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意办了一件出色事。

他把自己架起来了。

梁凡：【意思是你用了一个借口去试探他, 结果他直接对你表白了？】

温沉意：【是。】

梁凡：【然后你还没办法改口告诉他那只是一个借口，担心他会觉得你在戏弄他？】

温沉意：【是。】

梁凡：【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借口吗？】

温沉意：【我说我可能爱上了做梦时梦见的他。】

梁凡：【O 。O】

梁凡：【卓逍相信了？】

温沉意：【深信不疑。】

梁凡：【O 。O】

梁凡：【他好勇敢，如果沉意你能有他一半勇敢就好了。】

温沉意无比认同梁凡的话。

卓逍真的好勇敢, 在他这里千回百转的喜欢可以那么轻松地说出来。

到今天, 他无数次冲动想要告诉卓逍自己没有分不清，都是借口。

可一个顾虑被消灭, 又有新的顾虑站起来。

他不仅担心卓逍觉得自己在戏弄他, 更担心卓逍对自己信任值降低，觉得自己变卦来变卦去，拿这种事情在开玩笑。

悔不当初。

他变成了擅长给自己挖坑的蠢人。

梁凡：【之后呢？】

温沉意：【什么之后？】

梁凡：【告白之后，卓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比如言语行动更加露骨，有追求你的表现，比平时对你更好？】

温沉意回忆这两天的事, 答案是没有。

告白之后，卓逍对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自然得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们那天在鲸呆面前的对话就像讨论天气一样寻常。

客厅里有声响传来, 温沉意听见卓逍在叫他，走出去一看，卓逍又取回来好几个新快递盒堆在地上等他拆。

这是继游乐园之后持续时间长达三天半的剧情，要求温沉意买很多童年小玩意回来跟卓逍分享。

事实是温沉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童年小玩意, 选品的重任又轮到了卓逍身上, 而他只负责最后确认下单。

卓逍每天下班都会给他带回来，趁他拆快递的时候洗完澡，出来陪他一起吃完晚饭，再兴致盎然地挨个教他怎么玩。

就像在游乐园里教他怎么抓娃娃怎么打气球, 他们总是违背剧情的正确顺序，今天也是一样。

“最大那个箱子里是遥控车。”

卓逍指给他看：“遥控车更新迭代快，这个是最新款了，不仅可以遥控转弯漂移，还能遥控变形成大黄蜂。”

温沉意不了解大黄蜂，只很皮毛地知道是个从汽车变化而来的机器人。

喔，最近还从卓逍口中得知这个蜜蜂车有个好兄弟，一辆叫擎天柱的大卡车。

“你先拆。”

卓逍解了领带：“我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一会儿来陪你玩，对了，”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给你。”

温沉意：“给我做什么？”

卓逍指指半空：“它说‘我’看‘你’最近买了太多玩具破费了，决定把家里财政大权都交给‘你’管。”

财政大权都在一张卡里？

温沉意心说这多少有点草率：“里面有多少钱？”

卓逍：“一千万。”

温沉意：“这么少？”

“花不完啊。”

卓逍：“从我拿到这张卡开始，里面就是一千万，怎么花都不会少，我合理怀疑作者不清楚生意人应该有多少资产才合理，钻了这个空子，”

温沉意接了卡，不知道该说什么。

卓逍刚进房间，陈姨套着围裙，从厨房弹出半个身子喊他：“温先生，我看冰箱里有新鲜牛肉，做一些牛肉卷饼可以吗？”

温沉意说：“可以，麻烦了。”

陈姨：“不过您和卓先生都不吃葱，不放葱的话味道可能会欠一些喔。”

温沉意以为陈姨对他们口味有误解：“卓逍吃的，他那份可以放。”

“卓先生也不吃的。”

陈姨笑道：“卓先生说您不喜欢葱，葱加别的菜里您会闻到味道，所以他也不吃了。”

温沉意一愣：“他这样说过？”

陈姨：“是的呀，侬看我做这么久的饭是不是都没有放过从的伐。”

“是什么时候？”他追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第一天来卓先生就说了的呀。”陈姨还在锅上炖着肉，说完就匆匆回厨房去了。

