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商脾气温和，动怒的时候不多，楚凡把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看着霍明绪温声劝道：“明绪，小乔受了伤你生气应该，但是现在陈瑞民已经死了，你那天回老宅丝毫不顾及老爷子的感受直接把沈辞带走，老爷子心里也不好受。”
“老爷子这个星期几乎没睡，他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这也许是他老人家的最后一个年。”霍商面色不虞。
“明绪，把沈辞放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希望老爷子可以平静地过个年。”
他的声音很低沉，透着无助与无奈，这样的情绪若是放在平时霍明绪不会懂，可是现在他太知道这种感觉了。
霍明绪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和老爷子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听了霍商的话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霍明绪换了个姿势，原本靠坐在沙发上，此时背挺得很直，手肘撑着膝盖，看着霍商和楚凡。
“乔澈得了胃癌。”
霍明绪的语气很轻却很认真，短短几个字，却如同平地惊雷，直接在客厅炸开，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样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霍宁宸觉得这一天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难以置信地重复：“癌症？”
“乔澈没有得罪任何人，却被陈瑞民折磨到胃出血。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种折磨，我衣服上的血到现在也不敢看第二眼。”
霍明绪很淡地看着霍商：“您说想让爷爷平静地过个年，可是谁能让乔澈过得平静点。”
楚凡仍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转头看着霍商，似乎想从他身上确认霍明绪这句话是不是玩笑，外面明明是晴空万里，家里的气氛却异常沉闷。
良久，霍宁宸才抽了抽鼻涕，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霍明绪的眼睛也红了。
再多的话此时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霍商被这个消息堵得哑口无言，楚凡也没心情再呆，又怕看到乔澈会情绪失控，坐了一会儿两人就起身离开了。
乔澈睡了近两个小时才醒，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霍明绪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只要他睁开眼一定能看到霍明绪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
今天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卧室，乔澈下意识侧过头去找人，然而霍明绪没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空落落的。
腹部的刀口变换姿势的时候会扯得痛，乔澈一手撑着床，另一手捂着胃，吃力地刚坐起身，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没几秒钟霍宁宸出现在门口，大惊：“嫂子，你怎么起来了？”
霍宁宸的眼睛还有点肿，跑进来蹲在床边，跟小狗似的，乔澈笑着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的时候，我跟伯父伯母一起来的，当时你还在睡觉呢，伯母上楼看了你一眼，也没敢打扰就走了，”霍宁宸回答得十分乖巧：“我哥说让我上来叫你起床。”
霍宁宸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笨拙地扶着乔澈下了楼，和二楼相比，一楼要明亮得多，乔澈往下走了几级台阶，目光刚好落在厨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霍明绪身上系了一条围裙，把汤从砂锅里舀出来淋在面上，身边的煮饭阿姨在他身边站着，笑道：“闻起来不错！乔先生肯定爱吃！”
霍明绪的声音更沉，带着宠溺地笑了一声：“他吃什么都吃的不多。”
阿姨看着他英俊的侧脸：“霍总对乔先生真体贴。”
霍明绪笑笑没说话，端着面放在桌上，一抬头就看到乔澈站在楼梯上：“醒了？”
“嗯。”乔澈应了一声，霍明绪已经摘了围裙直接走过来，霍宁宸十分有眼色的松开了乔澈的胳膊。
霍明绪直接牵住乔澈的手，陪着他下了楼，桌上放了一小碗面，看上去很是诱人。
“阿姨煲的汤，我煮了面，尝尝合不合口味。”霍明绪把筷子放在乔澈手边。
“这可是我哥的处女作！煮咖啡做三明治那种不算！”霍宁宸趴在桌边：“阿姨教了半天我哥才学会。”
阿姨也笑了，站在桌子对面看乔澈：“是霍总想做的更好。”
三个人同时看过来，乔澈低头吃了一口面，抬眼看向身边的霍明绪：“味道很好吃。”
霍明绪低头看他，霍宁宸立马跳的老高：“我也想吃一碗！”
