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某个学生看到过原图,觉得好看才画的呢。”莫飞收起相机,对安格尔道,“也不见得就真的有什么召唤之术。”
安格尔回到汽车里,系上了安全带,点头,“一个精通希伯来文和恶魔著作的学生。”
莫飞笑,“或许是一个跟你一样的天才呢?”
安格尔看了莫飞一眼,见他眼里有一丝促狭闪过,莫名就局促了起来,感觉像是被看穿了心事,莫飞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回去的时候,两人到路边的餐馆吃了一顿饭,那只是一家路边摊,莫飞根据自己多年来吃路边摊的经验断定,这家的东西应该不错。果然,卤味和炒饭都很好,安格尔似乎还是在意刚刚墙上看到的涂鸦,边吃,边给莫飞讲一些关于魔鬼的故事,听得莫飞坚信今晚自己绝对会做噩梦。
好不容易开车回到了画廊,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莫飞下车关门。突然,他看见路口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影子……一闪,就又回到了拐角后头。
莫飞微微皱眉,安格尔此时已经走到了画廊门口,他对莫飞招手,“莫飞,来开门。”
莫飞点点头,说“好。”就转身朝画廊门口走去,但他的双眼仍然是盯着路口的地面,安格尔也被他的举动吸引了,顺着他注视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原本就昏暗的地面上,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一闪。
安格尔和莫飞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巷子口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
莫飞示意安格尔站在原地别动,他则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墙边,贴着墙壁移动到了巷子口,随后,猛地往外一冲。
“啊……”巷子口传来了一声惨叫,那个叫声有些嘶哑,也是个男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安格尔下了台阶走到巷子口,就见莫飞站在那里,旁边靠墙蹲着一个干巴巴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起来挺落魄的,胡子拉碴,黑发里夹杂着白丝,皮肤黝黑脸上明显的皱纹,正抬眼惊惧地看着莫飞。
莫飞皱眉,看安格尔,“你认识他么?”
安格尔茫然地摇摇头,盯着那男人看了一会儿,“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人看见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像会伤害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抬手,嗅了嗅自己那件棕色、沾满了黑色污渍的老式夹克衫,战战兢兢地道,“我穿着工作服来的……所以有味儿。”
“你是谁?”莫飞问他,“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人摆手,道,“我找一个叫安格尔的男人。”
“我就是。”安格尔看他,“你找我做什么?”
“我,遇到点麻烦,是一个叫夏帆的算命先生告诉了我地址。”那中年人道,“他说,只有你能帮我。”
安格尔点了点头,道,“那就进来说吧。”
莫飞也抬手拉了他一把,问,“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人有些抱歉地说,“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了,先是在门洞里头睡着了,后来听到车子响……就想先看看是不是。”
莫飞打开了画廊的大门,开灯,让那人进来。
明亮的光线让安格尔和莫飞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紧张的男人,一个粗糙的男人,但是其实并不邋遢,只是因为那身所谓的“工作服”实在太脏了。
莫飞接过安格尔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去厨房泡了两杯茶出来,就见那人还不安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四周的画,便对他道,“坐吧。”边递上一杯茶。
那人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先脱掉了自己那脏兮兮的工作服,叠好了放在腿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面。
莫飞给安格尔也端上了他喜欢的红茶,见那人抱着衣服坐着,就问,“衣服我帮你挂起来吧?”
“不不不”那人赶紧摆手,道,“这个衣服,不能随便离身的。”
莫飞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安格尔问,“怎么称呼?”
“呃,我叫王忠。”那人回答,看了看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来的莫飞,又回头看安格尔,道,“我是干司炉的。”
“司炉?”莫飞想了想,“烧锅炉的么?”
“呃……”王忠有些犹豫。
安格尔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烧死人的。”
那人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是S市郊区山里头一间火葬场里的。做了十几年了。”
莫飞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心说,自己的确是什么活儿都干过了,唯独这营生没干过,这工种可挺刺激。
“这工作,其实没外面人说的那么不堪。”那人看着自己怀里的衣服,道,“待遇很好,就是有些辛苦。”
安格尔点点头,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忠轻轻叹了口气,道,“前不久,监狱送来了一具尸体,男的,三十多岁。据说是在监狱里犯病然后猝死了,法医给了死亡证明,而且尸体在我们那里冷藏了几天,没人认领……所以要烧了放骨灰盒里存着。”
安格尔和莫飞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种规矩。
“一个礼拜前,大概下午的时候,我和搭档的哥们负责把那兄弟送进去。”王忠挠了挠头,道,“死人是从冷藏室里弄出来的,放进炉子里,关门,这整个过程都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就在电脑室里准备按下按钮开始烧的时候,我跟我哥们都听到有人说话。”
莫飞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他,“说什么话?”
