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涂茸坐满月子,恰好这时还没到春节,按理说是要办满月酒的,原本袁武也是要大办的意思,但听了奶娘们的话,还是觉得办百天比较好。
“孩子刚满月,顶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保不齐就有那些家里生不出孩子嫉妒,若是悄悄掐孩子两把,再染上头疼脑热的,到时候都没地儿说理去!”
奶娘们倒不是不让他们办,只是从前这样的事见得多了,给孩子办满月酒,自然得把孩子抱出去给别人看,有些人家想让久久不孕的媳妇儿沾喜气,谁知道她们会动啥手脚?
这人的嫉妒心最是可怕,要是孩子真出点啥事,不还得他们心疼吗?
涂茸也顿时歇了心思。
于是前几日袁秀英来家里问如何办满月酒时,他们便如实说了,只说没两日就要过年,家家户户都忙,干脆就不办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补办。
主家都这样说了,那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就算满月酒不办,该送的礼也不能少,不过倒也都是些寻常玩意,不是鸡蛋就是红糖,再亲近些的,则是直接送老母鸡让炖汤喝。
礼都收了,自然是要回礼的,袁武让马亮记下都有哪家,等过几日再让他们送去回礼就是了。
年前这几日便是最忙的,要把家里打扫一遍,还要清点库房里的礼物,将能拿出来送礼的都挑拣分好,年初的时候就能直接拿去拜年了。
因着有孩子,就得打扫的更仔细些,孩子的寝屋不能有灰尘,涂茸不放心底下人打扫,就和涂苒悄悄用术法清理的,最放心不过了。
就在家里忙忙碌碌时,一队人马到了玉灵村,在首领的带领下直奔袁武家来了。
浩浩荡荡地车马停到门口,那动静很大,就算是在厨房做事的袁武都听到了,出来就和首领对上眼了。
首领对他礼笑:“将军,我们主子又来给您送东西了。”
说着就半点不认生的让身后的人开始卸东西,这次和之前不同却又相同,东西都是满满堆在院子里,只是比上次更多了。
一波波人忙慌慌的,恨不得把他们所有的屋子装满。
袁武额角直抽抽,他挑眉:“他终于忍不住把皇宫搬来了?”
“倒不是,这是两波在路上遇见了,后来主子听说您喜得贵子千金,又送了一次,我们便在路上等了等。”首领笑着,视线不住往他后面探,“正君不在吗?这得亲自给他呢。”
“他还有什么惊喜是要瞒着我的?”袁武轻啧一声。
涂茸本就在里面听着动静,见首领点到自己了,便立刻提着衣摆就出来了,匆匆跑到对方面前,笑道:“要给我什么呀?”
首领立刻像上次那样单取出一只锦盒来,恭敬递过去:“这是给三位小主子的满月礼。”
涂茸打开一看,是纯金金手镯、金锁、金脚链,三套。
虽然听着简薄,但是宫中匠人所做,纹理样式都是极其精美好看,再者光是这些金子,就已经很昂贵的。
“很好看呀。”涂茸轻轻摸摸小金镯,“帮我谢谢你们主子哦。”
“这都是小巧,其他的还有很多宫里的物件,您喜欢就好,我们主子说,将军好不容易成婚有家室,有好东西都得紧着他,兄弟一场,得照顾着。”首领把主子交代的话复述一遍。
比起那些只会手足相残、互相陷害的皇家兄弟,自然是袁武这样不追名逐利,对他皇位没有任何威胁且有助益的人才是好兄弟。
何况当初拜过皇天后土,喝过血酒,自然就是好兄弟。
袁武就听不得这些酸唧唧的话,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送完东西就赶紧滚蛋,他态度越是随意,宫里那位就越安心。
“那咱们就走了。”首领说着轻咳一声,“说起来上次送的腌菜我们主子很喜欢……”
涂茸瞬间明白了:“地窖里还有很多,这次还腌萝卜条了,不过他吃这些没关系吗?我们没有下毒哦!”
“没关系没关系!”首领赶紧回应。
他那个做贴身侍卫的大哥可说了,陛下上次捧着腌菜坛子就酒,一晚上差点把整坛子吃完,没把人给齁坏了,就这还不撒手呢。
临来时,还叮嘱他要一些呢。
送着价值连城地东西来,抱着几坛子腌咸菜走。
涂茸这回是真信了他们关系好,不然就这不对等的关系,换做别人恐怕都恼了。
他都不敢这样对苒苒!
“把东西收好吧。”袁武有些头疼,送这么多东西,除了家里自己用都不能送人,也不知道送点有用的东西。
给他百亩田不比这些实在吗?还能哄夫郎高兴,当然夫郎现在就很高兴。
这回阵仗很足,把村里那些在家里闲着的都吸引出来了,见袁武家收了这么多礼物,一个个眼馋的厉害,恨不得那些东西是送他们的。
只是他们都不懂,这袁武啥时候就认识那么厉害有钱的人了?
“还能是啥时候,肯定是当初在军营里立功了,不然咋还能活着回来呢?”
