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点儿凉,秦越就只套了件很薄的外套，一个人站在露天阳台上，双手搭着围栏,手腕很随意的垂着。
没一会儿,秦越就听到了背后的玻璃门传来一声轻响。
林亦琛带上玻璃门,朝着那道背影走了过去。
他停在了离秦越一米远的地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开口喊：“秦叔叔。”
秦越转过了身，见林亦琛离他离得这么远，不由得笑了：“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站我旁边。”
林亦琛“嗯”了声,站到了秦越旁边。
秦越看了林亦琛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直接了当的问：“你们在一起了？”
林亦琛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甚至半秒钟都没有犹豫，就说：“是,秦叔叔，我们在一起了，我追的。”
秦越蹙了下眉，脸色变了又变。
倒是林亦琛，脸上依旧没带什么表情，语气却又十分的坚定。
“秦叔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秦越打断了林亦琛刚开了个头的话音，才严肃了一会儿的脸色就装不下去了，他笑了笑接着说，“你有好奇过然然的母亲么？”
林亦琛说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我知道您的爱人。”
秦越指尖一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知道？”
林亦琛实话实说：“嗯,听小姑提起过。”
秦越啧了声,就知道林纪妍把不住门,居然提前给说了出去，这让他还怎么说！
“小姑没和我说太多，”林亦琛担心秦越会误会小姑，顿了顿解释道，“她只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我猜她也不会说太多，”秦越兀自笑了会儿，又转头望向远处，像陷入了某个陈年往事，眸光在那一刻黯淡了许多，“照片……应该是我们那会儿的高中毕业照。”
“那是二十八年前了，当时我才高一，暑假我参加了一个竞赛，我和……景行，就是在那场竞赛里认识的。”
秦越抿了下唇，他还是不习惯说这种陈年旧事，每次回忆过去，脑子总会掉入一种空洞又沉重的情绪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亦琛一言不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听秦越讲述这段鲜少人知的过去。
“说起来我和他也算是一见钟情，那场竞赛结束后我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我们就经常背着父母一起约着出去玩，后来我知道了他在实外上学，我就转学去了他在的那个学校，就是你们现在读的这所学校。”
“因为这件事，他还跟我冷战了两个星期，一个字都不愿意搭理我的那种。”说到这儿，秦越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当年性子挺急的，脾气也不太好，他跟我冷战的那两个星期我心情其实挺糟的，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不愿意理我。”
“后面那几天自己琢磨着也就明白了，他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是从三中转过去的，当年的实外各个方面都不如三中，他认为我应该留在三中，而不是因为冲动和感情用事就转去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差了一档的实外。”
秦越想了想，问旁边的林亦琛：“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上个月开学转校转进的实外？”
“嗯。”
“因为什么？”
林亦琛喉结微微滚动：“秦然。”
或许是没曾想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秦越有些愣怔，又或许是从林亦琛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不顾后果的自己，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停留，继续讲自己的。
“其实我的成绩无论去哪所学校都一样，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知道他在气什么了之后，我就每天都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什么软磨硬泡的方法都用上了，你小姑他们都快看不下去了，直到第二个星期的周考，我拿了年级第一，他才松了口。”
“后来我和他在一起的事被我爸也就是然然他爷爷知道了，我爸让我和景行分手，我打死不同意，一气之下他就停了我所有的生活费，我也犟，整整一年没回过”
九零年代本就不比现在，这几年还好了点，人们的思想也开放了许多，放在当年，哪家小孩要是出了一个同性恋，可以算是家丑了，更别说是秦越他老爸那种知名企业家的孩子，所以更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和性别一样的人在一起。
“十五年前，景行他去北城出差，回来的时候，飞机遭遇了恶劣天气，整架飞机直接撞进了山崖。”
机上一百一十二名乘客全部遇难。
而顾景行就在那架坠毁的飞机上。
一阵沉默后，林亦琛问：“秦然，知道么？”
秦越没直接回答，这次他恍惚了许久，才说：“那天是然然两岁生日，我们约好了去孤儿院陪然然一起过的，我先到了地方，就和然然一起在孤儿院门口等他，结果等了近一个小时，却只等到了一个飞机失事，让我节哀顺变的电话。”
