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第一周的休息日,决赛在东京的一个大型场馆内举办。会场内有很多电视台的摄像机,连只是来给清居加油的平良看了都跟着紧张起来。以城田他们为首,不仅是本校的,估计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人来看比赛。
先说结果,清居没能获奖。冠军是横滨的一个大学生,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仙台的初中生和奈良的高中生,不过在平良的眼里清居是理所应当的第一名。自由表演环节的舞蹈跳的也非常好。评委真没眼光。
比赛结束后,城田他们和经常玩的那伙人在会场大厅和清居碰头。有很多女孩子在,“真是遗憾”“不过清居是最帅气的哦”大家纷纷安慰清居,清居淡然地回应着。
庆功会在本地的一家家庭餐馆进行,准备大家一起回去的时候清居说他还要和工作人员打招呼,让大家先走自己则回到了休息室。和城田他们出去的时候平良想上厕所于是和大家走散了。
会场里的洗手间人都很多,就在他瞎转悠找有没有别的洗手间的时候到了一层写着“staff only”的楼层。他刚想回头但是看见不远处就是洗手间。周围来来往往的关系者似乎都很忙碌的样子,平良就偷偷跑了进去。
刚从洗手间出来,平良就看见在走廊尽头清居正和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他赶紧躲回到厕所里。虽然他只是来上厕所的,但要是让清居误解自己又跟踪他就不好了。
躲了一会儿平良再次偷偷窥探走廊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打完招呼了,只见清居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平良刚想躲起来,却被清居身上少见的脆弱氛围所吸引。
微微嘟着嘴,好像撅着嘴的小孩子一样盯着自己的脚下。接着大声叹了口气回到了休息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失落的清居。
这是不应该被自己看见的一幕。
清居肯定不希望被人看见。
所以他只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好。
这些他都明白,可是心中生出的柔软情绪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满。
在会场外忍受着寒冷等着的时候,清居终于出来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大步向车站走去。
平良默默和他保持着距离,好像守护着主人的忠犬一般跟在清居的身后。
在家庭餐馆举行的庆功会气氛非常诡异。
“清居干得不错了。虽然没能得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都是从全国聚集来的帅哥啊。”
“就算是清居想全国范围出道也很难啊。拿到第一名的横滨的那个大学生太厉害了。那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嘛。不过清居也很努力了”
城田他们的话语里处处渗透着恶意。清居可能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快,只是随意地附和了几句。烟花大会时一起的女生们也在,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种尴尬微妙的气氛,只是暧昧不清地跟着附和。只有坐在角落的仓田面无表情的喝着饮料。
“小p,帮我拿下饮料。我要可乐混可尔必思”
“我要哈密瓜汁”
“我也要。红茶和橙汁,做成橙汁冰茶”
一个接一个说完,平良默默的站了起来。
在饮料角取着喝的,平良多想自己能有一把机关枪。把除仓田以外的人都打成蜂窝煤。原来人的杀意是如此简单就能产生的东西。
就在他想象着要杀死城田他们时,清居走了过来。平良以为他是去上洗手间,结果只见他就这样走出了店。平良拿着饮料回到席间。
“清居回去了吗?”
“啊?上厕所了吧。话说小p,你拿错了吧。都说我要可乐加可尔必思了”
平良敷衍道是这样吗,就拿着自己的包向门口走去。城田以为他是去换饮料了还在身后傻乎乎地喊道“这次别再拿错了”
出了店门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清居的身影,总之平良先向车站的方向找。为了不漏看,他边跑边四下寻找很快就气喘吁吁。到了车站,终于在有着各种线路的巴士始发站的一个长椅上发现了清居。
夜色中,在白晃晃的荧光灯下,清居独自一人坐在青色的旧长椅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平良在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地方注视着清居。
不去打扰他。不能打扰他。
自己这样的人就算跟他说话,也什么都做不了。
和人打交道对自己来说只有痛苦,为了不会不小心接触到别人的眼神而特意留长了刘海。全世界最薄弱最无法依靠的刘海形成的盾牌。曾经世界是那样的可怕,可怕到连刘海都成了保护自己的东西。橡皮鸭队长就是自己内心的朋友,带着一脸无惧的表情,不断地向着下游随波逐流,可是偶尔想象到河流的尽头,他还是会觉得害怕。
现在有一些改变了。自从遇到了清居,去理发店的次数增多了。虽然像美容院这样可怕的地方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去,但是刘海变回了正常的长度。想要更久一点更多一点,看到各种各样的清居。虽然自己知道这是不对的,还是会这样偷窥着他。
——恶心。
但我还是喜欢你。
——烦人。
但我还是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开过来的巴士挡住了清居的身影,巴士再次启动后,椅子上已经没有了清居的身影。看来是坐车走了,平良带着遗憾的心情目送着巴士。
“喂”
身旁突然想起声音。不知何时清居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清居含着怒气的眼神看着动摇的平良。
“这句话我才想问。在会场的时候你也跟踪我了吧”
平良吓得瑟缩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很可怜吗”
欸?平良吃惊地瞪大眼睛。可怜?这是指同情的意思吗。这是对国王最大的侮辱。平良摇着头否认,但是清居的眼神还是如此冰冷。
“……每个家伙都这样”
厌烦地叹了口气,清居转过身。
就在这时,身体擅自动了起来,平良一把抓住清居的大衣角。
“等等!”