“厨房有，自己去做。”霍明绪头也没抬地回应。
这点自知之明霍宁宸还是有的，知道他哥纡尊降贵下厨只对嫂子一人破格，于是灰溜溜地跟着阿姨一起进厨房煮面去了。
乔澈吃了小半碗就没再吃了，陆成川让他现在少吃多餐，霍明绪没勉强他，霍宁宸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他哥这个重度洁癖患者直接用乔澈的筷子把剩下的大半碗面吃光，震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比他们都先一步吃完了的旺财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阿姨脚边蹦蹦跳跳，乔澈坐在桌边朝他伸了伸手，旺财立马吐着舌头冲了过来，紧接着被坐在旁边的霍明绪一把拎住命运的后脖颈提了起来。
“你身上有刀口，当心它撞到你。”霍明绪十分无情地站起身把旺财赶走了。
乔澈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大多数时间都在病床上躺着，就连往走廊走几步都是奢侈。吃过午饭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家家户户都挂了灯笼，显得家里特别冷清。
肩膀搭上一只手，乔澈侧头看了一眼，霍明绪从书房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在看什么。”
“我想出去走一走。”乔澈声音柔软，赶在霍明绪拒绝之前好说好商量：“不走远，就去超市逛逛。”
他这一病瘦了几斤，看起来比在医院的时候有精神了一点，却依然掩藏不住脸上的病态，让人看了就心疼。
霍明绪没办法拒绝这样的乔澈，十分钟以后牵着穿着厚羽绒服的乔澈出了门。
超市里依旧是没什么人，霍宁宸推着购物车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拿点零食扔进车里。
逛超市这种事对于霍家兄弟来说都是很难得的经历，霍宁宸一般目的性强，拿了就走，霍明绪是根本没时间逛，乔澈走得慢，边走边看一脸的津津有味，霍明绪始终陪在他身边。
他这段时间没去公司，联丰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Lily处理，Lily已经摸透了老板，确切说是老板娘的作息，凡是需要请示的都等到晚上十点半以后才给霍明绪打电话。
然而今天还没到晚饭时间，Lily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霍明绪拿出电话看了一眼，走到旁边按了接听。
“嫂子，你想买什么？”霍宁宸推着购物车走上前，顺手又拽了两个红色的小挂件放在推车里。
以前租房子住，家里的对联都是房东阿姨准备，乔澈其实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见过的白事比喜事多，他的生活似乎跟喜庆没什么关系。
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所有人家里的大红灯笼，他又突然觉得不想让霍明绪的日子也这么冷清。
“买对灯笼吧。”面前的架子上挂了大小不一的灯笼，超市温度高，乔澈的外套放在购物车里，只穿了件针织衫还是觉得热，卷着袖子露出一截瘦弱白皙的小臂，和大红色的灯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宁宸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特别难受，连他都心疼嫂子，也难怪他哥恨不得要了沈辞的命。
“嫂子，你知不知道我哥上次回老宅的事？”霍宁宸小声问。
乔澈手里拿了两只不一样的灯笼对比，对老宅的一切显得漠不关心：“不知道。”
“我哥那天简直像疯了，进门差点把沈哥掐死。”霍宁宸心有余悸：“他把沈哥带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连爷爷也不敢问。”
这些事乔澈全都不知道，愣了愣看着霍宁宸，他知道陈瑞民和沈辞私底下干的勾当根本瞒不住霍明绪，但霍明绪不是冲动的人，因为他动怒的确是出乎意料。
“到时候再说，我这两天不行。”霍明绪拿着电话走过来，顺手接过乔澈左手拿着的那只灯笼挂回架子上。
等他挂断电话，霍宁宸不满：“嫂子正选灯笼呢，你给他放回去干什么。”
“他不喜欢那只。”霍明绪淡然开口。
“你又不是嫂子，”霍宁宸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嫂子不喜欢！这么强势是不对的！”
霍明绪看他一眼：“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乔澈手中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灯笼放进购物车里，霍明绪伸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低头看着他：“你说我选对了没？”
两个人都身形高大，今天又莫名幼稚，盯着乔澈像等着评理的孩子似的，势必要等他给分个对错来。
“对。”乔澈笑了一下。
霍明绪扬扬眉，伸手环着乔澈的腰，霍宁宸嗷一声哀嚎：“嫂子！你怎么这么偏心啊！”
霍明绪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哼笑一声：“不偏心我，难道偏心你？”
【作者有话说】
会甜甜几章哟哟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