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媛都快吓死了，声音带着哭腔，忐忑道：“这是我们美容院特别调制的美容茶，所有茶水都是统一出品，我什么都没往里面加呀。”
纪屿安重复道：“美容茶？”
“你们美容茶的原料是什么？”
何媛迷茫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这是我们美容院的商业机密。”
顿了顿，她补充道：“反正大家都很喜欢的，喝过的都夸美容茶香，还夸美容茶效果好，经常有客户旁的项目都不做，就专门来喝茶呢。我第一次看见像您这种反应的。”
纪屿安皱眉，纪嵘景直接拿过自己那杯茶喝了口，然后又给吐了出来：“不是你的问题，这个茶的确很臭。”
纪屿安看向美美和陈雪如，问道：“你们俩觉得呢？”
陈雪如摇摇头说道：“我没喝，刚才闻着就觉得有股怪味。”
美美倒是尝了口：“我感觉还行？口味一般般吧，但没你们说的腥臭的感觉呀？”
何媛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它们美容茶的问题，原因应该出在客户自己身上。
这时，披着蓝色小毛毯的白骨架子从位置上起身，哒哒哒走过来好奇问道：“你们也觉得这个美容茶很难喝吗？”
纪屿安没想到这个三老板居然会被这种动静吸引，还凑过来主动说话，立刻回复道：“是啊，你也这么觉得吗？”
白骨架子立刻疯狂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吐槽说道：“我第一次喝就觉得这玩意有股怪味，恶心死了，结果我和他们几个说后它们还嫌我嘴挑，山猪吃不了细糠，尝不来好玩意。”
“我看其他客人喝着也都觉得好，我一直以为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呢，没想到你们也觉得难喝！”
纪屿安琢磨道：“问题应该不在你，可能是原材料有什么问题，导致我们喝着很不习惯。”
说完，他假装好奇，询问道：“我从来没对哪样东西反应那么敏感过，你知道它的原材料是什么吗？我以后注意避开点。”
白骨架子抬起爪子挠了挠头，纠结道：“这个是机密，我也不清楚呢。”
纪屿安这下子是真诧异了：“你应该就是美容院的三老板吧？处于你这个位置的，美容茶的材料对您都算是机密吗？”
白骨架子闻言讪讪笑了笑，骨头咔咔作响，左摇右晃地：“呃……呃……”
纪屿安察觉出它的尴尬，适时闭上嘴，却对美容茶的原料彻底好奇起来。
美容茶是另外三个老板搞出来的吗，它们刻意隐瞒了三老板？还是说，美容茶其实出自那位隐藏BOSS的手……
纪屿安这么想着，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三老板你好，我叫于安，很高兴和你认识。”
他对着白骨架子伸出手，白骨架子生疏地回应他，拉着他的手晃了一下。
“你好，那个，你来我们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我的鬼体本相上有一些伤势，听说美容院很神奇，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将伤势修复一下。”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喝不惯美容茶，白骨架子对他生出了一丝革命友谊，态度很热情，闻言立刻说道：“你有哪些伤，我来帮你看看！”
纪屿安便将直接给何媛看的那只手拿出来又给白骨架子看了看，白骨架子嘶一声，双手转过了头，竟是一副不敢看的模样。
纪屿安沉默两秒：“不好意思，我好像吓到你了。”
“……没，我就是看着有些不忍心。”
陈雪如好奇道：“三老板您看不得这些呀，我还以为像您这种等级的鬼物都杀人如麻，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呢。”
白骨架子闻言又尴尬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和它们不一样，我是善良的鬼。”
它这话一说完，在场鬼怪的脸色都扭曲了一点，像是想笑，又在强忍。
白骨架子的下颔骨动了动，因为没有皮肉，大家看不懂它的表情，纪屿安隐隐觉得它估计是有些不开心。
但正如它自己所说，它是“善良”的鬼怪，所以就算不高兴也没有发火。
纪屿安没笑，将手缩回斗篷下后问道：“我这手能治吗？”
白骨架子觉得眼前这个鬼怪太对它胃口了，它们一样讨厌美容茶，它也不会嘲笑自己，闻言立刻说道：“能治的！”
