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两兄弟的相处模式就越发地往诡异了去了。
阮成锋一心一意的要引起哥哥对自己注意,阮成杰则是想方设法地隐藏着对这小子的反感。他们俩在磕磕绊绊中长大了,一直到阮成杰十四岁时,那是个分水岭。
十四岁的阮成杰,已经被阮鸿升当做准继承人培养了四年,这四年里,阮成杰越发老成且出色,身量拔高、模样清俊,甚至陪同阮鸿升出席过两三次正式酒会,被父执辈赞为“雏凤清于老凤声”。
阮成锋也长高了许多,他先天基因就出色,这时隐隐然已经在个头上赶超了阮成杰,心智却仍是少年,他依旧喜欢玩恶作剧去挑逗阮成杰,但昔日那个很容易就被挑动的小哥哥却很少再对他动怒,甚至已经不太在乎他的言行。
直到某一次寻常的交际场合……
阮氏全家都出席了,阮成锋向来不耐烦规规矩矩地跟着大人假笑、寒暄,于是酒会开始不久之后他就溜了出去,习惯性去找阮成杰。终于找到的时候,却是在花园里见到衣冠楚楚小大人似的阮成杰在和年纪相仿的主人家侄女聊天。
远看着倒似般配。
阮成锋莫名就觉得碍眼,他很少见到阮成杰对人这么温柔有礼的微笑,更别说还是个不太熟的人。怎么那女孩随便说一个什么阮成杰就能眉开眼笑的?眼睛里的脉脉柔情简直要滴出来。
他眼珠子转转,四下里看了看,悄没声地揣了个秘密武器到兜里,然后绕到两人喁喁私语的大榕树背后,非常轻巧地爬上了树。
他瞅准了时机,看着阮成杰又一次认真看向对方的当口,将一只湿漉漉的蟾蜍准确无误的命中了目标。
女孩的尖叫和阮成杰的低呼是同时响起来的。阮成锋的嘴巴无声地咧到了耳朵根,他知道阮成杰恶心这些软体动物,所以他是对准了那女孩的胸口丢下去的。他要看到阮成杰露出嫌恶的眼神,但是这次失算了。
阮成杰白着一张脸,用一种随时要吐出来或者昏过去的架势,在众人赶来之前,伸手替那个尖叫不绝的妹子拎开了蟾蜍,对方已经吓得泪如雨下。
末了,那女孩腿一软,倒在阮成杰的怀里。
还能这么干的?阮成锋一头雾水地蹲在树上,目送着众人堆里的那两人。
阮成锋在这一年升入哥哥就读的同一所中学,他是跳了级进去的,入学第二天就看到阮成杰跟校花走得很近。
他立时三刻生出了种“所有物还长了腿了?”的感觉。没说的,抢回来。
迎新舞会上,小绅士小淑女们穿着正装,校花一袭雪白长裙,手底下是颇见功底的大提琴。阮成杰臂弯里挽着小女孩上场之前脱下的薄披肩,伫立台边,目光专注。
一曲终了,满场爆出掌声,小女孩扶琴起身,优雅行礼。场下忽然出现了扛着摄像机的一行人。阮成锋软磨硬泡地从他母亲那里套来了关系,找了电视台的人来捧场,勾走了小女孩的注意力,才下场就被拉去了采访。
阮成杰怅然有失地往那边人堆里张望,阮成锋心下甚美,得意洋洋地抽走了他胳膊里挂的羊绒披肩。
“人没空理你。”
阮成杰回头,赫然一记眼刀。
哦豁,还真的有这么在乎?
