天,他从黑衣人1号那里听到了许多和温珩有关的事。
在温珩离开的那两年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重复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仅如此,他还要防范其他势力的暗杀,如履薄冰,危机四伏。
那时的温珩才多大?
十五岁。
他就能孤身一人从一群年纪堪称他叔伯辈的对手们中厮杀出重围,接替掌管整个龍家的大权。
冷悬敛下眼。
心脏倏得,被撕扯了一下。
温珩睡梦中突然挣扎了一下,他眉头紧锁,看来是一个噩梦。
“阿悬...”
回答他的是一个力度让温珩觉得有点疼的回抱。
冷悬低头在他眼睛上轻轻亲了一下。
音色低沉,让人听了觉得很心安。
“我在。”
“睡吧。”
第二天一早,温珩从被子里爬起来时,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温珩下了楼,冷悬穿戴整齐,已经坐在餐桌吃早餐。
温珩举起黑咖啡喝了口,有点懵。
“…你想和我一起去公司?”
“嗯。”
温珩还以为冷悬是觉得家里待着无聊。
“好吧,不过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
“我知道。”
温珩这话说得不假,从坐上车开始,温珩就有无数的邮件要回复,报表要看,问题要处理......
进总裁办公室前,温珩才突然想起什么,沉声嘱咐金特助。
“……买点电子游戏和产品,别让他觉得无聊,茶水间都准备点吃的,他想吃什么就点,没有餐标,花多了找我报销,嗯...总之,他要什么都给。”
“还有,给冷悬一张和我同级别的权限卡。”
有了这张权限卡,冷悬就可以去公司的任何楼层,包括但不限于健身房、食堂、体育馆......甚至那些没有监控存放公司高机密文件的地方。
金特助利落答:“是。”
其他公司的特助可能需要帮老板应付小情人,但温珩从来没有带任何人来过公司,照顾“总裁夫人”,总裁办众人不仅不觉得麻烦,反而还有点新奇。
冷悬看到总裁办的一张空桌上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堆满了文件夹。
“这些是?”他问。
金特助推了推眼镜,尊敬地答:“这些都是总裁下午要处理的工作。”
上午等待处理的总裁办公室已经堆不下了。
冷悬随手打开其中一份看了看。
金特助怔了下,刚想说什么,想起温珩的嘱咐,欲言又止。
公司对“总裁夫人”来说没有秘密。
就算冷悬想看公司最机密核心的数据和文件,金特助估计温珩也会眼睛眨也不眨地同意。
那他还有什么好瞎操心的?
金特助遂埋头做他自己的工作。
中午,温珩和冷悬一起吃了外卖。
没有午休,金特助把上午处理完的文件抱出去,存档归类或者和其他部门对接,然后又抱进来一大摞新的。
温珩翻开摆在最上面的文件夹,他怔了下。
发现文件夹内页贴着一张便签。
替他把文件的重点都总结了出来,甚至还有建议处理的方法。
按照便签上面的提示,这个下午,温珩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三倍不止。
温珩拨通他的内线电话让他进去抱文件时,金特助还很惊讶。
他跟在温珩身边多年,早就知道温珩的精力和效率都不同常人,但今天他还是再次被总裁震惊了
一下。
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温珩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让金特助完全摸不着头脑地把他夸了一通。
最后还说。
“我不在这半年,小金你越来越长进了,我要给你涨工资。”
金特助虽然疑惑但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呃...谢谢总裁!”
莫名其妙又被涨了10%的工资。
金特助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也都是如此。
金特助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总裁,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温珩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金特助抽走文件,他肩膀一松,如释重负,欣慰道:“总裁,这是最后一份文件了。”
温珩怔了下,他皱眉。
“你不是说堆积的工作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处理完吗?”
这才刚刚过去一星期。
“本来的确需要那么久,但没想到半年不见,总裁您的工作效率比之前更加高效了!”有些人拍老板马屁是为了抱大腿,但他,绝对是真心实意地钦佩温珩!
温珩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懒洋洋的。
“这也有你便签的功劳。”
金特助愣住了。
“啊?什么便签?”
-
总裁办。
忙碌了大半年的众人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全都默契地瘫在了桌上。
女秘书去茶水间倒水的路上,高跟鞋似乎踩到了什么,她低头捡起来,是一张便签。
便签上的字很好看,跟他们办公室书法最好的金特助有点像,但细看,金特助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女秘书睁大眼睛,跑回去跟同事们一起分析。
“我去,不会是...写的吧。”
那人眨眨眼睛,朝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了眼。
“这上面写的是批示意见吗?还把文件重点也全都圈出来了。”
他们本来以为冷悬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毕竟“总裁夫人”只是一个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
而他们总裁办全都是名校毕业,这些文件涉及到的专业内容很多,有财务部门的,有技术部门的......连他们也不能保证每一份都看得懂。
女秘书忍不住好奇,主动向冷悬求证。
“这些都是您写的吗?”
冷悬在回复ACE内部的邮件,他低头打字,漫不经心:
“嗯。”
“我原本以为总裁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总裁夫人比总裁更恐怖!一个人顶我们整个总裁办......”女秘书倒嘶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本该想到的,总裁会喜欢上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总裁和总裁夫人都是工作狂。
总裁夫人恐怖如斯也很正常。
女秘书被震撼到了,也没多想,脱口而出。
冷悬指尖微顿,镜片反射出金属质地的淡淡冷色光泽。
他漫不经心合上电脑。
“总裁...夫人?”
