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舟全然不知外面心急如焚的李管家和另一个收到消息后更心急如焚的男人,他只觉得这次挺幸运,遇到一个自来熟的同龄家长。
当然,找慕舟搭话的男生并不是家长,他叫赵运,因为家里大人生意忙,便帮自己妹妹过来开家长会。
他年龄不大,今年才大学毕业。
从慕舟进教室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也又想不起来。
聊了两句之后,赵运有点心动,倒不是他肤浅,实在是对方太好看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说话又这么软的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加微信,慕舟就提醒他:“老师来了。”
赵运有些不甘心地转回自己座位。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各位家长好,这次来主要是向你们汇报一下孩子在学校里的综合表现以及公布一会儿的作品展览比赛结果。”台上的老师也比较年轻,带着黑框眼镜,说起话来很斯文,“作品就是上周布置的画画作业。”
“这次的作品结果很重要,获奖的我们会拿到市里继续参加比赛。”
一说到这个家长们都来劲了,毕竟现在都生得不多,家里就那一个宝贝孩子,当然从小就当人才培养着,尤其是被这样的贵族学校举荐市里,能拿奖的概率很大,以后履历上也可以加一笔。
老师先是给每位家长发了成绩单、业余作业之类的单子,慕舟看了眼,傅岸的成绩很好,就是在人际交流上得分不算理想。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傅厉森。
傅厉森小时候好像也不爱说话,估计这个分数也没拿到吧。
接下来的一小时,老师针对各种问题不带间歇地跟家长沟通着,让慕舟不禁对教师这个职业肃然起敬。
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真费嗓子。
上流社会的家长都不好应付,而这个老师看着年轻,但沟通起来礼貌又条理清晰,慕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到了作品结果宣布的环节。
老师让学生也进来跟家长坐在一起,慕舟看到傅岸后,挥挥手,冲他笑了笑:“这边。”
傅岸看见慕舟后眼睛亮了亮,立刻跑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小声喊了声:“哥哥。”
慕舟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成绩真好。”
想了想,又加了句:“比你舅舅好。”
傅岸瞪大眼睛:“真的吗?”
慕舟有些心虚,其实傅厉森的学历他也了解,在国内顶尖大学读了两年,又去国外交流两年,大学毕业后直接在常青藤读研。
毕竟是主角攻,这种条件怎么能差?
这么一看确实挺优秀的,而且在傅岸跟前说傅厉森会不会不太好?小孩好像还挺喜欢傅厉森的。
慕舟刚想改口,就听到傅岸道:“那我不以舅舅为榜样了。”
慕舟:“……”
他没再说什么,专心听台上老师公布结果。
“这次作品奖项一共六个名额,优秀奖三个,一、二、三等奖分别一个。”老师说完,便开始从最低的奖项公布。
无论过了多少年,慕舟遇到这种场景都会紧张,傅岸大概是看出来了,突然握紧他的手:“哥哥、别、怕……”
“……”
老师一名一名公布着,直到最后:“一等奖,傅岸。”
慕舟抓住傅岸的小手:“小岸,是你哎,真棒!哥哥就猜到是你。”
傅岸也没想到,得奖的喜悦和慕舟的夸赞让他突然害羞起来,耳根通红了一片。
慕舟作为家长,牵着小傅岸的手一起上讲台领奖。
刚拿到奖状,准备接受别人羡慕目光的洗礼,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凭什么他得一等奖啊,你们这个公平吗?”
慕舟顿了下,跟着众人的视线一起落在说话的这位家长身上。
对方是个中年男子,年龄不小,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说话声音格外粗鲁,毫无修养。
周宁在心底叹了口气,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正常:“吴宇轩家长,我们评委都是市里和各个学校的专家,而且是打乱序号评审的,中间没有任何作假行为。”
他其实也有些烦了,带了这个班一整年,开家长会时吴鸣都会挑点毛病,他家小孩吴宇轩平时在学校经常闹矛盾,他都会把责任全部推给另一方家长,甚至言语粗鲁,毫无素质。
但也拿他没办法。
吴鸣是个人精,知道这里的人有权有势,就只挑比他权势低的人欺负,再加上跟校长沾了点亲戚,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其他被招惹上的家长也知道自己家世比不过吴鸣,还要反过来赔礼道歉。
这次因为吴宇轩得到二等奖,所以盯上了傅岸的一等奖是吗?