“说得也是,他就那时候出远门了,你们说这袁大壮家知道,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不比袁文读书得的多啊?”
“大过年的提哪门子死人呢?不嫌晦气!都别胡咧咧了,人家得再多东西也跟咱们没关系!走吧走吧!”
如今他们提起“袁家”都说是“袁大壮家”,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袁武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却还愿意在村里,那自然是想在村里过安生日子,他们也实在没必要动辄去打扰。
何况就这般实力,他们也是惹不起的。
之后孙县令也是派人来送了很多东西,不如陛下送得多也正常,但心意总是珍贵的。
如此,袁家也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先前被坐月子这件事困了一个月,涂茸精力旺盛,年初一这日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开始他今日的“捉迷藏”。
去年有约定,以后每年红包都要藏起来,找到了才算他的,找不到就只能继续藏着。
涂茸自然是要先把枕头床铺翻个遍,但都没有。
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衣柜里,他便开始小心翻着衣裳,但依旧没有。
“约好的第一年就这样困难吗?”他轻啧一声,却半点不见气馁,若是真被他轻而易举就找到,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只是眼看着都快把屋里翻个遍了,却什么都找不到,幸好当初约定只在寝屋里,若是满家里都能藏,那他恐怕就要找到下一年了。
涂茸躺在床上喘着气,仔细想着自己到底哪里还没找,从起床就在床榻上翻,然后就离得最近的衣架以及后面的衣柜,外面的桌椅暗格可都是找了的。
怎么就没有呢!
他眉毛紧皱,抬手拨弄着绑着床幔的绳子,上面挂着为添喜气而放置的小福包。
不过这福包昨日就有吗?
思及此,涂茸猛地坐起来,三两下就把福包给拆解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的红包!
狡猾又诡计多端地人类,居然就把红包挂在他脑袋顶!他睁眼就奔着地面去了,怎么可能会想到这里嘛!
恰好,袁武端着早饭进来,见他气鼓鼓地捏着荷包,没忍住笑了起来:“找到了啊,这么厉害。”
“你再藏好一点,我明年都找不到!”涂茸撇撇嘴,有心想捶他,但又舍不得,只能气鼓鼓地把荷包塞到枕头底下,“我要吃饭了!”
“来吃,晨起吃清淡点,一会就把买来的肉都炖上,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袁武笑问。
虽说吃不完,但也不是非要一次就吃完,农户人家吃剩饭剩菜再正常不过了。
涂茸摇摇头:“没有其他的了,但是我要吃香喷喷的白米饭,馒头就肉太干巴了。”
“好。”袁武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吃过饭,涂茸就去隔壁屋里看阿崽们了,刚满月的小家伙们越长越好看,白白嫩嫩的,漂亮的很。
躺在小床里,哼哼唧唧的,因着包裹着手脚,只能来回蹭动着脑袋。
说起这小床,之前武哥就打了一只,后来知道是多胞胎后又打了两只,这才够用。
“要包到什么时候?”涂茸在小哥儿看向他时有些心软软,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一直不停地鼓动着,见自己动不了,眼底立刻就攒起泪花。
怪可怜的。
奶娘笑道:“最少包半年呢,孩子这会小不懂事,手乱挥着总会不小心抓到自己,流血破相可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涂茸扁扁嘴,看着三个阿崽抱歉道,“那就不能解开了哦,我长这么好看,你们也不能丑丑的呀!其实不是我说的,你苒苒嫌弃你们,知道苒苒是谁吧,就是干爹,他坏,我好!”
“张嘴就是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涂苒刚好走进来听到这么一句,不客气地抬脚踢他屁股,“他们可不信你说的。”
涂茸嘻嘻笑:“我也是不想他们抓脸皮呀,破皮多疼啊!漂漂亮亮不是很赏心悦目吗?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笑出声吧?”
这话涂苒倒是没法反驳,每次都是看着涂茸的脸就消气了。
包被到底没拆开,涂茸也怕他们还小,无意间会抓伤自己,这就不太好了。
小家伙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过年,但村里热闹的有些乱,家里也不遑多让,倒是让他们无法好好睡觉,张着嘴就要发脾气,出口的却是不成句的啼哭。
幸好涂茸是妖怪,随手一挥便是小法诀,直接给他们罩住,便再听不到外面的热闹动静,踏踏实实地安睡着。
今日热闹,且天晴着,家家户户都往街上走,遇着平日里不说话的都要问几句好,见着亲近些的便更欢喜了。
村口的桥上便是最热闹的地方,村里老少都在平地上坐着闲聊,都是村里人,这时候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了,偶尔有凑到一起闲聊的,还有成群结队去河边玩的。
涂茸憋不住也要跟着去热闹,袁武无奈,就只能带着他上街了,至于孩子自然有奶娘看顾着。
“茸哥儿和三武也出来转悠啊,刚好我们要去河边玩会,一起去吧?”刘向笑着邀请,视线不住往后看,“就你们两个吗?”
