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渊带着云裴下楼的时候，气氛有点僵硬。
确切的说，是云浩伟一个人僵硬，面色难看，一副被什么震惊到的样子。
而高晴，很悠闲的坐在他对面喝茶，看到他们过来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又示意佣人再去泡两杯茶过来。
等到他们坐下，云浩伟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他见到云裴，下意识开口道：“云裴，高总说的是真的？你是不是因为讨厌你弟弟，故意说他推你的？”
云悦纤虽然最近脾气差了一点，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很乖，他不相信对方会做出这种事。
秦铭渊的脸色冷下来，抬眼看向他，对方被刺的避开视线。
高晴觉得不可理喻，同样都是他的亲生儿子，面前这个还是原配正经生的婚生子，怎么能这么偏心。
“第二次。”三个人里，反倒是云裴最淡定，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什么第二次？”云浩伟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这关乎到他们云氏的声誉跟利益。
“这是你第二次跟我说这句话。”云裴并不在乎他的急迫，话说的不紧不慢，好像跟他没有关系，“当年我滚下楼梯，事后告诉你是云悦纤推的我，你也没有相信，觉得是我讨厌他，所以才诬陷他。”
高晴喝茶的手顿了顿，原来云悦纤还是有前科的。
她又抬眼看向云浩伟，上下扫视的目光像看一件垃圾。
秦铭渊没有再看他，只把眼神落在青年的身上，对方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过在云家的生活，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经受过今天这样的委屈，甚至更严重。
云浩伟在云裴冷淡的目光注视下，不自觉的有点心虚，“这你也不能怪爸爸，毕竟当年你弟弟还那么小，他……”
“他不是我弟弟。”云裴打断他的话，很坚决的又说了一次，“他不是我弟弟。”
他的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云浩伟的儿子，跟他没有关系。
“哥哥，你果然讨厌我……”
含着失落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过来，几个人转头，云悦纤正站在楼梯上，他身后是神情有点复杂的梁子琛。
看到儿子跟着他一起来，高晴很不愉快的皱起眉。
秦铭渊不想再看到云悦纤那张虚伪的脸，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沉默着轻抚云裴的手腕内侧，那里青了一小块儿，应该是之前落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轮椅。
“云悦纤，收收你的演技吧，已经没意思了。”云裴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掌，捏了捏他，安抚他今晚格外动荡的情绪。
佣人过来送茶，感受到客厅里的气氛也不敢多留，放下东西就转身退走了。
高晴放下杯子，适时地开口道：“事情既然是在我们梁家发生的，我自然要给秦总还有云少爷一个交代，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也要等调查过之后才能决断，是不是？”
“高总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浩伟试探着开口。
看他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高晴勾唇冷笑，“我的意思是，我们交给警察来处理吧，他们经验丰富，肯定会有正确的判断。”
云浩伟的脸色微变，他张了张嘴，又不好反驳她的话，这样的话不就显得心虚了嘛，好像就把事情坐实了。
“妈，也没必要闹到警察局去吧，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梁子琛看了看身边的人，对方刚才在房间里跟他再三保证，绝对没有推云裴下水，妈妈调过来的监控也确实没拍到什么。
或许之前在湖边他真的是眼花看错了，那边灯光比较暗。
而且他了解的云悦纤，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在片场的时候，遇到只受伤的流浪猫都要心疼好久。
“我觉得……”
梁子琛刚刚开口，高晴就抬眼看过来，神色间含着几分警告，他下意识就噤了声。
看不请好坏人的蠢货，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识人辩谎的本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高晴颇为恨铁不成钢，还是她心太软，将他身边打交道的人筛选的太干净，等云家这些破事儿解决了，有必要让他停一停娱乐圈的工作，回来学点真东西。
云浩伟两边看看，还是试探着开口道：“我觉得梁少爷说的有道理，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他们兄弟俩经常在家里打打闹闹的，可能这次……”
“我同意接受警方调查。”云悦纤打断了他的话，眼角还带着微红，神情却很坚定，是被冤枉却还要自证的倔强样子。
高晴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云少爷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云裴对她点头，微垂下眼，今晚闹了这么久，他有点困了。
高晴一拍手，拎着裙子站起身，道：“既然当事人都没有意见，我们就不需要再讨论了，云少爷记得把轮椅上摄像头拍到的视频导出来。”
闻言，云悦纤猛然抬头，“什么视频？”