等等。等一下。求求你等等。每个家伙都这样,求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把自己看成和城田他们一样。跟踪狂也好,恶心也好,只求你不要把我当作和城田他们一样。
“清居君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是谁都无法比较的。是最特别的。”
完全没有结巴。也没有颤抖。平良还是第一次带着这样明确的意志想要传达什么。清居震惊地看着自己。脸色渐渐变得愤怒起来。
“……你不会脑子真的有问题吧”
也许是吧。只要涉及到清居自己就会变得奇怪。好痛苦。但是不想放手。清居拽着大衣角想让他放手,但是平良没有放手。
“我和城田他们不一样”
清居皱起眉头。
“恶心”
“我喜欢你”
“烦人”
“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这是奇迹吧。刚才在脑海里展开的对话变成了现实。口中吐露的言语是如此的真切不带一丝谎言,不需要深呼吸也能沉入平良的身体安抚他的心情。带着所有的愿景抬头望去的视线却被清居轻易的击败了。
“我讨厌你”
清居冷酷地说着,一把推开了平良。转身离去的残酷身影。好难过。但是这就是清居的作风吧。面对着自己憧憬不已的背影,平良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消失。
第二天,教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你看到那个了吗?关于清居的”
“欸,什么?”
隔壁桌的女生凑到朋友的耳边。朋友吃惊地拿出手机,开始看起了什么。教室各处大家都在做着类似的事。
“到底是谁写的啊。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吧”
“被发现是谁干的,绝对会被杀掉吧”
身后吉田他们在小声地讨论着。到底在说什么。清居?被杀掉?好在意。平良转过身,吉田他们立刻打住了话头。
“你们在说什么?”
从第一学期的小p事件以来,这还是平良第一次和吉田说话。
“没什么。没说什么”
“是关于清居的事吧。被杀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写的哦”
“写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面对平良的追问,吉田只好不情愿的告诉他。
“网上啦。论坛上昨天开始有人在写一些关于比赛的奇怪留言。”
“留言?”
平良掏出手机,检索了吉田告诉他的关键字。
“讷,这可不是我们写的哦。你别让清居他误会哦”
平良没有注意听吉田在说什么。热门论坛上有关于清居参加的比赛的帖子,平良翻着这条帖子。
【关于决赛最后一名的清居奏你怎么看?】
【最后一名是什么鬼?除了冠亚季军,其他人没有名次吧】
【清居君好帅啊。我从预选的时候就开始支持他,真是太遗憾了】
【你眼光也太差了吧。他可是最后一名哦】
【所以说,除了冠亚季军其他人没有排名啊,你是白痴吗?】
【他那种水平能进决赛已经是奇迹了】
——这是什么啊。
从昨天开始就出现了许多这样不明所以,充满恶意的留言。在看帖子的过程中,平良注意到一件事,开始往上面翻阅着帖子。第一次出现关于清居的留言是在昨天的七点半。正是自己和清居从家庭餐馆出来的时候。就在平良握着手机胡思乱想的时候,清居走进教室。教室里的空气莫名紧张起来。
“清居,早啊——”
在教室后面的城田一伙人扬起手。声音敞亮得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平良的错觉。清居随意回了一句‘早’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居,昨天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去了啊”
城田他们围到清居的身边。
“突然有急事。不好意思,下次再陪你们去”
“我们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走了之后,小p也消失了”
清居正在拿课本的手一瞬间僵住了。
“不会你们两个一起回去的吧?”
“蠢货,清居怎么可能和小p混在一起啊”
城田的吐槽引起了意义不明的爆笑,平良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后悔不已。‘清居和平良一起走了’,清居受到了多么不光彩的误解。
“嘛,不过我们是真的担心你啊”
城田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
“昨天清居看起来很失落,没事吧?”