“那声音飘飘渺渺的。”王忠似乎回忆着,“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莫飞吃惊,“等一等点火?”
“嗯!”王忠认真地点头。
“然后呢?”安格尔问,“你们等了么?”
王忠摇摇头,“现在都是电烧,点火是电脑操控的,控制室的技术人员按时点了……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惨叫?”安格尔问,“刚刚请你们等等的那个声音?”
“对的。”王忠点头,“就是那个声音,那声惨叫……很怨毒的感觉。”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莫飞觉得事情有些玄乎。
“可是我跟我哥们都听见了,再说了……”王忠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手指头上粗大的关节,低语,“干我们这行的,谁没遇上过些奇怪的事情啊,而且那兄弟从监狱里头送来的时候,身上还砸着脚铐和手链呢,一看就是个重刑犯。”
安格尔似乎被王忠的叙述撩起了些兴趣,便问,“你的麻烦呢?就是这一声惨叫?”
“不是。”王忠摇摇头,道,“奇怪的事情是,我们把骨灰取出来,放到盒子里存到馆里之后,来了一个姑娘。”
“姑娘?”莫飞听得有些迷糊,弄不清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姑娘说那男的是他老公,要领尸体。”王忠道,“我们是见她有监狱打来的证明,就把骨灰给她了,可是过了几天,又有一个老人来说,他是那死人的爹,来领骨灰。我们就跟他说,骨灰您儿媳妇已经拿走了,但那老人说,他儿子没有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进了监狱,在里面好几年了,我们后来才知道,那女人给我们的监狱证明是伪造的。”
安格尔听完之后,点点头,“这的确有些怪异,不过你是负责技术的司炉,这种纠纷应给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吧?”
“不是的。”王忠摇摇头,道,“我们殡仪馆烧人的司炉总共有四个,是倒班来的,除了我之外,他们三个都死了。”
“什么?”安格尔和莫飞都大吃了一惊,问,“怎么死的?”
王忠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片来,递给安格尔,道,“他们是被人用刀砍死的,尸体旁边,用他们的血,画了一张脸。”
“脸?”安格尔接过了那张纸片,就见是王忠用圆珠笔画下来的,
看了良久,安格尔问,“不找当地的公安机关解决么?”
王忠点点头,“我们报案了,他们也查了,后来告诉我说……这事情玄乎。”
“有什么好玄乎的?”莫飞不是很明白。
“one by one”安格尔突然道。
“什么one by one?”莫飞不解,“一个接一个?”
安格尔抬头问王忠,“那个被你们烧了的重刑犯的名字,你还记得么?”
“呃……好像姓许,我还真没注意。”王忠道,“死亡证明倒是瞄了一眼。”
“他应该叫许科洛。”安格尔将白纸交给了莫飞,道,“这图案是他杀人后习惯留下的标记,两个眼睛是o,鼻子是b,连起来是obo——one by one,他是三年前被抓进去的,杀了十一个人,判的是无期。”
莫飞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变态杀人魔?”
“可以这么说。”安格尔点了点头,看王忠,“我的确听说他不久前因为心脏病死在监狱里了。”
“这种人为什么不直接判死刑?”莫飞不解地看安格尔。
“因为他有神经病。”安格尔回答。
莫飞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问王忠,“那你的麻烦呢?”
“你担心,下一个就是你吧?”安格尔问。
王忠点头,道,“处理这事情的警察告诉我说,那个杀人狂每次杀了一个人,接下去要杀的那个就是最先发现凶案的人……所以才叫one by one的。”
安格尔点点头,“的确,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发现那些尸体的人了?”
“对啊!”王忠点头,“所以我怕……另外,还有一件诡异的事情。”
“你最近这几天,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你,是吧?”安格尔问。
“呵……”王忠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怎么知道,真的是……我觉得,是不是我烧死的那兄弟变成凶鬼来报仇了,所以就去找了最好的算命先生看看,他说我的确是让凶鬼盯上了……让我来找你。”
安格尔低头不语,似乎是在出神。
莫飞忍不住问,“安格尔,你怎么对那个杀人犯这么了解?”
安格尔看了看莫飞,轻描淡写地回答,“三年前,是我把他送进监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