“苒苒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在人堆里凑着,他更喜欢吃吃茶听听曲儿,所以等初五的时候我们要去县城玩,刘二哥要一起吗?”涂茸擅作主张地邀请,也是擅作主张地安排了行程。
他乌鸦嘴说话成真了,自然得想办法帮苒苒一把。
刘向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紧接着又重新笑起来,温和道:“我是要去县城,不过是要找些活计做,怕是不能全然顺路。”
“无妨,到时候我们同去就是。”涂茸笑得一脸天真灿烂,任谁看都会想是极其懂事的小哥儿。
刘向不好再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从他点头这一刻就知道,他再不能有那些心思了。
见他答应,涂茸立刻欢喜起来,拽着袁武往前跑,心情好了,看周围干枯的草都是有趣的。
刘向越走越慢,逐渐和身后赶来的其他村民碰上,对他这个读书人,村里人还是很恭敬的,言语间都带着讨好,毕竟就算他不读书了,秀才的功名也是在身上的。
他渐渐有了些底气,自古读书人地位都高,他是穷了些,但志气不短,只要勤快些找活计多赚钱,自然也能养得起夫郎孩子。
今年冬日没雪,冰面上倒是还有些积雪,都是在阴暗处,难晒到太阳才会如此,并不影响他们在冰面上玩乐。
涂茸今日穿的喜庆,红色夹袄,毛领子虽然是灰色的,但在冬日里看着格外暖和厚实,还披一件厚实的毛绒披风,说的大氅都不为过。
都是宫里送来的好东西,给他这个刚出月子的人穿最合适了。
“你蹲好,我在前面拉你。”袁武示意他蹲下,然后站到他前面,双手伸到后面,“抓紧我。”
涂茸立刻蹲下,严阵以待。
随着袁武一声“走了”,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朝前面滑去,幸好他提前把披风撩起来了,否则都得拖带出火花来。
“哈哈哈……”涂茸没忍住放声大笑。
比起滑冰的乐趣,前面带着他的人是袁武,才是让他觉得最欢快的事。
若是对方板着脸不带他玩,他才要不开心。
袁武有私心,带着他越滑越远,和快就远离了原本的人群,河边有很多不起眼却又能遮挡人视线的拐角,他直接把人滑带过去。
“这边没人了。”涂茸四下张望着,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直到他脚尖不受控制地滑到袁武脚底下,两人一绊,直接就滚在了冰面上。
涂茸昏着脑袋要坐起来,才发现双手撑住的地方有些软软的,他垂眸看,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深邃眸子里。
他才发现自己扑在袁武身上,对方做了他的肉垫子。
“你……没事吗?我应该不重的……”涂茸莫名舔了舔干涩的唇,这里避风,但空气很冷,刚舔过的唇,风一吹就干了。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撅起屁|股要往后退,就被曲起来的壮实膝盖给挡住了,突如其来地动作顶得他再次趴下。
并不是很羞耻的动作,但这动作他们只在床上做过。
涂茸不冷,但风吹过来时,眼尾还是飘起一抹红,他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要起来的,我们不能在外面做在家里做的事。”
“我做什么了?”袁武故作不解,“只是你摔倒了,我给你垫一下,而已,你想什么羞羞的事呢?”
涂茸微微偏头,垂下眼眸:“我没有哦。”
袁武继续说:“我们涂茸什么时候这么胆大包天了?朗朗乾坤下,居然压着自家夫郎不许起来,还说不是要做羞羞的事?不怕冻屁股?”
“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涂茸忍不住大吼,边吼边捶他胸口,更是难得用了点劲儿。
声音传到远出,听到动静的刘全立刻扬声喊着:“三哥你和茸哥儿咋了?不会是掉进去了吧?我这就喊人过来!”
涂茸瞬间一惊,清楚感觉到披风下的自己被吓出了团团尾巴。
他立刻揪紧袁武的衣襟,恨不得把头埋进去,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袁武赶紧回应:“没有掉进去,我们要从这边回去了,不用过来了!”
“哦知道了!”刘全没再多问,反正没事就行了,紧接着又和村里的青年们玩到一起。
袁武笑着把涂茸抱起来,用披风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由着他往自己怀里钻,露出来的耳朵都泛着红。
有今天这一回,估计这几日都不会再喊着要出来玩了。
稳稳当当地把他抱回家,一进屋里热气就朝脸上扑。
涂苒原本正带着三姑娘玩,见他被抱回来,立刻抱着小丫头过去,眉心都皱起来了:“怎么了?摔着了?”
“没有哦。”涂茸利索从他怀里蹦下来,待身上暖和一些后,就伸手把三姑娘抱紧怀里,“我们三三怎么能这么好看呢!爹爹以后要把全天下最漂亮的衣裳给你穿!”
小姑娘听不懂,但也知道是在逗她玩,便咯咯笑了起来。
涂茸在屋内看了一眼:“那两个呢?”
涂苒失笑:“小家伙不睡觉,我就把她抱到这边玩了,省的把那两个吵醒,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可玩的了。”涂茸说,而后又用十分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对了,我和刘二哥约好初五去县城了,你也一起。”
涂苒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捶死涂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