女秘书捂住嘴巴,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一块好用的挡箭牌。
她点点头。
“呃,是啊...有次我不小心说漏嘴被总裁听见了......”
温珩当时和冷悬的第一反应一样,但他满意地眯了眯眼睛,递给她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还表扬她。
“很好,以后都这么叫。”
金特助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婷婷这句话。
他转身递给温珩一个同情的眼神。
轻微的开门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温珩。
温珩喉结下意识吞咽了一下,他避开冷悬的视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面不改色递给金特助。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现在下班去团建,洗浴、按摩、唱k...吃最贵的omakase,刷我的卡,我请客。”
金特助弱弱地举起手。
其实他们现在最想做的是下班回家睡觉。
“boss,我们能不能......”
温珩面无表情。
“现在立刻,消失。”
接下来的场景不适合有其他人在场。
“是!”
众人跟在温珩身边多年,对温珩这个语气再熟悉不过,连钱包都没拿,立刻乘总裁电梯下楼了。
“总裁夫人。”
冷悬敛着眼睛,语气淡淡的,分不清有没有生气。
“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
温珩耷拉着脑袋,尝试狡辩,小声道:
“我可以解释...”
-
金特助和总裁办众人找了一间公司附近的高级洗浴、按摩、餐饮一体店,洗完按完,通体舒畅,一身的疲乏都减轻了不少。
但众人仍然想下班,回家补觉,没有唱k聚餐的打算,众人看了眼时间,估摸了一下,两个多小时过去,就算是吵架,应该也吵完-总裁认错-和好-下班了。
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偷偷潜回办公室,收拾各自的东西回家。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众人还仰头朝顶层看了眼。
但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玻璃是单向的,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应该下班了吧...”
众人乘总裁电梯直接登上顶层。
顶层办公室静悄悄的,众人轻手轻脚拿上包和钥匙,正准备一起坐电梯下楼。
“咔哒”一声。
总裁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以金特助为首的总裁办众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总裁夫人”公主抱着“总裁”走出来。
一米八的温珩在一九一的冷悬怀里,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服,半截胳膊露出来,手臂又细又白,总裁办众人第一次觉得温珩其实很轻,很小一只。
金特助都惊呆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凭借多年同事的默契,在这一瞬间,互相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震惊。
“卧槽,总裁好像昏过去了...”
“俩小时啊,不会是do晕过去的吧!”
“为什么冷悬要给总裁披西服外套,你们没发现总裁的衬衫皱得不能看了吗?!”
“报告,我发现总裁脖子上有草莓,手腕上也有...”
因为被抱起来的姿势,温珩的西裤不可避免地翻上去一截。
“救命...脚踝内侧好像也有!!”
都是成年人。
大家都懂,什么姿势才能导致脚踝内侧也有。
不约而同觉得有点热。
冷悬肩宽腿也长,抱着一米八的温珩,走路又稳又轻松。
众人按的直达电梯到了。
冷悬抱着温珩走进去,金特助很有眼色地帮他按了负一楼车库。
冷悬敛下眼。
音色带着事后特有的低沉沙哑。
“叫保洁来打扫一下办公室,地毯和椅子不能要了。”
“是。”
“麻烦了。”
冷悬语气淡淡的,待人接物都疏离而温和,但长期与上位者打交道的金特助觉得,“总裁夫人”身上有一种和他们相似甚至更甚的气质。
擅长伪装,且游刃有余。
金特助在心里默默心疼了总裁一秒。
-
温珩和冷悬在L国又待了一段时间,温珩提前处理了一部分下半年的工作,等到开学前,温珩才启程回家。
回华国前,温珩让助理递交了一份飞往M国的航行申请。
他想去祭拜一下冷悬的父母。
冷悬父母的安息之地是一片远离闹市的私人墓园,环境静谧清幽,很少有人打扰。
温珩抱着一束百合花。
他把花轻轻放到冷悬母亲墓前。
冷悬牵着他的手。
“叔叔阿姨...”冷悬低头看眼他,温珩耳朵一红,上次叫咱爸咱妈感觉不太矜持,温珩小声道,“爸妈好。”
温珩偷瞄一眼冷悬。
凭他对冷悬的了解,冷悬话很少,就算对素未谋面的父母,也不会一下打开话匣子。
不过他早有准备。
温珩从书包里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墓前,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
温珩按亮打火机,他低头碎碎念,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
“爸妈,听说你们都是学霸,冷悬他继承了你们的优秀基因,他成绩也很好......”
温珩把冷悬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烧给他们。
还有冷悬从小到大的一些照片。
然后是温珩从冷老爷子那里打听来的,冷悬父母喜欢吃的东西。
温珩偷瞄一眼冷悬,用他应该听不到的超级小声的声音低低地说。
“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家人。”
温珩一脸认真。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冷悬不动声色弯了下唇角。
温珩飞快说完,他拍拍手上的余烬和灰尘,站起来。
“咳…我去叫人把车开过来。”
温珩找了个借口走到远处打电话,留一点时间给冷悬和父母单独相处。
冷悬敛下眼,看着墓碑前照片上的年轻男女。
安静地站了很久。
重活一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冷悬音色很淡。
“爸,妈,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叫温珩,你们刚才见过了。”
冷悬漫不经心抬头望向不远处那棵葱郁苍翠的杉树。
微风拂过树梢,仿佛是父母在回应。
温珩不放心地藏在树后,还以为他发现不了。
冷悬垂下眼,轻轻弯了弯唇角。
“对,那就是我想相伴一生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