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尝试了酸奶兑啤酒, 红酒加啤酒，可乐和红酒，味道奇奇怪怪又别有滋味, 桌上的小龙虾壳已经堆成了小山。
夏桉心想这简直是这一段时间以来, 他吃过的最开心的一顿饭。
“哥。”夏桉打了个酒嗝，脸上红红的, 伸手捏着小龙虾的钳子，对着夏鹤行, “你是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小龙虾，还是这个刁蛮任性的小龙虾？”
“……”夏鹤行无言，“都不喜欢。”
夏桉一皱眉头, 对着夏鹤行叹了一口气，因为醉意, 眼神都有些迷蒙，但面上还是一脸无奈, “哥，你好难将就哦。”
夏鹤行：“……醉了？”
夏桉一皱眉, “没有！”
他才喝了多少, 怎么可能就醉了。
夏桉捏着小龙虾的钳子, 换了个方向, 对着霍蛟的方向晃了晃，傻笑一声, “那霍蛟你呢, 喜欢温柔漂亮的小龙虾, 还是喜欢豪迈大方的小龙虾？”
霍蛟盯着那只小龙虾看了半晌, “我喜欢聪明的。”
这是选项以外的答案, 夏桉已经被酒精侵蚀一半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呆呆点头，“哦，喜欢聪明的。”
夏鹤行在一旁笑了一声。
夏桉把小龙虾塞到嘴里，夏鹤行见状，哭笑不得把没有剥壳的小龙虾从夏桉嘴里拿出来，又见夏桉去拿酒，劝了一声，“别喝了。”
夏桉一把将酒杯拢到自己的两手之中，一脸警惕地看着夏鹤行，“这是我的！”
夏鹤行失笑，“那我想要喝一口，不行吗？”
夏桉看着夏鹤行，连鼻子都皱了起来，看上去很纠结，最终把酒杯往夏鹤行的方向推了推，一脸肉痛的样子，两只手指比了比，“只能喝一点点，不能喝太多哦。”
夏鹤行失笑，刚要拿过酒杯，夏桉突然又把酒杯拿了回来，摇摇晃晃站起身，举着酒杯，递到了夏鹤行嘴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哥，只能喝一点点哦。”
夏鹤行喉结突然上下滑动一下，笑了起来，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笑了起来，“好喝。”
夏桉歪了下头，然后脑袋上呆毛一翘，嘿嘿傻笑起来，一把将酒杯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夏鹤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夏桉晕晕乎乎摔回了椅子上，脸颊酡红，又打了个酒嗝。
夏桉傻笑着，“一个哥，两个哥，三个哥……我有好多哥。”
夏鹤行眼角一跳。
夏桉又伸出手，突然拽住了夏鹤行的衣袖，“都是我的！”
夏鹤行看着夏桉的眼睛，凑近夏桉的耳朵，带着低哑的笑意，“好。”
“是你的。”
夏桉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又吃吃笑了起来，趴在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夏鹤行看着桌上空了的啤酒瓶和红酒，心想他今日的确是太放纵夏桉了，今天喝的酒已经大大超过夏桉平时的酒量。
夏鹤行站起身，看着满桌的狼藉，又看向那边脊背挺直正在喝酒的霍蛟，“霍蛟，帮忙收拾一下。”
霍蛟没动。
夏鹤行皱眉，提高声音叫了一声，“霍蛟。”
霍蛟眼睫一动，眸子淡淡扫向夏鹤行，“叫我？”
夏鹤行神情冷淡，带着几分嘲讽，“当然，吃完了就起身收拾一下吧，霍总不会白吃白喝之后，连帮忙都不愿意吧。”
霍蛟看着夏鹤行，目光深深看不见底。
夏鹤行皱眉，不躲不闪地对上霍蛟的眼神。
两人暗中较着劲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蛟突然一拍桌子，把趴在桌上快要睡着的夏桉都给吓了起来，晕晕乎乎看了一圈，一副事态外的表情。
霍蛟厉声，“大胆！你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夏鹤行：“……”
？？？？？
霍蛟盯着夏鹤行，面上没有醉意，可要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霍蛟的视线根本已经没了焦点，显然是已经醉了。
夏鹤行眼角一抽，“霍蛟，你喝醉了？”
“本王千杯不倒！”霍蛟皱眉，又茫然四顾，“子安在哪儿？子安？”