“然然那天哭得很厉害，无论我怎么哄他，他还是一直哭。其实比起我，小时候的他更喜欢景行。”
“那天过后，我就领养了然然，然然上小学的时候和我说，他的记忆里好像一直有个人，对他很好很好，但他印象特别模糊，总是记不清也抓不住。”
“我就跟他说，那个人是我。”
信没信就连秦越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后来秦然再也没提过。
秦越不愿意在秦然面前提起顾景行，不是不想提，只是担心处于懵懂年纪的秦然会受到他的影响。
尽管秦越从小给秦然灌输的思想就是，无论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只要是忠贞不渝就好，但他还是怕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几年前我发烧说漏了嘴，把景行的事跟他说了，他没说话，过了几天，我从公司回到家，就发现饮水机旁的装饰柜上多了副相框，等我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我放在收藏室某个箱子里，在孤儿院门口，我和景行抱着然然一起拍的照。”
而那张照片的背后，被秦然用钢笔在右下角写上了清隽的三个字——全家福。
也是那会儿秦然才知道，原来自己小时候的模糊记忆里，一直想抓也抓不住的那个人竟然早就不在了。
月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阴云遮住，周遭的空气也像是被灌了铅，沉得压抑。
秦越的指尖被他自己攥得泛白，许久，他才无力搬的松了开来。
嗓子很涩，每每想到那天，他的心脏就如刀绞，很疼，可又实在想念那人。
回忆里苦涩的味道翻涌上来，这种滋味真的挺不好受的。
秦越没沉浸在这种痛楚的情绪里太久，大概是不想把负面情绪传给旁边的林亦琛身上。
“我爸那会儿才有些后悔了，还曾悄悄去过他的墓前。”
秦越的视线落在秦然房间阳台上，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道：“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我只是走在一旁，偶尔帮你们除除杂草，让你们的路走得稍微平坦舒服一些，其它的也做不了什么。”
林亦琛猛地抬了一下眼，眼底闪过一道错愕的光线。
秦越看着林亦琛略显呆滞的表情没憋住笑了：“没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反对你们，你们小辈自己喜欢自己开心就好，你爸那里也别担心，因为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谈恋爱的。”
林亦琛：“？”
他爸？？
进门前，秦越拍了拍林亦琛的肩膀，神色平静的送了林亦琛一句话：“虽然我不反对你们，但然然是被我从小宠到大的，要是哪天他在你那里受委屈了，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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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然第二天醒过来已经临近中午了。
他撑着还有些昏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来，还没睁开眼，鼻腔里就钻进了一股淡淡的蜂蜜香。
“醒了？”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林亦琛垂下眼睑，揉了揉秦然有些乱的头发，“把蜂蜜水喝了。”
秦然惺忪地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他的视线很模糊，这会儿意识也算不上太清醒，是还在做梦么？林亦琛怎么在这里？
他现在在哪儿？他昨晚喝酒后干了什么？
秦然的心跳随着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快，昨晚喝醉后的记忆就在他这不可控制的心跳声中渐渐回笼。
几秒后，秦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昨晚干了什么？他竟然对着林亦琛撒娇！
艹，他竟然对林亦琛撒娇？！
甚至被林亦琛背着回了自己家，还撞见了他老爸秦越？！
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然心说你特么简直了，不会喝酒你干嘛还喝那么多。
难怪昨天早上会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在这种丢脸的事上灵验了。
他的视线立马就清晰了，秦然低下头，不太敢抬眼去看林亦琛，他动作迅速地接过林亦琛手里的蜂蜜水，毫不犹豫地仰起头一口就闷了下去。
蜂蜜的甜味瞬间弥漫在口腔和喉咙里，脑子也没有那么晕了。
秦然握着已经空了的杯子，无意识地转动着。
要不……装一装？就当昨晚的事全都不记得了，不然这事儿真要再被拉出来讲一遍，无异于是当众处刑。
秦然摸了把脸，他还是挺在意自己脸的。
林亦琛在窗外落进房间里的刺眼光束下挑了下眉，轻声问：“同桌，好点了么？”
秦然放下手，终于抬头看他，又若无其事的点头回答：“嗯，好了。”
林亦琛垂眸：“昨晚……”
秦然心道你果然要提这个，他赶忙道：“昨晚我没撒娇，也没让你背我回家，忘了，你别问我！”
说完秦然对着林亦琛眨了眨眼，愣了。
他，刚才是不是全交代了？
林亦琛偏过头很低的笑了声，又转回头来，看着他家不打自招的小男朋友说：“嗯，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最近好忙啊OTZ
倒计时：两章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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