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秦槐放了出来,他没有突然变鬼背刺自己,江云霄那颗不安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对方要真是擅长示弱的恶鬼,在解除了束缚之后,也该显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
看来自己那种直觉也出了点错误,他先前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可能是那白雾和口口声声圣母娘娘的女鬼引发的。
秦槐或许真的是人,纯粹就是一个倒霉被关在这里的小可怜。
那些失踪的少女,失踪的侍卫,没有失踪的和尚道士,不都是这样的倒霉蛋嘛,秦槐就是倒霉得早了些,长得好看了一些,又过分瘦弱苍白了一些。
都怪他哥,江云霄本来心很大的一个人,只要想到自己的亲哥都能算计自己,他就控制不住有点神经过敏,动不动疑神疑鬼,一副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的样子。
毕竟这是一个小说衍生出的小世界,江云霄总觉得长成秦槐这样,搁在话本子里绝对是戏份很重的类型,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倒霉书生。
说到话本子,江云霄那双剑眉就拧了起来,那几个女鬼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甚至还算得上清秀貌美,可他就是觉得瘆得慌,也不知道那些书生为什么爱写美艳女鬼的话本子。
江云霄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元素全部晃出去,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一些声音,低声问秦槐:“秦兄,你知道哪条路出去比较安全吗?”
书里的剧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围着宋玉郎和他哥转,全程除了口口,桥段主要在禹城那一某三分地,所以只看到了剧本的江云霄对外面的世界同样是未知。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是江云飞一只鬼,也没有怀疑过外面那些女鬼的真实性,江云飞刚咽气就能夺舍,凭借着纯阳之血和江家的资源在鬼修之道上修炼飞快。
宋玉郎是男人,不能生,为了家庭圆满,江云飞后来还收养了几个小鬼作为养子。所以这个世界上不仅有鬼,而且还有很多。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直面真的鬼,就遇到这样的硬茬子。这个在锦城要活人祭祀,吸取人精血的圣母娘娘,听着就像是那种有点法力本事的恶鬼,他也不敢迎难而上。
不能怪他怂,这种恶鬼,自己目前的水平肯定是打不过的。明知道自己绝对不行,还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勇士,是傻子。
后者微微摇摇头,因为不能帮上忙,那张俊美的脸表情有几分歉疚:“我被打晕之后,醒来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只知道她们大致什么时候来取血,不知道外面怎么走。”
江云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良心隐隐作痛。
是那种在半夜睡着了,做梦都要跳起来扇自己一巴掌的良心痛:真该死啊,明明知道人家一直被困在这里做血包,竟然还指望小可怜帮自己指路,害得人家又把伤口挖出来给你看。
他并不憋在心里纠结自责:“抱歉,我只是想着你可能比较熟悉所以才……下次……我保证不会有下次的!”
江云霄看了看外面,女鬼离开之后,那些古怪的雾气也都散了,重新露出一条通道来,他提醒道:“这里又湿又冷,咱们还是赶紧先出去吧,万一困住你的人折回来,到时候惊动了女鬼就不好了。”
后者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想离开这里的。
走之前,江云霄在房间转了一圈,把被他掰断的镣铐捡起来,团了团,也塞进袖子里,一边动作,江云霄还解释说:“我怕路上不安全,这东西挺沉的,遇到危险能拿来砸人。”
那些鬼怪都是飘着的,也就是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应该没用,可是地下迷宫里不只是女鬼,为那什么圣母娘娘服务的,应该还有为恶鬼作伥的人,这金属镣铐就是拿的来对付这些恶人的。
至于除鬼的工具,江云霄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放着的平安符,之前起了雾的时候,他求来的几张符就发烫得厉害,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堆黑灰。
但是除了这堆灰,他袖子里还有一大把驱鬼避邪的符纸、清泉寺大师开过光的铜铃,道家用的摇铃和铜镜,除此之外,还有驱邪的桃木小剑和护身的桃木牌,……
差生文具多,就是因为他是个半吊子假道士,偏偏又很怕鬼,所以装备特别齐全。
多多的,很安心。
“走了。”江云霄没有多犹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要跑路呢,肯定不能磨磨蹭蹭。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觉得后面空空的,也没听到脚步声。
鬼好像是不会有脚步声的,江云霄心里一惊,拿出桃木剑和铜镜,这才敢回头。
一回头,他又觉得自己被害妄想实在是太严重了,秦槐走路没有声音,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跟上来。
这虚弱不堪的清俊书生简直就像是蜗牛一样,正相当缓慢的往前面挪小碎步。自己都走了二三十米,秦槐才刚挪到门口处。