子安？子安是谁？
夏鹤行虽然对这个新出现的名字有几分好奇，但他对霍蛟的私事没什么兴趣，也没有追问的想法，“你醉了。”
夏桉迷迷糊糊，转头看了一眼夏鹤行，又看向霍蛟，“哥？”
霍蛟飘忽在虚空的视线突然在夏桉脸上定住，脸上露出来了一抹笑容，“子安，本王前些日子颁布了新政，是你和本王一起制定的，还有，西域进贡了一批宝物，本王这就让人将东西送到你那儿去。”
夏桉歪了歪头，脑子里冒着酒泡泡。
霍蛟坐得稳如泰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按住夏桉的手臂，目光柔和，“子安，本王得了这江山，也将有你一半。”
“哥？”夏桉看着霍蛟，傻笑起来。
霍蛟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更深，“对了，如今你是我王弟了！”
一旁的夏鹤行：“……”
他现在很怀疑霍蛟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平日里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喝醉之后竟然这么……戏多。
霍蛟一拍手，“王弟，本王登上王位，你想要什么，都与王兄说！”
夏桉眨了眨眼，脑子里灵光一闪，脑电波诡异的与霍蛟对上了，眼睛骤然亮起，“小龙虾！王兄，我要吃不完的小龙虾！”
霍蛟颔首，“好，本王便赐你小龙虾！”
“王兄英明！”
夏桉吃吃吃笑了起来，“王兄！”
“嗯。”
“王兄有钱吗？”夏桉醉呼呼拽着霍蛟。
“这天下都是本王的，何况这种身外之物！”霍蛟豪迈一摆手，打倒了桌上的酒瓶。
夏桉瞪大眼睛，开始海豹式鼓掌，“王兄好棒！”
霍蛟脊背更加挺直，“这山水河海都是本王的！”
“王兄好厉害！”
“金钱权势已在本王手中！”
“哇！”
“本王拥有这广阔江山！”
“好！”
“本王已经拥有一切！”
“哇哦！”
霍蛟说着，却突然沉默下来。
夏桉歪了歪头，脸颊一片通红。
霍蛟看向夏桉，渐渐地，眼眶却突然红了，“可是子安……”
夏桉眨了眨眼，傻笑一声，“王兄？”
“本王失去你了。”霍蛟拽住夏桉的手，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本王宁愿不要这江山，也不要和金钱权势，只求你健康平安。”
“若是得到王位，便意味着要失去你，本王什么都不要了。”霍蛟垂下眼眸，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夏桉一愣，他喝醉的脑子让他理解不了这段话，但他看到了霍蛟脸上的伤痛，还是本能地伸出手摸了摸霍蛟的头，“王兄，我在呢。”
霍蛟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夏桉，眼中又迸发出了光芒，“是……你还在。”
霍蛟大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注意到了桌面上的一片狼藉，一皱眉，表情一沉，“怎么无人上前伺候！来人啊！”
夏桉嘿嘿傻笑着，也学着霍蛟，“来人啊！”
夏鹤行无奈，他觉得自己在旁边和他们格格不入，像是看了一场劣质的电视剧剧情，“行了，我来收拾，你们都别动。”
霍蛟一拍桌子，“大胆奴才，竟然这般和本王说话！”
夏鹤行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拳头硬了，笑得阴气森森，“你再说一遍？”
霍蛟皱眉看向夏鹤行，像是在努力辨认对方是谁。
夏鹤行咬牙切齿，“认出我了吗？”
霍蛟沉默片刻，突然轻哼一声，带着些不屑，“不过是小小蛮荒使臣，竟也敢这般无礼。”
很好。
他的角色从奴才变成使臣了。
他平日怎么没看出霍蛟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看着正儿八经一个人，喝醉之后居然是这种性格。
夏桉也皱眉看向夏鹤行，“就是就是，怎么这般无礼！”
夏鹤行：“……”
霍蛟端起酒杯，“来，子安，我们接着饮酒！”
“好！”
夏鹤行看着夏桉拿起酒杯，夏鹤行反应过来，脸上伸手去抢夏桉的酒杯，夏桉像是没想到的夏鹤行居然抢东西，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你抢我东西！”
霍蛟也目光阴沉沉的看向夏鹤行，“你竟然欺负我王弟！”
