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C在新奥尔良的工作室很大,装修精美;得知同步乐队要过来借用,还提前叫了清洁服务。
柏然他们到的时候,正巧遇上清洁人员拖着两个大垃圾袋离开。排练室里,谢桑榆、辛西娅和萨曼莎都在了,正在摸索着开显示器、连接音响。
丹尼尔还在介意辛西娅的事,见到她时,破天荒地没打招呼,张了张嘴就把头扭开。
毕竟已经相识很久,辛西娅第一眼就猜到了丹尼尔在别扭什么,缓步走过去,微笑着低声哄他。
谢桑榆看到了柏然手里的纸袋,朝他抬了抬眉毛,问:“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柏然脑海里还是那些耐人寻味的歌词,闻言登时脸颊一热,立刻把袋子抱进怀里,手紧紧捏着开口处,低着头不说话。
谢桑榆是用英语问的,大家都知道问了什么,也都看到了柏然应激似的反应。
排练室里短暂地安静了半秒,又在柏然和谢桑榆看出端倪之前恢复正常。几人继续做着各自的事,尝试伪装出和方才一样平和自然的气氛。
柏然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想法,却也不想谢桑榆误会,喉结上下滚了滚,用中文说:“晚上回去再告诉你。”
谢桑榆没再多问,抿着嘴点了点头。
这次的排练没什么难度,都是之前练过的。原本这版《As Chocolate》的编曲就没有用program,大家对照着视频记记谱,用排练室里的设备配合几遍,练熟了就可以。
不过或许是不熟悉场地的原因,排练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原本预计一两个小时结束的排练,硬是排了整个下午。
Side C的排练室在地上三层,夕阳穿过窗外橡树浓密的枝叶,透过排练室细窄的窗户,洒下小片金色的圆形光斑。
汤姆将这些场景悉数收进镜头,等排练结束后,第一时间给萨曼莎发了消息报备。
收乐器时,柏然给谢桑榆使了好几次眼色,手底的动作缓慢且异常精细。谢桑榆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动作也慢了些。两人关好排练室的门,跟在队伍最末的位置顺着楼梯往下走。
“怎么了?”谢桑榆小声问,这次用了中文。
柏然清了清嗓子,更小声地问:“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谢桑榆摇头:“没什么安排,大概会在酒店休息,等到凌晨去彩排。问这个干什么?”
柏然没回答,只是点点头:“那我晚上去你房间找你,可以吗?”
柏然没什么给人准备惊喜的经验,自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对方就不会知道。完全没想到那些故意隐藏的表现,全都成了暴露无遗的线索。
谢桑榆脑筋一转就明白了七八分,点头笑笑:“好,我在房间等你。”
柏然仍旧毫无察觉,自以为计划顺利,笑眼弯弯地“嗯”了一声。
正聊着,前面的汤姆忽然停了脚步。
柏然和谢桑榆俱是一惊,身体绷紧,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传来丹尼尔的声音,语气满是惊喜,夹杂着些许不算明显的颤意:
“珍妮?”
谢桑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这个人,满脸不解;柏然和前面的汤姆倒是瞬间了然,两人对视,无奈一笑。
“谁啊?”谢桑榆压低声音问。
话已经到了嘴边,汤姆咬了咬发痒的嘴唇,勉强抑制住当场八卦的冲动,朝谢桑榆使了个眼色,夸张地做口型:“一会儿说。”
说完,又抿起嘴巴,弓着腰贼眉鼠眼地挤到走道一边,边下楼梯边说:“我们的车已经到了哦,别让司机等太久。”
乐队其他人也心领神会,跟上汤姆的脚步依次离开。
丹尼尔见状,扭头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好——”汤姆头也没回地答应。
很快,那辆坐着乐队成员的七座商务车离开了。
太阳西沉,天边有几缕亮橙色的云彩,地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长,树叶随风轻晃着。
珍妮仍旧穿着之前的那套衣服,短款T恤和低腰短裤,背着一只瘪瘪的牛仔布双肩包,栗色的长发被双肩包带压住了一缕。
丹尼尔的视线被那缕柔顺的头发吸引,半晌才移回视线,望着珍妮,有些讶异:“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下班了。”珍妮仰起头,朝丹尼尔笑了笑,颧骨处的苹果肌鼓起来,眼睫微弯。
丹尼尔的心怦怦直跳,面色稍窘,抬手挠了挠那头火红色的头发:“啊,我的意思是,你下班之后,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哦……”珍妮看上去有些不安,视线稍稍低了低,两手握上肩前的双肩包带,缓慢地上下滑动着:“是Side C的贝斯手给我发了消息,说同步乐队借了他们的排练室……
“我们是朋友,都在新奥尔良,所以经常来往。Side C他们都知道我喜欢同步乐队的贝斯手,你们刚从店里离开,就轮番跟我说你们去了他们的工作室,让我……抓住机会,别留遗憾。”
珍妮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在夕阳的柔和光晕中,像是一对金色的蝴蝶翅膀,美得让人心悸。
丹尼尔只觉喉咙发痒,一种说不上来的酥麻感,轻飘飘地从心脏蔓延到躯干和四肢,像一阵带着暖意的春风。皮肤下仿佛传来细微的“咔哒”声,一层很薄的冰壳破碎,春水荡漾。
“在这里等了很久吗?这附近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丹尼尔问,心口竟莫名有些疼。
珍妮重新抬起眼睛,满眼笑意地看着丹尼尔,摇头。
丹尼尔也笑了,目光又落在珍妮肩上那缕被压住的头发。他朝她靠近,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帮她将那缕头发挑了出来。
没来由地,珍妮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胸腔里的血液在两秒之内,全都上涌到了脸颊和脖子,比在店里的那次还要夸张。
珍妮低头,似乎又想抬手把脸捂住;但手只举到一半,就又堪堪放下。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珍妮重新把脸抬起来,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丹尼尔:
“我……我其实不知道我这样做会发生什么,完全没有把握。但我没有让一切顺其自然的时间了。你或许会觉得我轻佻、不正经,这我也完全想象得到。可即便这样,我也不想自己之后后悔。”
天际处的夕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浅金色的霞光。地上的影子变得很薄很淡。
日落时分的光影变幻飞快,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再过不久,一切就都要消失了。
“丹尼尔,”珍妮几乎要哭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个不可能成功的尝试,可她别无选择:“你……愿意让我跟你走吗?”
丹尼尔的眼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地望着珍妮的眼睛。他抬起胳膊,牵住珍妮紧紧攥着双肩包带的手,调整成十指相扣的姿势,落在身侧。
“走吧,”丹尼尔朝珍妮笑:“一起去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
啊……大家陷在爱里的样子真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