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野的整个孕期都是在家中过的。
他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味道, 总是闻着难受,除了必要的产检以外再也不去,平时都是叫了医生直接来家里。
他这一次的孕期反应要比上次怀孕还要严重很多很多, 因为腺体被摘,胎儿不能在他的身上得到应有的信息素补给总是闹腾。
生殖腔的位置也低, 腔壁比正常人还要薄, 是绝对拖不到足月生产。
池颜川找了无数的营养师和厨师, 只要蒋野吃吐就换人。
从国内外不知道换了多少拨。
他将整个公司都让给了池颜晟, 这个当弟弟的坐收了整个渔翁之利, 自然成了他坚实的后盾。
只要是池颜川提出人类的要求, 他都会一一完成。
弟弟在后面疯狂的赚钱, 他在前面也疯狂的消费, 从小不点还没出生开始就布置房间。
蒋野看着他的阵仗都觉得有些夸张, 或许是求女心切,亦或者是因为看见了隔壁的林岁欢生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胖丫头,他的红眼病都要被馋犯了。
从婴儿房的装修开始他都是一直在盯着的,地板,墙面, 婴儿床, 风铃全是粉色的,一点后路都没留,甚至还有点邪乎的爬了之前两个人爬的祈福山求了福袋回来。
他想着, 女儿应该能让蒋野更开心一点, 自己也陷入了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
池颜欢仅仅简单的给他科普了一下孕期的情绪不稳定,可能会出现低沉等现象、她本意想说这些都是正常的,
但是落在了池颜川的耳朵里, 那就是最最严重的事情, 没有任何事比蒋野的情绪更重要。
怕这一胎不是女儿,怕蒋野因为不是女儿而难过。
但是事实明显是相反的,相比于他的自我内耗,蒋野就显得淡定多了。
无论是男女都生长在自己的肚子里,并且他都是爱的,都喜欢。
他想让池颜川放松下来,不需要他一个大少爷去学什么做饭,也不用他天天守在屏幕前学着怎么织肚兜,用假娃娃练习怎么换尿不湿,这如果是自己给池颜川的压力,他不想这样的。
但是蒋野还是低估了他的惶惶不终日。
某天夜晚醒来,蒋野的身边没有人,他摸着还有余温的被子寻出去。
看见池颜川自己在客厅里坐着,手里捏着终究笨手笨脚学不会的针织线红了眼睛。
他看见蒋野起床,赶紧擦了擦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悲伤抹泪的模样:“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渴了?”
蒋野的肚子逐渐圆滚起来,走一步他都在心惊肉跳。
“找你。”他轻叹一声走过去。
蒋野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扔在沙发上:“半夜学这个伤眼睛。”
他这一句话足够让池颜川泪崩,这人抖抖唇瓣,高高大大的个子抱住蒋野,失声痛哭。
“蒋哥,要是生女儿,你还爱我吗?”
蒋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他们两个人谁生孩子。
他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部,是自己怀孕没错啊,为什么池颜川哭的这么难过。
“男女都爱啊,不要闹了,早点睡觉。”
“我哄你睡,讲故事当胎教好不好?”池颜川牵着他的手回房间。
“你是三岁小孩吗?”
“嗯…”池颜川执拗的捉住他的手,眸色深深地凝望着他,直到都躺在大床上也没有放松许多。
似乎在整个孕期,他比蒋野还要紧张。
没来由的,只是怕。
医生每次说着各种风险只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可每一次都在将他凌迟处死,就因为蒋野从来不争不抢也不闹。
从未向他索取半分东西,轻易的原谅,池颜川才会更加忐忑不安。
他被确诊产前抑郁的时候只是点点头,转头一脸委屈的问蒋野:“以前,你也这么难受吗?”
“别哭了,颜川,都是人……”
“蒋哥,我好难受,我好想死,我怕我死了你和别人好呜呜呜…”
“是我生,不是你,别紧张。”
“可我还是好难受。”
“乖啦。”
像是走在了高压电线上,一不留神就会摔死。
岌岌可危。
池颜川得了抑郁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无解,单纯变成了黏人的动物,看不见蒋野就要发疯想死,随时像是被丢掉的小孩。
就连人家要上厕所都要跟着。
他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宋御,一点点学会按摩,孕晚期的时候蒋野的小腿水肿,他练拳时候有很多的老伤,手腕也没有彻底的好,到了阴雨天会发疼。
池颜川陪着整个产期,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蒋野二次经历,孕吐那样难受,整个人脱力跌在卫生间的时候,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替代蒋野承受这一切。
他到底曾经忍了多少?