夏鹤行：“……”
以后坚决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喝酒。
为什么夏桉的脑回路居然能和霍蛟对上？
“你喝醉了。”夏鹤行不由分说将酒杯放远了一点，然后拽着夏桉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结果夏桉像是被吓了一跳，伸出手就朝着夏鹤行脸上招呼。
“放开！”
霍蛟目光一凛，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把夏桉拉回去，结果脚下不稳，一脚绊在了椅子腿上，“咚”的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
这么一声巨响好像让夏桉稍微清醒了一点，呆呆看了一眼摔在地上，像是彻底醉过去的霍蛟，又抬头看向夏鹤行。
夏鹤行脸上还有被刚才夏桉抓出来的三道血痕，笑得杀气腾腾，“清醒了吗？”
夏桉眨了下眼，像是吓傻了。
夏鹤行目光里翻滚着怒火，“爪子挺锋利啊。”
夏桉看着夏鹤行半晌，突然扑到了夏鹤行怀里，脑袋还在他脖子处蹭了蹭，软声软语，“唔……我头好晕啊，想睡觉。”
夏鹤行现在都怀疑夏桉是不是在装醉了，深吸一口气，“不闹腾了？”
“桉桉很乖的，桉桉不闹。”夏桉说着话，整个人扒在夏鹤行身上，眨巴了一下雾蒙蒙的眼睛，“桉桉要睡觉了，哥哥陪。”
夏鹤行一怔，刚才的怒气骤然散开，一时间也为自己这种心理变化感到无能为力，弯腰伸手将夏桉抱起来，还颠了一下，“明天再跟你算账。”
夏桉像是没听懂，夏鹤行抱着夏桉，将他带到了卧室的床上。
估计是躺得舒服，夏桉翻了个身，在暗色中带着醉意的眸子望着夏鹤行，“哥哥不陪桉桉一起睡吗？爸爸妈妈不在家，桉桉害怕。”
夏鹤行一怔，恍惚间想到了小时候夏桉可怜兮兮抱着被子到自己房间来的模样。
[哥哥，桉桉怕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那个时候，小孩满眼的希翼，他从来不会拒绝这样的夏桉。
……现在也是。
夏鹤行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夏桉的头发，看着青年毫无戒备的模样，无奈叹气，“这个时候倒是乖了，我先去收拾东西。”
“桉桉先睡。”夏鹤行目光柔和下来，“我就在外面，好吗？”
夏桉点头，“嗯。”
*
夏鹤行出去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又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经睡过去的霍蛟，眼中多了些嫌弃。
但想了想，还是一把将霍蛟拽起来，拖到了地毯上，勉为其难给他丢了一条毯子。
好了，情谊已尽，死不了就行。
夏鹤行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肩膀，刚一转身，就看见卧室门口蹲着一个身影。
夏鹤行一愣，“桉桉？”
小黑影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夏鹤行走了过去，在夏桉面前蹲下来，“怎么了？”
夏桉盯着夏鹤行，“我现在是猫。”
夏鹤行：？
……看来是换剧本了。
“好好好，你现在是猫，那现在小猫也要休息了。”夏鹤行温声哄着，伸出手摸了摸夏桉毛茸茸的脑袋。
夏桉点头，想要起身，结果就是一个趔趄，夏鹤行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他，无奈叹气，“下次不准喝酒了。”
夏桉抬头看了一眼夏鹤行，傻笑着，“……酒。”
夏鹤行瞥了一眼夏桉，“醉鬼。”
“我没醉。”
“是，你没醉，那你走一条直线试试？”
夏桉盯着脚下晃动的地板，抽了抽鼻子，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可是房子在动。”
夏鹤行又笑了。
夏鹤行把夏桉带回床上，夏桉躺在床上，翻过身，看着他哥。
夏鹤行伸手摸了摸夏桉有点发烫的脸，“我去泡杯蜂蜜水。”
夏桉没有说话，夏鹤行起身去泡了蜂蜜水，给夏桉喂下之后，又去拿了块湿毛巾，帮夏桉擦了擦脸，青年也不乱动，就这么盯着夏鹤行，眸子漂亮得有些摄人。