说完它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身上应该不止就手有问题吧？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骨头坏掉了？”
纪屿安摇摇头：“先看看这只手能否解决吧，其他地方不急。”
白骨架子背着手晃了晃：“好吧。”
“你的骨头没了，也没法催生，我带你去素材库挑一挑、看一看吧。等你选好了我给你安装。”
纪屿安刚要答应，之前的客人有些急了，连忙嚷嚷道：“三老板我可是先来的，请您先帮我看看呀！”
纪屿安顺势道：“我并不着急，三老板先忙吧。正好我旁观一下，看看您这个是要如何做的。”
白骨架子吧唧下嘴：“好吧！那你别走啊！”
说完以后啪嗒啪嗒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纪屿安压低声音对何媛交代道：“弄脏了地面，烦请你收拾一下。”
何媛连忙道：“您太客气了，是我招待不周，没有问清楚您的忌口。”
纪屿安不可置否，起身往白骨架子坐着的地方走去，看它是如何给客人治疗的，其他三只鬼也跟了上来。
纪屿安将美美拉进精神频道，问道：[你怎么不知道美容院里员工都是女鬼的事情，你以前是不是没来过美容院，或者很少来？]
美美点点头，答道：[老徐实力一般，但敛财能力很强，有很多鬼怪眼馋他的本领。所以我和老徐轻易不敢进入其他鬼的鬼域，害怕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原来如此。]
[那你对美容院的了解都是走哪看来的？]
美美讪讪道：[大部分都是听小艳说的，偶尔也听其他鬼提过，或者上网时看到的。]
[网上也能搜到美容院的信息吗？]
[有啊，但是很少，大部分都是和项目有关的，美容院的历史很少，几乎看不见，应该是被BOSS给删掉了，防止有心鬼通过那些信息寻找到它的寄生物。]
纪屿安和陈雪如说道：[你副本的线索那么明了，这个副本的BOSS怎么却藏的那么深，剧情线不起作用了吗？]
陈雪如嘴角发苦：[人家是B级的大鬼呢，待遇和我们自然是不同的，主系统也看碟下菜的。]
纪屿安没说什么，意识从精神频道中抽离，和白骨架子聊天：“三老板。”
白骨架子正在给面前的女鬼调整鼻骨的形状，一心二用，立刻回道：“怎么啦！”
客户女鬼僵着脸不敢动，生怕白骨架子一个失手毁了她的脸，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披着黑斗篷的纪屿安，恨不能把他嘴缝上，别再勾引白骨架子分心了。
纪屿安问道：“三老板，你为什么排行第三？你们这个排列顺序是按照什么来的，实力吗？”
白骨架子犹豫道：“按实力来分的话，我的确排行第三，不过我们并不是照着这个排行的，我们排行的顺序就是按先后来的。”
“你是第三个加入美容院的？”
“是的。”
纪屿安继续套话：“你怎么想起来加入美容院的？”
白骨架子没有心计，见纪屿安问，就也告诉他了：“我当时很穷啊，没有钱！正好看到美容院在招聘员工，我就拾掇拾掇来应聘了……”
“本来我就是想打个小工的，结果意外暴露寄生物后被董事长给抢了，没了寄生物，就只能留下来了。”白骨架子说完忧愁地叹息一句，心情十分惆怅，不停念叨着：“人有错手马有失蹄，当时大意了啊。”
纪屿安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这个三老板……也未免太好攻克了？
就是不知道它是真没心计，还是在假装单纯，说出来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我只听说美容院里有四个老板，没听过什么董事长啊。”
白骨架子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摇摇头说道：“我不能再和你说了，这些东西不能告诉你。”
纪屿安暗想，那个董事长该不会就是美容院真正的BOSS吧？
纪屿安：[陈雪如，学校里不是说有个网鬼吗？你让那个网鬼给我查一下网上有关美容院和其董事长的信息，真假不重要，就算是传言也没关系。统计整合一下交给我。]
[好。]
[顺便查一下那个美容茶，看看有没有鬼怪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佐料。]
[好！]
陈雪如连忙给那个学生网鬼发信息，并命令它一定要干好这件事。
校长刚拨款给它们换了装备，是时候证明一下它们的实力了，一定要让校长知道他的钱没有白花！
纪屿安问白骨架子：“那我们换个话题吧？我听刚才那个叫媛媛的员工说，你们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女鬼？”