温沉意捏着张花不完的卡站在原地，想起陈姨刚那天是什么场景，他们都在做什么。

那天是他们婚礼后第一天，因为不能分开，他跟着卓逍一起进厨房，看卓逍精雕细琢给他做好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培根鸡蛋三明治。

那是他们搬出温家独与对方朝夕相处的开始，从那个时候起，他注意到的，不曾注意到的，卓逍面面俱到的都在照顾他。

还是再往前一些……？

往前到什么时候？

婚礼上为他化解尴尬的时候？

还是易感期再难受也克制着不会用力咬他的时候？

或者在他跟人在画室起矛盾赶来接他的时候，每次去酒吧都要交换外套用信息素保护他的时候？

手机又响了。

梁凡一直在等他，见他许久不回复，忍不住发来消息催促：

梁凡：【怎么了？】

梁凡：【是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了。

很明显的事，他却才明白。

一切不是突如其来，是早有迹象。

卓逍根本不需要特意改变什么，他从一开始就对他照顾有加，他一直都对他这么好。

缺失的勇气偶尔会因为一些醍醐灌顶倒流回身体，比如现在。

顾虑对比起卓逍的用心一文不值，拖延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浪费时间。

他转身就往房间走，里面隐约有水声，温沉意直接进去敲浴室的门。

水声停了，卓逍声音闷闷传出来：“在呢，怎么啦？”

温沉意：“我有事跟你说。”

卓逍：“现在？很急吗？”

温沉意确实很急，确实有现在就在门外大声喊话的冲动。

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卓逍带着一身泡沫出来拥抱他……不那么上头了：“一般急，你先洗。”

卓逍顶着满头泡沫，确定温沉意没有说话了，才打开花洒继续。

然而当他洗完出来，卧室空空如也，出去一看，客厅只有以为正在摆饭的陈姨：“卓先生收拾好了呀，快来吃饭了。”

卓逍一头问号：“我老婆呢？”

“刚刚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出去了。”陈姨指向门口：“我听见两句，好像是学校的急事。”

*

*

卓逍：【/啄啄】

卓逍：【我室友呢？】

温沉意：【专业年纪紧急通知开会，说今年应届生毕业时间提前，正在讨论论文的事。】

卓逍：【还挺有模有样。】

卓逍：【还回来吃饭吗？】

温沉意：【不确定，你先吃，不用等我，会不一定要开到什么时候。】

卓逍：【/OK】

指论文讨论会从两点开到五点，打破了温沉意对艺术专业的固有认知。

没想到毕业不仅需要本专业作业，还需要写文字论述，要求还这么高。

最后讨论出的结果对他也很不友好，需要在今晚想出论文主题，再写出八百字的思路梗概以及简易的目录于明日上午早会前上交。

就算是期末，一切也赶得猝不及防。

出了校门，温沉意告别朝风赶回家，急匆匆吃完晚饭，没有告诉卓逍论文的事，早早躲回房间开始解决论文。

工作量不小，要是说了，卓逍肯定又要帮他，今晚又睡不好，明早还得早起上班应付人机。

所以他找了个要继续线上会议的借口糊弄卓逍，键盘敲到深夜不休息，憋着一口气勉强完成一份不在他专业范围的论文前章。

隔日一早去到学校，一坐进组会议室，朝风看见他交出目录和梗概就震惊到猛竖大拇指：“沉意你是这个，就一晚上的时间，你居然做完了！”

温沉意感觉不对劲：“你没有做？”

朝风：“做了一点，没做完。”

温沉意：“那你交什么？”

朝风：“不交啊，大家都没做完，大家都不交，这是我们专业俗称的规矩了，学校虚晃一枪而已，催得越早，就越能避免死线日期团灭。”

温沉意：“……”

朝风拍拍他肩膀：“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别难过，你要想你提前写完了，后面就能轻松点了，也是好事。”

温沉意：“谢谢，我不难过。”

就算提前知道，他也还是会选择做完，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不能告白完了还要急着去处理论文，他没有这个闲工夫，他要预留出足够的空闲时间给可能出现变故的告白大计。