夏鹤行动作一顿，伸手捏住夏桉的鼻子，倾身靠近他，脸上没了往常温和的笑意，反倒带了些危险的气息。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夏鹤行哑声问道。
夏桉眨了眨眼，闷声道：“好看。”
夏鹤行笑着，“那你喜欢吗？”
夏桉点头，“喜欢。”
夏鹤行一怔，虽然知道夏桉口中的喜欢并非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心头还是微微一热，“桉桉……”
夏桉一皱眉，“我不是桉桉，我是猫。”
夏鹤行：“……”
心头的那一丝热度迅速恢复正常。
夏鹤行觉得好笑，“那你怎么证明你是猫？”
夏桉眨了下眼，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估计是喝了太多，这个问题对于夏桉来说有点困难，夏桉皱着眉头，眼尾都憋出了一抹艳丽的红。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夏桉皱着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像是梅花枝头的冬雪，青年露出一抹笑容，突然靠近夏鹤行——
舌尖从夏鹤行下巴上轻舔而过。
“喵～”
夏鹤行瞳孔一缩，浑身僵住，只看见面前青年弯起的眉眼，那双清透的眸子里映照出了他的模样，漂亮的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鼻尖的酒香似乎也浓郁了几分。
[……想要占据他，拥抱他，亲吻他，想要看他在自己怀里哭泣，看他攀附着自己无力的模样。]
余慎行当时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你难道一点都没想过吗？]
夏鹤行指尖像是抽搐一般的剧烈抖动一下，伸手触上了青年发红的眼尾。
那抹红色在他指尖的摩挲下更加艳丽，清透的眸子里也多了一抹水光。
夏桉觉得不太舒服，偏了偏头。
夏鹤行掐住夏桉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目光沉沉。
他想过。
此刻也在想。
“夏桉。”
夏桉睁着迷蒙的眼睛，“哥？”
“不是。”
夏鹤行靠近夏桉，鼻尖与鼻尖相碰，两人的呼吸交缠。
“夏桉，我不是你哥。”夏鹤行看着他，“我叫什么名字？”
夏桉呆呆看着夏鹤行，怔愣了许久。
“……夏鹤行。”
夏鹤行骤然笑了起来，“嗯。”
夏鹤行看着夏桉，目光在夏桉莹润的唇瓣上扫过，最终上移，慢慢俯身，在夏桉眉心落下了一个轻吻。
夏桉眼睫猛地颤动一下，他不明所以，心脏却抽动了一下，连着耳朵到脖子都浮现了一抹红。
夏鹤行伸手覆住他的眼睛，轻叹了一口气，“睡吧。”
夏鹤行没动，一直等到对方呼吸平缓，才慢慢站起身来，双脚早已经发麻。
夏鹤行弯腰摸了摸夏桉的头发，起身去了客厅，站在阳台，拿出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亮了一瞬，随即烟雾缭绕。
在烟雾吞吐之中，夏鹤行的神情明灭不定，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让人看不透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客厅里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夏鹤行转头看去，就见睡着的霍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摇摇晃晃冲着他走来。
夏鹤行轻嗤一声，“醒了？”
霍蛟声音嘶哑，“你把我王弟带到哪儿去了？”
夏鹤行明白了，看来这是还没清醒，“他不是你的王弟。”
“他是！”霍蛟看着夏鹤行，“他是我的弟弟……”
霍蛟目光冰冷，瞪着夏鹤行，握紧拳头，突然快速冲着夏鹤行冲了过来，“竟敢在本王面前……”
“嘭！”的一声，夏鹤行眼睁睁看着霍蛟径直撞上了阳台的玻璃门，在僵持三秒过后，轰然倒地。
夏鹤行：“……”
今晚真是出现了太多意外。
夏鹤行按灭了烟，推开阳台的门，一脸无语的看着地上彻底昏过去的霍蛟，随手将那边的毯子丢在他身上，转身回了房间。
夏桉睡得很沉，外面的动静根本没吵醒他，夏鹤行躺在他身侧，伸手将夏桉拢入怀中，在青年熟悉的气息下，慢慢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