池颜川自己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会发呆,乱想,时不时想要给自己两个耳光,想想曾经的畜生行径,他真的很想杀了自己。
而那个曾经被他狠狠伤害过的男人只会敞开自己的怀抱接受他,轻声安抚着:“颜川,别怕。”
抑郁的难熬不是在□□,而是心上。
在深夜里,他看着蒋野因为怀孕深深凹陷进去的脸颊,心尖会忍不住的颤,想亲一下他,却怕扰了他的睡梦。
在孕期里能有一场好觉很重要。
蒋野有一点声响就会醒,他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握住池颜川的手,哑声安抚:“我在,颜川,我在。”
“我吵到你了。”他有些自责。
蒋野摇摇头,含糊呓语,伏在他的胸前,呼吸逐渐变得缓慢悠长:“有你在,我才睡的安心些。”
这一句话就让池颜川安心下来,他握住蒋野的手,克制的在他的额间吻下去:“不许骗我。”
“嗯。”
蒋野向来说话算话,十年前也和他说过别怕。
——
蒋野的身体条件不好,提前两个月手术。
那一天池颜川打破了曾经不许让家属进入陪同的规定,但是为了防止他情绪化会影响手术,医院用玻璃开了一个观察室让他看着。
六个小时,他亲眼看着蒋野的身体究竟在承受着怎样的苦难。
蒋野的生殖腔已经被撑到了极其薄的情况,不摘除将来可能有大出血的危险,摘掉才能保命。
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池颜川的手一直在剧烈的抖。
无论孕期怎么保养,胎儿仍旧在整个怀孕期间都没有得到信息素的滋养,早产两个月很小的一只。
他看着护士将血淋淋的孩子从蒋野的身体里捧出来,再到第一声啼哭,池颜川激动的想要掉泪。
“恭喜池总,是男孩。”
“好,男孩也好,蒋哥怎么样?”池颜川急切的问。
“手术很成功,医生做好缝合会出来和您说,先看看孩子?”
护士抱着小不点出来给他看,池颜川却无心在这身上,笨手笨脚的接过,他甚至还没有自己的手臂长。
这是他和蒋野的孩子…
看着他柔嫩的小脸,池颜川似乎明白了蒋哥口中的血缘二字。
有一个人,是为了他们而来。
医生走出来和他阐明情况,蒋野摘除了生殖腔体内等于摘除了一个器官,将来的后遗症必不可少,终身伴随,生下一胎保命已经是万幸。
池颜川几乎是腿软着走到蒋野的病床边,守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熬着熬着,似乎都要瘦了下去。
儿子早产需要在保温箱里住一个月,池颜川尝试学怎么换纸尿裤,整天再看的是育儿心经再也不是今日金融。
他也在尝试去当一个好爸爸。
蒋野最开始不能下床,随便一动身体都钻心的疼,甚至因为摘除了生殖腔体内很多器官快速衰竭,让他进了一次急救。
再后来,池颜川更不愿意让他自己下床。
可蒋野每次上厕所想要他出去,术后半个月忍不住想要擦一擦身体,不肯让池颜川帮他。
腹部上一条长疤,他执拗的不愿意让伴侣看到,想要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
池颜川对于他的这种举动有些气,却也明白。
当初他后背上的烧伤也不愿意让蒋野看到,谁不想在自己爱人面前展示出最好的自己?
“不要…丑。”蒋野攥紧着自己病服,不想他看。
池颜川自顾自的解开他的扣子,在他小腹部的位置留下很轻的吻:“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勋章,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也可以纹一个一样的陪你。”
他尊重蒋野,不许这人因为自己的伟大而自卑。
创造生命的腹腔无论有什么样的伤疤都不是丑陋,是灵魂的勋章。
从此以后的每一次,两个人亲密的接触时,池颜川都会在他的疤上轻柔的吻,似乎腹部成为了他最敏感的位置,会让蒋野又不一样的羞态。
他不明白,自己这幅干枯无趣的身体究竟哪里吸引了池颜川。
这个Alpha是那样精致美丽,就连他的心里都在暗暗祈祷着儿子应该继承池颜川的皮囊。
“蒋哥,你的漂亮只有我知道。”池颜川哄着他,吻着他。
从此很多年蒋野的耳边都只有这样温柔的声音,一遍遍的沉声重复:“我好爱你啊,蒋哥。”
“你怎么…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蒋野微热的耳根总是不好意思听他将的话。
没有池颜川那么善于表达,更多的时间都在沉默寡言。
“我怕我做的不好,让你感觉不到喜欢,让你缺爱,好感谢你给我一个孩子,赐给我一个家。”
他甚至用了赐这个字。
他真的很喜欢,无法溢于言表。
这世界上让人疯狂的,兴奋的,沉沦的,牵扯着一切能够参与荷尔蒙的情愫,都是因为爱情。
作者有话说:
娇滴滴熊孩子即将闪亮登场hhh;
家里的画风恐怕要变成搞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