被连续放了几年的血,秦槐显然过于虚弱了一些。不过走这么几步路,就废了他许多力气。
这个时候,秦槐还没真正出门。江云霄有心想要帮忙,想到什么,还是停了脚步:万一这人是地缚灵,离不开房间呢,不能帮,至少要等秦槐自己出来。
在靠近秦槐的时候,江云霄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的第六感曾经救了一命,让他成功从兄长处逃生,所以尽管种种证据都告诉他,秦槐是人,他是还忍不住反复纠结,在信任对方和怀疑之间不断横跳。
或许是这里太压抑了,他才容易多想。他告知自己,就这么一次,只要对方能出来,他就决定不再怀疑秦槐,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做错了也绝不后悔。
好在秦槐出门没什么难度,他双脚抬离地面,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一跤,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大门边沿,这人就要给自己表演一个原地摔了。
“呼……”
青年小声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察觉到江云霄对注视,他苍白的脸颊飞上两团绯红,表情很有几分窘迫。
“抱歉……”他下意识想要唤江云霄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对方并没有告知自己姓名,“抱歉,我只是太久没活动,又饿了几日,有些脱力。”
他生怕自己被江云霄撂下补充说:“我自己能走的,所以请……”
有些未尽之语,秦槐没说,可是他那双清亮的狐狸眼什么都说了:请不要抛下我。
江云霄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具有破碎感的男人,他的兄长也很虚弱,但是一般人并不会觉得他哥是病怏子,因为他气势极强。
准确的说,正是因为身体羸弱,江云飞在权力上的掌控欲就格外旺盛。
但是秦槐就不一样了,他的弱好像不只是在身体,性格也是弱的,温和没有棱角,柔柔弱弱的,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自己掌控。
江云霄站在原地等候,等他双手放开门的边沿,慢慢的挪了十几步,能够看得出来,秦槐是真的努力在走,他跨大了步伐,只是有心而无力,稍微运动激烈一些,身体就和灶房破风箱一样,发出那种夸张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江云霄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秦槐走了几米远距离的时候,他就大步流星走回去,三步跨成两步,转瞬就到了秦槐面前。
他从袖子里掏出半个馕,出炉没多久的馕,饼子还是比较软和,没掉光牙齿就能吃得动。
江云霄从没咬过的那一半掰了一小块给秦槐:“我差点忘了,你饿了几天,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饿肚子的人不能一下吃太多,不然容易伤胃。
除了吃的,还有喝的,他掏出自己怀里的水囊,擦了擦边沿的位置:“这里面是刚灌的羊肉汤,还热着呢,我还没喝过,干净的。”
“谢谢。”
江云霄摇摇头:“不用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槐接过来,多多少少的吃了一些,他进食的动作很是斯文,看得出来接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
等到秦槐吃东西的时候,江云霄就告知对方自己姓江,两个人交换了年龄,江云霄小秦槐六岁,所以秦槐是秦兄,他是江弟。
说到名字的时候,江云霄有些惊讶,他以为秦槐是秦淮河的那个秦淮,没想到是槐树的槐。
槐树可是鬼树,又是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命格,这人不招鬼谁招鬼。
江云霄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全名,等到顺利出了地面,再告知秦槐自己的全名吧,然后再劝秦槐找个大师算算,改一个合适阳光的名字。
你看他江云霄,又是云又是霄,都是天上的东西,就很阳光。
秦槐胃口很小,吃了几口就小声说:“江弟,我吃饱了。”
江云霄有些恍惚,他的朋友多,被很多人叫过江弟,帮他哥一起害他的梁志也叫过,但是秦槐叫得最好听。
“吃饱了咱们就走吧。”秦槐走的太慢了,江云霄也不可能一直迁就对方,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他。
所以少年蹲了下来,把宽阔的后背留给秦槐:“你上来吧,我背你。”
见后者还是纠结,他催促说:“别磨蹭了,我力气大,这样走的快一些。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秦槐长得好看,但是他对这人真没什么想法,毕竟江云霄没谈过恋爱,可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秦槐便听话乖巧的爬了上来,他双手扶着江云霄的肩膀:“江弟,我上来了,这样扶着你可以吗。”
江云霄掂了掂,毫不费力的往前走,明明是个大男人,但是秦槐很轻,一个成年人,和自己那个胖胖的八岁表侄差不多重:“可以,你轻得很,扶好了,咱们走吧。”
“秦兄,你这也太轻了,等咱们出去,要努力吃些东西,把自己吃胖点。”
现在是夏天,自己和对方的衣服都很薄,所以就能够清楚的体验到那种贴肉感。
江云霄觉得贴着自己后背的人实在太瘦了,胸前的肋骨好像都根根分明,他感觉有点硌得慌。
这人简直瘦得就剩个骷髅架子,好在脸上还挂着点肉,人还是好看的。
江云霄走了几步,感受了一下双掌托着的位置,软乎乎,有些弹性,也很饱满。
好吧,他纠正一下,秦槐身上还是有一点点肉,至少他手托着的位置,手感还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