声音谄媚又恶心,清居慢慢抬头看着城田。
“什么意思?”
听到清居冷淡的反问,城田他们发出暧昧的笑声:“就是那个意思啊……”
“城田,你想在心里干嘛要说出来啊”
“就是啊。那种结果清居肯定很受打击啊”
其他两个人插嘴道,城田点点头“啊,是嘛”。“对不起啊”城田一脸得胜的表情看着清居。剩下的三个人也嗤笑着交换眼神。
平良好想有一把机关枪。
现在就把城田他们打成蜂窝煤。
清居没能得奖又不关城田他们几个的事。可是他们却趁机落井下石,好像自己得胜了一般。真是蠢到让人呕吐。
同样恶心的还有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同学们。‘投靠哪边更安全呢’,平良仿佛听到如同鸟啼般弱小的嘁嘁喳喳。
那天所感受的恶心氛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明晰起来。同学们都敏感的察觉到,班级的顶层团体内部起了奇怪的变化。平时追着清居的那帮女生也变得安静起来,反倒是吉田他们变得聒噪起来。
寒假近在眼前的某个星期一,城田从早上开始就心情很差。
“那家伙居然劈腿。装出一副清纯的样子原来就是个婊子。”
城田非常生气地踹着桌子。平良推测他大概是被小桃给甩了。活该,平良内心拍手叫好,可惜到了午休时间,城田的怒火波及到了平良。
“为什么是鸡蛋啊。我都说了要椰子口味的。你有脑子吗?”
打发人跑腿就算了还这么说话。看着沉默不语的平良,城田一把把三明治扔到平良身上让他去换。平良捏紧三明治只是站着不动。
“快点啊。午休要结束了。”
“上周的钱你还没有给我”
平良低着头说道。最近,城田又开始不给钱了。以前被清居说过之后,他倒是不情愿的给过钱,不过现在就算清居说了他也是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我不是说了下次给嘛。你废话什么啊”
城田脸凑过来恐吓道。可平良还是一动不动,城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倒是突然叛逆起来了啊”
城田轻轻踹了平良几脚。过去的自己此刻肯定已经害怕起来,可是现在的他想要反抗的心情更加强烈。平良咬着嘴唇看着城田。“你那是什么眼神”城田瞪着他。“喂,你到底什么意思”城田又踹了他好几次。“喂,什么情况啊”周围响起女孩子们不安的声音。
“住手吧,你这样也太难看了”
清居开口道,城田停止踹平良。
“你说什么?”
城田歪着头,看向坐在斜后方的清居。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被女人甩了不要在这里拿别人撒气”
城田吊起眼角,下一个瞬间,响起巨大的声响。城田踹了一下清居的桌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城田开口道。
“别总是给老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清居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一脸不爽地看着城田。
寂静的教室里,再次响起鸟啼声。‘你要站哪一边?’,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带着一种奇妙的看戏的心情注视着摇摆不定的天平。
寒假结束后教室的气氛再次发生巨大变化。
“你看了清居的那个吗?也太过分了吧?”
“啊,那个啊。做这件事的人太恶心了”
隔壁的女生在聊的是假期中,被人放到网上的清居小学时候的作文。作文里写着【长大后我想成为偶像】。
“真让人意外。没想到他居然想成为偶像”
“嗯,感觉人设崩了”
听着这些永无止境的八卦,平良架起空想的机关枪向着隔壁桌扫射。
大家虽然都保持中立,可也不过是在看戏而已。明星的坠落会引诱人们的快感。大家暗搓搓的暴露出自己残酷的好奇心。
城田他们的做法让平良觉得恶心。要是不爽清居那你们滚开不就好了吗,可他们还是一直缠着清居。要说这是优柔寡断的话,大概是在侮辱优柔寡断这个词。不过面对态度始终如一的清居,这群家伙的行径越发恶劣起来。
某天放学后,平良混在放学的学生群中下楼梯。清居走在前面不远处。在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群中,只有清居他从来不会认错。小巧的脑袋,腰的位置很高,在人群中总是异常的惹眼。
就在平良边追逐着清居的背影边下楼梯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视野里掉落下来。下个瞬间,清居的头和肩膀染上了鲜红的液体。
——血?