然这次开会讨论的内容依旧不妙，是有关毕设，老师要求他们打好毕设思路稿，最好下周一之前能够出草图。

“又是这招，我才不信。”

朝风缩在温沉意身边小声嘀咕：“搞原创很难的好不好，时间卡这么紧，把我的灵感细胞都卡没了……”

温沉意在心里默默计算。

下一周，那就是还有一周的时间，按照朝风的说法，还能往后推几天。

可是他对油画一窍不通，也许本来就要比同学花费更多的时间，不能确定急不急，得再想想。

他在学校留到中午，拒绝了朝风一同吃饭的邀约往家里赶，因为收到卓逍的消息，说会回家吃午饭。

卓逍：【这两天很忙？】

温沉意：【嗯，论文和毕设的事凑在一起了，很着急，都卡着时间。】

卓逍：【可怜的小温同学。】

卓逍：【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不是我自夸，我在油画方面也颇有造诣。】

你一个霸总哪儿来的油画造诣。

还是说又是小学三年级在少年宫用金钱堆出的短暂造诣？

温沉意这么想，没有再回复卓逍，只是更加快了脚步。

下周一，下一周。

时间不长不短，也许可以腾出几天，也许没办法。

最大的可能是他的要紧事结束后，他可能会无心做任何事。

可是真的很着急，眼见又被拖了一天。

他在两个选择间摇摆不定，开门时又接到了朝风的一通电话。

“沉意，你看邮箱了吗？”

“我们得写出展申请了，就是毕设展览位要提前申请，写好了还要找各个老师挨个盖章。”

“这个不是虚晃一枪，是真的得赶时间了，交得越早申请到的位置就越好……”

后面说了什么温沉意听不见了。

他只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的接下去会很忙，很忙，非常忙，忙得脚不沾地，忙成旋转陀螺。

他想要以最短的时间解决所有事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这样好巧不巧，他根本没有办法立刻预留出大量的安放自己悸动的时间。

门开了，卓逍穿着衬衫在吧台边倒饮料，看见他就弯了眼睛：“还以为你一会儿才回来，陈姨也刚走，我去把菜——”

“等一下。”

温沉意等不及换鞋，三两步过去拉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卓逍：“现在？”

温沉意：“现在。”

他看起来很着急，卓逍合理猜测：“是论文的事？还是毕设？”

“不是，这件事最急。”

温沉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压榨，彻底失去耐心，恨不得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部说完：“我那天是骗你的，我没有分不清你和书里的角色。”

“我那样说只是找借口，我怕你尴尬，怕你拒绝我，怕之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没想到你会直接跟我说喜欢。”

“卓逍，我也喜欢你，不是入戏太深，也不是在戏弄你，我不如你那么有勇气，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卓逍位置起身的姿势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温沉意望着他意味不分明的眼睛，心情从极度的紧张到极度的忐忑，很怕自己做得太突然，也解释得不够分明。

而当他想再仔细解释一遍，或者说再把自己的心路历程毫无保留剖析一遍，忽然腰间一紧。

卓逍将他抱起来，放在最高的吧台椅上。

“再说一遍。”

卓逍一双瞳仁既深邃又明亮，照出的光牢牢嵌在温沉意脸上。

温沉意胸口起伏很快，预想到一种可能，但在发生之前仍旧不敢百分百确认：“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卓逍忽然凑近，照着他的嘴巴用力亲了一下。

温沉意上一秒吸入的一口气瞬间屏住，睁大了眼，心跳变得奇快。

卓逍笑意盛放：“喜欢谁？”

“卓逍……”温沉意两耳嗡嗡念出这个名字，觉得不够，又无师自通地和上一句连起来完整重复：“喜欢你，卓逍。”

伴随一声尾音快要扬上天的轻笑，那张脸在眼前再次放大。

温沉意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时，卓逍却在毫厘之外停住。

温沉意头脑发热，等不及地一把抓住卓逍，才有想要主动的动作，后者蓦地扣住他的后背用力吻下来。

唇碰着唇，碾压，不再是含着银耳汤甜丝丝味道的点水之吻，是扣开牙关抵进舌尖，滚烫的缠绵。

“谢谢，卓逍也特别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