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失去焦距,血流速变慢,心脏、脉搏停止跳动。
种种的现象都在告诉希里安,躺在他怀里的男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希里安双臂紧紧地抱着埃尔曼的身体,大声呼唤着埃尔曼的名字,却怎么也听不到怀中之人的任何回应。
泪水混合着血水,不断划过希里安的脸颊。无助和绝望交织在一起,痛得希里安几乎要昏厥过去。
对于埃尔曼来说,摆脱虫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短暂意识清醒的时候,亲手挖出控制他多年的虫族晶核。
如果他不这么做,希里安必死无疑。
所以在生存和死亡的抉择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来保证希里安在他的追杀中活下来。
但是对于希里安来说,他宁可死在埃尔曼的刀下,也不想看到埃尔曼在自己的面前自杀。
他恨埃尔曼,但是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阿澜。
当他得知埃尔曼和阿澜是同一个人时,他恨不得一枪爆了埃尔曼的脑袋。
但是当他看到埃尔曼死在了他的怀里时,恨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希里安低头吻了吻埃尔曼的额头,声音嘶哑地自说自话,道:
“你怎么那么傻,徒手挖穿了自己的脑袋,一定很痛吧。”
“我小时候就在想,我们的发色和瞳色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哥哥。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家人,而是一个被虫族控制的实验体。我们其实挺有缘分的,同样悲惨的遭遇,同样被抹去记忆,同样举步维艰地活着。”
“当我得知你和阿澜是同一个人后,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是……一想到你拼命保护我时的模样,我又忍不住心软下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这样一个极端理智冷静的人,也会为了爱情冲昏了头脑。还不是因为你太可靠了,让我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人类都是自私的,包括我也一样。明明知道你是虫族,却没有将你的身份告诉伊兰上校。我不想让你离开蓝星,但是又不得不让你回到虫族的战舰上。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不回去,虫母就会捏爆你脑袋里的晶核。”
“我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让你摆脱虫母的控制,但是却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自欺欺人地回避着这个问题,满脑子想的都是尽早结束战争。”
“你不是想看到由我创造出来的曙光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我的面前自杀!”
希里安说到这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嗡——嗡!’
周围突然响起了低频率的声音,希里安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目光如同护仔的野兽般,扫视着四周的景象。
他一手抱着埃尔曼,一手拿起那把沾满血迹的匕首,辨别声音发出的方向。
‘嗡——嗡!’
再次听到低频率的声音,希里安几乎可以确定,声音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他在萨赫勒遗迹中听过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个声音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希里安惊讶之余,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所呈现出的景象,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纯白色的空间之中,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眼球。眼球瞳孔的颜色,竟然和他瞳孔的颜色一模一样!
眼球每眨动一次,希里安的耳边便会传来低频率的声音。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希里安尝试和眼球对话,但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希里安看,像是在认真聆听希里安说话似的。
希里安思维跳跃得很快,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自己精神力恢复,可能和真理之眼有关。
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理之眼能够救活阿澜?
希里安努力集中精神,尝试用精神力与这个巨大的眼球沟通。
渐渐地,他发现到他精神力越集中,眼球距离他越近。
刹那间,眼球距离他只有一指之间。
他幻想着自己抬起手臂,然后将掌心放在了眼球的瞳孔上。
紧接着,他的意识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瞬间跳跃到另一个未知空间。
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他看到了阿尔马达文明的兴起,然后又看到了这个强大的文明,是如何摧毁另一个弱小的文明。
强大文明是由繁衍和死亡构建而成,每一个文明的背后,都有着一段漫长而惨烈的战争。
阿尔马达星人能将虫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败给了比他们强大上万倍的高等文明。
他们试图反抗过,但是反抗的代价就是母星被毁,超过99%以上的阿尔马达星人,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
活下来的阿尔马达星人逃到了地球,想要躲避高等文明的追杀。却不曾想他们携带的能量石,在蓝星磁场的影响下突发变异,导致阿尔马达星人,深陷多维空间之中。
随着时间流逝,在战争中活下来的阿尔马达星人,死在了多维空间之中。而他们死后的残念,又经过蓝星的磁场,具象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球。
只有磁场契合的人类,才能看到这个眼球。
在蓝星的古文明中,看到眼球的人类,将其奉为神明。却不知他们供奉的神明,其实是灭绝文明具象化的残念。
既然是残念,为什么要寄生在他的身上?难道是想通过脑海中闪过的片段,警示他什么吗?