高晴微微一笑，“自然是从你们见面开始，到云少爷落水的全部视频，相信警方会在其中找到答案。”
云悦纤心中一乱，转头看向安然坐在轮椅上的人，他嘴唇抖了抖，想冷笑却笑不出来，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都是这个残废计划好的！
“我……”
“叮咚”。
门铃响了，他的声音被遮盖过去。
高晴转头看了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还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我下楼之前报了警，正好，云悦纤小少爷，今晚就可以开始接受调查。”
别说云悦纤了，连云浩伟的脸色都是一白，恍然间有一种一切都完了的感觉。
——
“之后我们会对此事进行详细调查，有问题会随时联系你们。”年轻的警员说完话，朝人敬了个礼。
“好，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秦铭渊对他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出来时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折腾到快十二点了，云裴那边好像还没结束。
警察找上了门，不止云悦纤，他们这些跟这件事有牵扯的人都要被带回来做笔录。
云裴是另一个当事人，他要回答的问题还要更多一点。
在梁家别墅的时候感觉他就已经犯困了，也不知道还熬不熬的住，之前还掉进水里，警局的温度算不上高，待的太久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秦总。”
他刚走到等候大厅，高晴就迎面走过来，她身上裹了件貂毛大衣，里面还是那件礼服，之前赶时间，没有换。
明明都已经深夜了，她的神情却不见任何倦怠，依旧精神奕奕，光彩照人。
想起来他们刚才到警局的时候，一行人又是高档西服，又是礼服的，引了一群人侧目，知道的是来接受调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走红毯。
秦铭渊跟云裴两个中途换过衣服的，倒是成了其中最正常的。
“之后没我们的事了，只等你出来打个招呼，我们就走了。”高晴伸出手，“下次有机会，希望能合作。”
秦铭渊接受这个示好，轻握了下她的指尖，“如果有什么好剧本，我当然很乐意投资。”
高晴笑了笑，看一眼自家因为认知被打破而神情恍惚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
看着他们出了警局，秦铭渊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人。
没看到云浩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丢脸提前走了，他并不是很关心。
接近凌晨的警局还算安静，轮椅碾在地面上的声音很明显，他转回头，青年正操控着轮椅过来。
秦铭渊起身，停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还好，不是很凉。
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温度，云裴任由他握着，“刚才在里面警员看我身体不太好，她知道我刚落水，给我披了绒毯，还倒了杯热水，不冷。”
秦铭渊放下心，感谢了下不知名的警员，微抬头看着他，“我们回家吧。”
司机一直在外面的车上等着他们，今天加班到这么晚，也是辛苦对方了。
云裴点头，“好。”
秦铭渊站起身，绕到轮椅后推着他走，边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公司法务部来处理，等到下次再见他们，可能就是法庭上了。”
顿了顿，他又道：“幸运的话，或许能将那母子俩一起送进监狱，亲爱的，他们都会受到惩罚。”
云裴的身形微顿，转头看向他，“第二次了。”
“什么？”秦铭渊扬了下眉。
耳尖红了红，云裴转回头不看他，声音很轻，“你今天第二次这样叫我……”
秦铭渊嘴角抿出弧度，看了下车边的司机灭了烟朝他们走过来，直接绕到前面将人打横抱起，把轮椅留给司机推，自己抱着人继续往车边走，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也要跟我算账呢。”
像之前对云浩伟那样。
云裴抬手环上他的脖颈，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耳尖很红，话却很诚实，“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感觉就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是彼此最亲近，最信任的爱人，有一种很长情的浪漫。
还以为他会不好意思的让自己不要这样叫，秦铭渊很意外他突然的直白，看着他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犯困头脑不清楚才这样。
不过，他很受用就是了。
低头在青年的额头上亲了下，他在朦胧的夜色里压低声音，寒冰暖化成水，“那我就叫你一辈子，好不好？”
云裴垂着眼睫，点点头，又轻轻蹭了蹭给他安全感的男人。
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司机拉开车门，把他们都送上车，自己去后面放好轮椅，忍不住心中感叹，爱情使老板不再恐怖。
车上不知道被下属腹诽的秦铭渊给恋人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困就睡吧，晚安，亲爱的。”
云裴在他不轻不重的安抚以及围绕在周围的熟悉气息中逐渐失去意识，最终陷入沉眠。
车辆发动，秦铭渊转头看向车窗外逐渐远去的警局，自己的怀里是青年的归宿，而那里，将会是那些人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