阮二少爷抢起人来,那可是不会手软的。
他虽然不会像阮成杰那样陪小女孩散步、看星星、吃甜品。但是他可以带人去骑马出海坐直升机啊,每当他抢先一步把人带走,阮成杰的表情都会让他回味良久,胸怀大畅。
不过阮成锋很快就知道自己玩脱了。
当胸怀鹿撞的小姑娘几次抛来橄榄枝他都没接的时候,感觉被耍了的傲娇小妞冲他泼了一整杯冰可乐,并且迅速地倒向了另一端执“苦苦守候”人设的阮成杰。
当阮成杰挽着失而复得的校花小姐从他面前走过时,阮成锋思考良久,也没理清楚他那点没来由的强烈不爽是哪来的。
阮成杰这一次是真的要被折磨到散架。
他向来不长于体力压制,自杀未遂导致的入院,也让身体素质进一步下降。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人对他的强烈恨意,事实上,在明了阮成锋心意之后的这一周时间里,他复盘了无数自幼以来的点点滴滴,随后确认,阮成锋是真的喜欢他。
幼年时那些嚣张得不在点子上的讨好,少年时笨拙地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甚至于,就连阮成锋十五岁时发生了什么,他也凭借极佳的记忆和推理能力,找回了那个十分关键的时间节点。
如果他没有推断错误,那是一次暑期夏令营。
德国,斯图加特。
作为他中学毕业的礼物,阮鸿升送了他一次量身定制的汽车夏令营,由于阮二的私人关系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于是阮成锋堂而皇之的和他一起登上了那次国际航班。
只有他们俩。
阮成杰在玩车上相当有天赋,接待他们的是戴姆勒麾下的知名大牛,在近距离接触了工厂和概念车之后,他们被允许在模拟场试驾一款原型车。
说是模拟场,德国人圈进的是一大片山头,沙土草场、高坡缓地各种路况一应俱全,两辆车各自配了一个工程师,坐镇副驾就是陪两位少爷玩碰碰车来了。
阮成杰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引擎轰鸣,沙土飞扬。彼时他已在阮鸿升身边修炼得足够不动声色,然而实际上不过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顶级机械工业的动力咆哮唤醒了他蛰伏心底的猛兽,他脚下踩的不是油门与离合,是万里河山任征伐。车尾缀着另一辆车,然而很快就被抛得很远,大风酷烈,猛兽嘶吼,阮成杰大脑所分泌的多巴胺急速达到了峰值,超高速动力带来了极致快慰与晕眩。
但是德国人迅速要求他降速,高处下坡,阮成杰的太阳穴几次鼓动跳跃,终究一档一档地降低了发动机转速,片刻之后,阮成锋冲了上来,两辆车齐头并进了极短的一段距离,对方借着一个小弯道超出了半个车身。阮成杰正要压制过去,车载对讲系统忽然一闪一闪地发出了信号。
对方车上的工程师急迫要求停车,阮成锋驾驶的那辆车发动机出了故障。
两辆车终究是缓缓地泊到了一片林地边。
两个德国人商量片刻,一个开了无故障车去寻找救援,另一个等待了一阵子,拔了车钥匙去最近的补给站去取饮用水。
莱茵断裂谷附近的那片天空,在傍晚时刻是一片瑰丽的玫红色。
阮成杰懒得去管另一个大活人,索性绕着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车前,伸手慢慢抚摸。高品质钣金和极致工业美学带来无以伦比的触感,纯粹冰冷的金属,他却像是在抚摸有温度的胴体,目光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痴迷神色。他知道阮成锋在身后不远处一直看着自己,但是他不想理。
日光给他的侧脸镀了一层金,砰地一声,阮成杰打开了车前盖,一条手臂推高金属盖,他眯着眼睛探身去研究散着余热的发动机。后腰与臀勾出了一道弧,七月末,窄腰长腿的少年肢体在柔软修身的薄料衣裤之下清晰可见。
阮成锋死死地卡住了阮成杰的后颈,将他按在了陆地巡洋舰的车前盖上。
他极重的力道和铺天盖地倾泻下去的巨大恨意,使得这一场性事不像是做爱,更像是屠杀。
阮成杰一开始还能厉声喝骂,疯子变态之类胡乱喊了很多遍,渐渐地只能痛苦呻吟。并不是不想反抗,但在某一刻,他突然心生怯意。
阮成锋那一句“天衣无缝”,像把锐利的刀,直直捅进了他的心脏。
他毫不怀疑那一刻的阮成锋是真的想杀了他。
与那一瞬间强烈到仿佛千钧分量的骇人恨意相比,撕裂他身体的性器简直算是救赎。他被牢牢地按在高大的发动机盖上,后腰和臀勾出了一个极其方便进出的角度,每一下撞击都是凌迟,没有任何快感。他知道自己在流血,粘稠涩感的血液纯粹是帮凶,他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恨不能立即昏迷过去。
仿佛濒死的漫长痛楚里,阮成锋冰冷的声音一字字砸进了他的鼓膜。
“你和人联手做局去骗他继承的遗产。”
“骗光了以后再诳他去跟老爷子坦白。”
“那是个傻子,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侄子能这么算计他。”
“最后他全家被驱逐到非洲,打着开拓市场的名号,扔到连一个中国人都没有的地方。”
“几次想跟国内讨要资源,被一次次驳回。”
“想要跟老爷子通个电话,不是被层层阻挠,就是总撞在心情不好的枪口上讨顿骂。”
“连女儿得了病走投无路了,几次求救都被无视。”
“老爷子的刚愎,他的蠢和犟,父子两个怎么就全被你算得清清楚楚呢?哥。”
“我喜欢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呢,哥。”
“你有毒。”
“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