“不是啊！”白骨架子咔咔说道：“老二它不就有一半是男鬼吗！”
纪屿安追问道：“老二？你说的是二老板畸人吗？”
白骨架子手上动作一顿，飞快地转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委婉说道：“你不要叫它畸人，它听到会生气的。”
纪屿安垂眸：“谢谢你提醒我，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忌讳。”
“没事，这不怪你，都是老二屁事太多。”
纪屿安思索着阿兰的状态，阿兰明明是男鬼却会怀孕，而畸人刚好是男女同体……难不成说，阿兰就是畸人？
纪屿安皱眉思索，阿兰实力并不强大，气息也很微弱，只是个D级的鬼怪，甚至可能连都D级都不到。但畸人却是B级鬼怪，即便畸人分开成两只鬼，实力应该也有C级才对，实力对不上来。
纪屿安按下心底的疑惑，问道：“除了二老板以外，美容院里就没有其他男鬼了吗？”
白骨架子随口答道：“应该没了吧。”
“三老板，你平时会看直播追节目不？你看过鬼界很流行的综恐真人秀节目没？”
白骨架子摇头：“那个节目太血腥了，我不喜欢这种。”
“我喜欢徐导给那个女鬼小艳拍的爱情电影，尤其是那部《霸道鬼帝爱上我》，我可喜欢了。”
“……”
陈雪如噗呲笑了一声，美美则忍不住抓了抓脑袋，有一丢丢尴尬。
白骨架子瞪了陈雪如一眼，问纪屿安：“你问我这个干嘛啊？”
纪屿安随口道：“上期节目里有个男鬼叫阿兰的，他自称是美容院的员工，我一直以为他说的美容院就是你们这家，结果过来以后才知道你们这儿的员工居然都是女鬼。”
“这样啊……”白骨架子把客户女鬼的鼻子调整好后没有立刻开始下一个客户，反而坐位置上发了会儿呆。
正好何媛收拾完地面后走了过来，白骨架子叫住她，说道：“媛媛，你给我找个手机来，我想想看看上期综恐真人秀的节目里那个叫‘阿兰’的嘉宾长什么样！”
何媛茫然，不知道怎么三老板也惦记上了那个阿兰，她偷偷瞄了纪屿安一眼，一脸困惑地拿出手机，找到上期节目，截了一张阿兰的照片放大给白骨架子看。
白骨架子看完以后失望道：“这个鬼我不认识啊。”
纪屿安问道：“你忽然要看阿兰的照片干嘛？”
白骨架子嘿嘿笑道：“因为我们这儿除了老二以外没有别的男员工，我就怀疑那个阿兰是老二假扮的，想看看他和老二是不是长的一样。”
说完它叹了一声，无奈道：“不过他俩长的不一样，阿兰应该不是老二。”
“说不定二老板披皮参加的节目呢？你们大老板就很擅长制皮，给二老板套一层皮，二老板样子可能就变了。”
白骨架子摇摇头，语气肯定：“不可能的，它们关系不好，很不对付的。”
它简单说了一句里没了下文，显然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白骨架子说完又看了看手机，指着屏幕里坐阿兰旁边的纪屿安问何媛道：“这个嘉宾是谁？他是鬼怪还是玩家啊？”
纪屿安没想到白骨架子会注意到自己，斗篷下的眉眼不由一皱。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看看白骨架子想做些什么。
何媛看了眼说道：“他是鬼怪。”
白骨架子愣愣地看了半晌：“看着挺年轻的，这小孩死的那么早啊。”
刚调整完鼻子的女鬼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虽然年轻，但人家实力可强了。”
“前段时间主系统发的那个公告你们看了没？公告里说有个超S潜力的鬼怪诞生了，这个超S潜力的鬼怪要么是这个纪屿安，要么就是坐他旁边那个叫纪嵘景的，反正就在他俩之间。”
“啧啧，我进入鬼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主系统这么兴师动众。跟猴子烫屁股似的，急红眼了。”
白骨架子“啊”了一声，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听那些玩家说，那只超S潜力的鬼怪和我们这些生人转化的鬼怪不同，是主系统创造出来的，原本是试炼副本里的npc，是段数据，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变成鬼物了。”
客户女鬼撇嘴说道：“谁知道那是真数据还是假数据？我猜是这鬼以前得罪了主系统，亦或者是这鬼天赋太强，主系统看着害怕，于是故意把他拘在副本里受折磨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主系统没直接吃了他，还让他给跑出来了。”
白骨架子说道：“我听那些玩家说，那个试炼副本里总共有两个npc，一个比较厉害，另一个比较惨，这两只鬼哪个是厉害的，哪个是惨的啊？”