“又没说你们评得不公平。”吴鸣朝傅岸看了眼,“上次他那手工课作业不是他家长帮忙做的吗?那这回怎么保证那画是他自己画的呢?”
周宁朝傅岸看了眼,他正抓着旁边人的衣袖,嘴唇紧紧闭着,一片惨白,眼睛也开始有了水汽。
他俯身,放低声音:“傅岸,告诉老师,这次画是你自己画的吗?”
傅岸几乎要哭出来,死死咬住嘴唇,他低着头,躲在慕舟身后。慕舟心疼坏了,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的,哥哥在这里,告诉他们。”
傅岸吸了吸鼻子,大概是从来没再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脸蛋涨红了。他拽着慕舟哥哥的衣服,问到哥哥身上那股甜香,慢吞吞小声地开口了:“是我自己画的。”
慕舟朝周宁看了眼,周宁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
于是朝吴鸣道:“你也听到了,傅岸同学说他是自己画的。”
“那怎么能信呢?”吴鸣嗤笑了声,“又没亲眼看到。”
周宁一看对方今天这是胡搅蛮缠上了。
傅岸成绩向来好,平时也乖巧,只是性格内向。他家里也比较低调,家长很少来,听说还是单亲家庭。
周宁朝傅岸身旁的年轻人看了眼,他吴鸣估计也是知道这点才缠上的。
周宁知道此时自己的责任重大,也许会将一个孩子的灵气扼杀掉,他拧住眉心,严肃道:“吴宇轩家长,傅岸虽然有些手工作品是家长帮忙一起做的,但他每次交上来的时候都会跟我说。”
“他从不说谎,相信这次也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
周宁说完,感觉到傅岸的家长朝自己看了眼。
被美人盯着确实有些不自然,他的耳根开始迷之泛红。
慕舟将奖状塞给傅岸,以为这件小风波到此为止,结果对方依旧不肯放过他们:“你把我儿子和他的画拿出来比较一下,看谁画得好?不然就重新去办公室画一张,重新比,凭什么我儿子就得第二,还没见过他画的东西呢。”
他旁边的吴宇轩也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慕舟拉下脸。
他脾气一贯的好,但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也不会还手。
他轻轻按住傅岸的肩膀:“凭什么听你的?”
少年声音不大,平静又清越,但吴鸣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好欺负的年轻人会回嘴,拔高声音:“我只是提出质疑,你这么心虚就不是他画的呗!”
慕舟要被气笑了,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素质这么高,不会骂人。
面前这位家长根本没办法讲道理,他干脆不理,拉着傅岸要回座位上。
吴鸣常年混迹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从没见到慕舟,便认定对方没什么背景。被无视后开始跳脚,非要闹去校长室。
事情渐渐被闹大,周围家长也开始插嘴,大部分都是帮着傅岸说话的。
赵运懒洋洋搭在椅背上,朝吴鸣阴阳怪气:“有怀疑的功夫不如让你儿子回家练练,或者去医院挂个号,看看脑子。”
他这一说不少人都被逗笑了。
慕舟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吴鸣被惹怒了,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儿,周宁的电话响起来,接通后说了两句便挂了。
之后,慕舟和吴鸣便被喊了出去,说是这件事需要去校长那里处理。
李宏见里面闹哄哄,一早就想进去了,这会儿见慕舟出来了,立刻问:“少爷,怎么回事?”