希里安最大的优点,就是思维灵活多变。很快便在这些破碎的信息中,提取到关键线索。
“你是想告诉我,毁灭你们的高等文明,已经发现到蓝星的存在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阻止战争的方法,是保持各方势力平衡,维系各种关系之间的稳定吗?”
希里安脑海中的画面,瞬间被纯白色的景象取代,而那个巨大的眼球也消失不见了。
“是我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吗?”
希里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脑海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太真实了,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既然不是幻想,那又会是什么呢?
回忆着脑海中闪过的景象,他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高等文明毁灭低等文明,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像是你在路边走路,忽然发现脚边多了一个渺小的物种。你看这个物种非常不顺眼,便想尽办法除掉这个物种。又或者你连这个物种都没有看到,就一脚踩了上去,导致了这个物种的灭绝。
虫族为什么急需寻找资源,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母星上的资源严重不足。所以他们盯上了资源丰富的蓝星,想要将蓝星占为己有。
阿尔马达星人为什么灭绝,因为他们太过强大,不仅侵略了虫族的母星,还侵略了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他们长年以来的征战,引起了高等文明的注意,所以才会被高等文明摧毁。
现在虫族为了侵略蓝星,对着蓝星发射了粒子束射线。
这就好比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块石头,立刻引起了在湖边捕猎者的注意。
那么可想而知,无论是虫族还是人类,即将面临的都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希里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如果绿宝石般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世间万物的本质。
‘嗡——嗡!’
希里安再一次听到了低频率的声音,只不过这才声音不再是由他的身体发出,而是从埃尔曼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这种感觉是能量石的波动!”
希里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解开了埃尔曼的衣领,然后从埃尔曼的脖颈取下了挂坠。
挂坠中放有他的照片,但是能量石的碎片,却不见了踪迹。
希里安心跳加快,然后颤抖着手臂,将掌心放在了埃尔曼的胸膛。
他感受到了能量波动,埃尔曼的身体里有能量石的碎片!
希里安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对着怀中的埃尔曼,兴奋地说道:
“阿澜,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每次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一次我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对吗?”
希里安自说自话地将匕首的尖头,对准了埃尔曼的胸膛。然后就见他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向着埃尔曼的胸膛扎了下去,然后挖出了嵌在肉里的能量石碎片。
“我一定可以救活你的!心脏停止跳动7分钟,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希里安将体能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能量石中。
菱形状的能量石碎片瞬间被激活,爆发出火红色的光芒。
希里安将能量石塞进了血洞之中,然后撕下自己的衣服,缠在了埃尔曼的脑袋上。
希里安无比后悔,没来得及将装有唾液的玻璃瓶带上。
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别的,开始一边对着怀中的埃尔曼男人做心肺复苏,一边将体能所剩不多的精神力,注入埃尔曼的身体里。
“你还没有看到希望的曙光,你还没有亲口告诉我真相,你还没有兑现你对我的承诺,你怎么可以轻易地死掉!回来吧!埃尔曼!我不能没有你!”
‘怦——怦怦——怦怦怦’
停止跳动的心脏,突然又恢复了活力。随着精神力的不断注入,埃尔曼脑袋上的血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呼吸、心跳、血液流动等一切生命迹象,都表明埃尔曼已经脱离死亡边缘。
“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救活你!”
希里安激动地抱住了埃尔曼,还没等他高兴,机甲方向便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锁定机甲坐标,朝目标方向前进。】
“奇怪,通讯系统和蓝牙系统,不是已经瘫痪了吗?难道是能量石的波动,又重新接收到了信号?”
希里安不敢大意,埃尔曼穿着虫族的制服,体内又有虫族的基因,万一被联邦的军人抓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将埃尔曼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以往都是你在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处于精神虚脱状态下的希里安,使出全身的力气,背起埃尔曼朝着森林的方向快步前行。
作者有话说:
希里安:谁都不能伤害我家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