“这就不清楚了，大家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呢。”
白骨架子不吭声了，又看了眼照片，就把手机放下，开始给下一个客户调整骨形，一边忙一边说道：“于安，你之前不是很八卦吗？我们刚才聊天时你怎么不吭声了。”
纪屿安：“……我很八卦吗？”
白骨架子立刻点头：“是啊，其他鬼怪都不敢打听老二那些事，不像你，来了以后一直在问东问西，叭叭个没完。”
“不过就算你话多我也不嫌弃你，我很少遇到像你这么聊的来又十分敢聊的鬼怪，我觉得你特别投缘！”
纪屿安沉默，这个白骨架子真觉得他投缘吗？他怎么感觉它在内涵自己呢。
纪嵘景低低笑了一声，似乎也被白骨架子的话逗到了。
白骨架子见他不说话还问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继续说呀，我还想和你聊天呢。”
纪屿安清了清嗓子，问道：“既然你觉得我投缘，那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
“没问题你尽管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搞定！”
“我想换一张皮，还有眼睛、牙齿等也想换一换。但外面守门的那群员工说大老板和二老板的单要排队，我想请你帮我插个队，这个月就将手术都做了。”
白骨架子似乎有些迟疑，纪屿安补充道：“钱不是问题，我就是赶时间。”
听纪屿安说愿意给钱后白骨架子顿时松了口气，痛快应道：“没问题，等老大老二回来后我就和它们说一声，让它们多留一天，帮你把手术做了！”
纪屿安笑了：“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三老板你果然是一个热心肠的善良鬼。”
白骨架子嘎嘎笑着，被纪屿安夸了一下后心情美的不行，话匣子顿时也打开了，叭叭地和纪屿安分享起了自己的经历：“我也不是天生那么好心肠的，主要还得感谢生前替我收敛尸骨安葬我的那个小孩。”
白骨架子回忆道：“我生前被路匪杀死，尸骨丢在荒郊野外的野草堆里，虫蚁日夜啃噬，受尽寒霜酷暑风吹雨淋，别提有多苦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是谁能在百年以内替我收敛尸骨，我以后就行善积德做个好鬼。”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愿望，过了二三十年后有一群小学生到我出事的地方春游，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尸骨。”
“那群小杂皮不是东西，把我骨头架子拆下来玩不说，还说要拿回家去喂狗。我当时都气死了，准备把这群小杂皮给活撕了！呸，还拿我骨头喂狗，我先把他们活啃了！”
“我那会儿差点就动手了，还好里面有个小孩懂事，拦住了那群小杂皮。他从那群小杂皮手里抢回我骨头后就找老师报警了。”
“后来警察收敛了我的尸骨，帮我找到了家人，我才算入土为安。打那起我就发誓，我要做个好鬼，除非有人或鬼主动得罪我，否则我不主动伤别人或别鬼。”
白骨架子抚摸着身上那张毛毯子说道：“当时那小孩在等警察过来时怕我冻着，还特地给我盖了张毛毯子。我死了二三十年，头一回感觉到那么温暖。”
白骨架子说完以后就有些出神，那股子兴奋劲也没了，蔫蔫叹了一声：“可惜后来那毛毯子被狗东西给抢走了，我只能弄个赝品安慰自己。”
白骨架子郁郁地吐槽道：“唉，假的就是假的，没真货盖着暖和。”
纪屿安目光微闪，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条真正的毛毯很可能就是白骨架子的寄生物。而它嘴里那个狗东西，很可能就是美容院的BOSS。
不过……纪屿安忍不住问道：“我听其他鬼说，你是古战场里的尸骨魂念成精啊？”
白骨架子嘎嘎大笑：“是有这个说法不错呐，那是我瞎编出来糊弄鬼的，毕竟被路匪砍死也太丢脸了，不符合我这种B级大鬼的逼格嘛。”
“……”
纪屿安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实话实说呢？”
白骨架子转过头，空洞洞的眼眶盯着他的黑斗篷看了会儿，两粒幽绿色的莹光在他眼眶中央闪烁一瞬，然后又消失不见。
白骨架子咔吧咔吧说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比较投缘吧。”
“唔……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