慕舟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李宏听后,摇头:“我手机里正好录了一份视频,如果一会儿需要,可以当做证据。”
“暂时不拿出来吧。”慕舟想了想,“他愿意闹大就闹大,我们是自己画的,又不怕,也不需要证明什么。”
他又朝傅岸脑袋上揉了揉:“走,一会儿看哥哥教训他们。”
李宏:“……”
他还没见过慕舟这一面,有点像奶凶的幼兽。
不过傅总应该快到了吧。
本来是来查岗了,这回又多了件事。
李宏走到角落,拨了傅厉森的号码。
慕舟进去之前,周宁好心告诉他,吴鸣跟校长有点亲戚关系。
果然,进去之后,校长正在对着那副画。
见他进来,稍微打了个招呼,便直入主题,说现在有人举报,傅岸这副画涉嫌作假,可能需要他们自证。
慕舟朝吴鸣看了眼:“只要他们也能拿出证据是自己画的,我们就拿出来。”
吴鸣认准了他没有证据,便开始撺掇着校长要求两个人重新再画一副比一次。
慕舟当然不愿意,但他不太会吵架,加上校长也倾向于吴鸣那边。
于是深吸口气。
傅岸看他耳根和眼尾红了一片,以为哥哥要哭了,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
慕舟太阳穴都被吴鸣弄得疼:“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对方嘲讽道:“怎么了?还没成年,自己做不了主?”
慕舟没理他,抿着嘴唇低头看手机,他盯着傅厉森的号码沉思片刻,没去拨,而是点开了慕母的。
对方还在邻市,就算知道也没办法抽身回来。
慕舟刚要拨过去,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校长:“进。”
砰一声——慕舟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高大的男人冷着张脸,几乎立刻就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这边。
傅厉森?
他不是出差吗?怎么会来?
两人对视了片刻,傅岸也看到了傅厉森,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立刻飞奔到那边,扑到男人大腿上:“呜呜呜舅舅……”
傅厉森对傅岸的声音没那么冷,但听起来也不像是会哄小孩:“怎么了?”
傅岸哭得不停打嗝,一同跟进来的李管家帮他拍着后背。
傅岸边哭边打小报告:“呜呜呜舅舅,他们欺负哥哥!”
慕舟:“……”
他都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撞上傅厉森“天凉王破”的表情。
算了……反正这时候,也需要这种气势。
此时,校长的态度立刻变好:“傅总,您怎么来了?”
傅厉森谁不认识,前些年作为校友还帮学校捐了一栋楼。等会,傅厉森、傅岸,都姓傅……难道是?
校长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都变白了,立刻说了几句好话圆场。
而吴鸣只是觉得刚才进屋的男人气质矜贵,不像一般人,听到校长的话后便意识到了严重性。
竟然是傅氏集团的总裁吗?!那傅岸岂不是也是?
才反应过来的吴鸣腿都软了,身后的吴宇轩见父亲这样,抱怨地问:“爸,你怎么了?”
吴鸣将他甩开。
俩父子看起来格外滑稽。
傅厉森将傅岸交给李宏,起身朝前几步,用身体挡住慕舟:“孙校长,请问你喊我的爱人和侄子进来谈什么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上位者的气压格外有震慑力。
接下来当然是一系列的圆场、道歉。
慕舟懒得去听,抬头盯着傅厉森的后脑勺。
他突然觉得,傅厉森的背影其实还挺帅的,高大,肩宽腿长,背部挺直,蕴藏着爆发力。
格外有安全感。
而且,就算在家里怎么嫌麻烦,在外面还是很护短的。
……那就加一分吧。
慕舟默默地想。
突然,他看到傅厉森朝手贴到了后腰上,手心面向他。
慕舟愣了下。
男人一边冷淡严肃地警告着另外几人,一边又暗暗将手伸过来,指节朝他弯了弯。
是让他把手放过来的意思吗?
慕舟迟疑几秒,趁人不注意,伸手贴了贴男人的手。
温热的触感立刻蔓延到指尖,傅厉森甚至还朝他的手心挠了挠。
慕舟觉得那一小块皮肤有点烫。
又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