几乎引起骚动,受到波及的女生们叫了起来“讨厌——,这是什么”“番茄?”听到这句话平良才放下心来。这时头顶上传来谁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
“不小心把果汁打翻了”
城田他们在上面道歉着。绝对是故意的。
大部分果汁都洒在了清居身上,清居的身上变得一团糟。红色的水珠滴滴答答,清居擦也不擦抬头看着楼上。从平良的位置看不到清居的表情。但是他看到城田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居走下楼梯,走向和出口相反的方向。因为这场闹剧而停住的学生们也各自散开,平良则毫不犹豫地追着清居离开的方向。
走进特别教学楼,放学后的喧闹一下子被抛在了身后。清居走进了厕所。平良听到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接着是水声。
平良站在厕所前的走廊上。‘清居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实际上还是会感到很痛苦吧’,平良不会蠢到去猜测清居的真实想法。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每个家伙都这样。
平良回想起那个时候清居厌烦的叹气声。不是的。我绝对不会变得和城田他们一样。也不会向那些墙头草的同学们一样。
就像是忠诚地守护着国王的最后一个士兵一般,平良站在走廊上。现在的自己,一定能跳入污水中,救出被下水道冲走的橡皮鸭队长。
就在平良绷紧神经集中精神的时候,传来水龙头拧紧的声音,平良藏到楼梯角。我就在你身边。但是这件事你不知道也无所谓。脚步声。是清居出来了。平良等着清居离去,却听到喂的一声。
——欸?
就在平良僵在原地时,又传来声音。
“你在的吧”
听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被这么叫到,平良也无法装作没听到。只好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清居手里拿着水洗过的衬衫,直接披着灰色的毛衣。看到平良,清居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对不起,我马上消失”
“喂”
看到平良急匆匆想要离去,清居再次叫住他。就在平良以为自己要被骂的时候,他转过身却看见清居向着走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好像是让自己跟着吧,平良小心翼翼地跟在清居身后。因为洗了头,衣领上滴落的透明水滴绵延过清居细长的脖颈。
清居走进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手伸进办公桌在里面一番翻找,最后掏出了一把钥匙。大概是哪个老师或者学生藏在这里的吧。
清居用钥匙打开了准备室的门走了进去。“冷死了”清居低喃着打开教室的空调。伴随着嗡嗡声,空调吹出温暖的气流。清居把衣服挂在椅子上放在出风口下面,然后又像是要晾干自己一样坐在了课桌上。
“好暖和——……”
闭着眼睛的清居身上披挂着窗口照进来的橙色夕阳,实在太过美丽。
平良不禁看呆了,就在这时清居突然睁开眼睛。
“你这样一言不发盯着我看也太恶心了”
“欸,啊,啊啊,那个……”
必须要说些什么。但是一着急话又堵在喉咙口。再说,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和清居说的话。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可以拍照片吗?”
“照片?”
“啊,算了,对不起,当我没说……”
已经被清居当成跟踪狂了,肯定不会让自己拍什么照片的。
“彩信吗?”
“不是的,就是普通的拍照。不过算了,我太厚脸皮了对不起”
“不是彩信的话倒是可以”
平良呆住了。幻听吗?他傻傻地张着嘴看着清居。
“你这什么反应啊。不拍就算了”
“啊,不,我要拍。啊,不是,我想拍,请你让我拍吧”
平良急急忙忙从包里取出相机。
“呜哇,是单反”
清居不禁探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不会是偷拍用的吧”
被清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平良赶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学的时候父母买给我的单反相机,我一直把它当成我的兴趣”
“有钱人”
“欸?”
“一般家庭哪会给小学生买单反这么贵的东西啊”
“那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
平良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吞吞吐吐地继续说着。
“我从小就有口吃,也没什么朋友,父母担心我融不进班级,所以为了我能有一个可以转换心情的兴趣爱好才买给我的”
也许是准备相机的习惯性动作,平良相对顺畅地做完说明。
“口吃是什么?”
“欸?”
“口吃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他不知道啊。
“那个,就是一种说话的时候无法顺利说出来的病”
“欸,这是一种病吗”
清居皱起眉头。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平良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口吃这个词,意外的很少有人知道。可能说“结巴”更容易让人明白,不过说“结巴”不会想到是一种病,反而让人联想到是单纯因为紧张而无法好好说话。当然也有这种原因啦,所以才更难解释清楚。
最近“结巴”这个词也变成一种歧视用语,在小说和电视里都看不到这个词了。但这也不代表“口吃”就被更多人所熟知。随着语言的变化,这种病的存在反而越来越不为人知,让患者不得不陷入需要向别人解释“口吃”到底是什么的痛苦境地。
“但是,你现在不是很普通的在说话吗”
“不是一直都会口吃。如果一直口吃的话可能大家更容易明白吧,不过口吃有时候发作有时候不发作,我小时候就看过医生,所以能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不过一紧张还是会像换班那天一样”
平,平,平,平。平良回想起那天像连珠炮一样不断吐出单音节的自己。
“……对不起”
清居垂下眼眸。这种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国王。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要习惯啊。看到你这种卑微的样子就让人生气”
清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啊啊,果然清居就是清居。平良无意识地眯起眼睛。
“谢谢”
他自然的回答道,清居尴尬地背过脸。
“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应该是相反才对吧”
“但是,清居从来没有叫过我小p。这是为什么?”
清居歪着头好像在思考着——。
“嘛。大概就是不想这么喊吧”
果然是清居式的回答,平良更加高兴了。就算不知道什么是口吃,不知道这是一种病,清居都没有用屈辱的外号叫过自己。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清居自己肯定都说不出理由吧。任性,自我中心,一点也不温柔。但是清居有他自己的底线,而平良就是被他的底线所拯救。这就是全部事实。
“我喜欢清居君”
平良说着,看向手里的相机。冬天天黑的很早,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让人的感知度变高。聚焦,快速的按下快门。平良很少拍人的照片。本来他就从未有过想拍人的想法。但是现在他想要拍出最棒的照片。架起相机,就在清居一脸震惊的瞬间按下快门。
“拍之前说一下啊”
“对不起”
一边道歉一边又按下快门。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我要拍了”
“这是什么报告啊。边拍边说已经迟了”
清居微怒地看向这边。很少看到他这个表情,平良再次按下快门。清居这回彻底无话可说了,一脸无奈的表情。这个表情也要拍下来。哼的背过脸去。啊啊,这个角度他细长的脖颈变得更加惹人注目。换班的那天让自己看入迷的下颚的线条也想要拍下来,平良单膝跪地用仰角按下快门。
“清居君,你太漂亮了”
边按下快门边呢喃着。
“你是什么色//情摄影师吗”
清居看着他嘟囔道。
“感觉最后会让我脱掉衣服,真可怕”
“我,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平良红着脸放下相机,清居俯视着他。
“笨蛋,我才不会脱呢”
第一次看到清居恶作剧般的笑容,平良忘记了呼吸。
“……啊”
甚至忘记要眨眼,他要用比任何相机都更加高性能的视网膜把这一幕永远铭刻下来。在遥远的将来,自己变成老爷爷眼睛变得再也看不清后也能不断回放。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恶心”
清居很快收起笑容背过身去。
单膝跪地的平良眼前,正好是清居放在桌子上的手。多么纤长的手指啊。越到指尖越细,连指甲的形状都那么完美。平良无意识地凑近过去,吻了吻清居的指尖。嘴唇触碰到指甲的触感。平良的脑内如过电一般酥麻。
“……你果然是个homo吧?”
突然抛来的问题让平良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
他慌忙退了几步。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难以置信。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讷,你回答我。你是homo吗?”
“不,不知道”
平良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我,我喜欢清居。但是对其他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兴趣。对女生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清居让我觉得很漂亮。只有清居是特别的。”
对于清居以外的男女他都没什么兴趣。大家就只是存在在那里。但是清居不同。清居就是清居,这是这样就让自己变得奇怪起来。变得开心,变得绝望,如果这就是homo的话那自己可能就是homo吧。平良断断续续地说着。
“恶心”
清居一句话总结道。
“……哈哈,果然是吧”
平良苦笑起来。他的恋慕之心被完全否定。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完全没有感到难受。就算知道了平良的病,清居也没有刻意地改变态度。无论是不是有口吃的毛病,对清居来说自己只是个单纯的恶心的家伙。这一点不知为何让平良感到高兴。
抬起头,触碰到清居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怎么了。一直被盯着看让人无法冷静下来。难道是脸上粘了什么吗,平良摸摸脸。还在看。和平时完全相反的情况让平良的脸发烫起来。平良忍不住低下头。
“对不起,别一直看着我……”
用蚊子一般的音量抗议后,清居哼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心情了吧”
听到这话平良抬起头来。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
“对不起,我再也不看了”
“没关系。你想看就看好了”
“可以吗?”
“随你喜欢。但是不要再叫我‘清居君’了,女孩子叫还行,男生这么叫就太恶心了。直接叫我‘清居’就行了”
“我做不到啊”
“那你就不要再看我了”
清居轻轻扬起下巴。傲慢的眼神。但是非常的适合清居。冷淡,又美到让人窒息。平良架起相机。
“……清居”
隔着镜头叫到。怎么办。幸福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不是叫出来了吗”
清居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
“清居”
“什么”
“清居”
“干什么”
“清居”
“没事不要一直叫”
“你真漂亮”
随着这句话按下快门。
“恶心”
镜头的那边,身披夕阳的清居微微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