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笙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康复训练。
他需要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强站着很久,还有一群医生护士随时来摆弄他的手脚。
他不大喜欢这种被人包围的不自在感,像是变成了身不由己的木偶娃娃,又陷入了那段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的岁月。
所以,两组训练过后,他借口肚子疼,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了。
“我未来一定能好好走路的。”他在卫生间里给外婆打电话。
外婆:“哦。”
外婆:“什么时候?”
宁笙一本正经地报了个日期。
外婆:“你现在去镇门口的算命摊,一脚踢翻大师面前的破碗。”
宁笙:“干什么?”
外婆:“让他把那位置给你坐。”
宁笙:“……”
“大师都不敢算具体日期啊!”外婆哭笑不得地说,“小祖宗,你别哄外婆了,赶紧出去做康复训练。”
“外婆,昨天我刚晕车,难受,今天能不做了吗?”宁笙缓声说。
“你以前不是一直闹着想回爸爸妈妈身边吗?”外婆哄他,“等你再学会走路,爸妈就会来接你了。”
宁笙:“……”
这几年他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回家里短住,弟弟小,身体不好,全家都围着弟弟转,他回去以后无聊的很。
青安镇挺好的,它单调可也单纯,没那么多复杂的人和事,心都玩野了,倒也没那么想回了。
“还有你那些粉丝们,也等你回去呢。”外婆说,“你现在活泼太多了,他们肯定更喜欢你。”
“他们才不会记得我。”宁笙说,“他们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外婆,我今天真的累了。”他说。
“好吧。”外婆疼他,只好说,“下一次可不能偷懒了。”
宁笙开心地让人把自己推了出去。
“家里有这些吗?”他把一张手写的清单递给管家。
管家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紫薯、菠菜、蓝莓、胡萝卜、青椒等食物。
管家:“?应该都是有的。”
“都给我吧。”宁笙说。
印象中,徐岭应该是有点近视的。
他偶尔见过几次,徐岭戴银边的眼镜,站在车门边,跟人打电话。
近视的话,那得补补啊。
宁笙用外婆的电脑查询了所有对眼睛好的食物。
隔天上学,宁笙背了个沉重的书包。
他进教室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背着沉重书包的李皓月。
“看,新出的题。”李皓月拉开拉链。
“看,新买的菜。”宁笙拉开拉链,随后在李皓月困惑的目光中鄙夷地说,“让开。”
徐岭正趴桌子上,补动物园参观日记,下一刻,面前多了一盒蓝莓。
“吃掉。”宁笙说。
“这个蓝色的球球是什么?”陆鹏蹿过来。
“是篮球。”宁笙面不改色。
青安镇算是乡下,水果店内很少能见到蓝莓,陆鹏不认识很正常。
“有毒吗?”陆鹏问。
宁笙:“有。”
陆鹏失望离开。
宁笙转头,徐岭正打量着盒子里的蓝莓。
“要这样吃。”他拿起一只,放在唇边咬破,“会了吗?”
“宁宁,你要毒死我?”徐岭问。
“你傻啊,那是我骗陆鹏的。”宁笙贴过去,在徐岭耳边小声说,“这是给你的,不能给他吃。”
徐岭似乎愣了愣。
蓝莓是洗过的,个个新鲜,沾着水珠。
徐岭抓了一把,抛进嘴里。
宁笙满意了。
距离没有弱点的大魔王更进一步。
“就这么点儿?”徐岭说,“不够吃。”
说完,徐岭咧着嘴,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怎么可能!”宁笙从书包里抽出一盒蒸胡萝卜。
徐岭:“……”
“你把这些都吃掉。”宁笙又翻出一盒樱桃,一盒蒸紫薯,“不许剩下。”
“我明天,是要上路了吗?”徐岭友好地问。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宁笙抬手,捏住了徐岭的嘴巴,念了两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吃了对眼睛好。”宁笙说。
以后就会眼睛亮晶晶。
“谢谢。”徐岭说,“我只有两只眼睛。”
“这么多?”陆鹏又回头了,“这个量都能给徐哥补出千里眼。”
徐岭:“我长了千里眼第一个看你家银行卡密码。”
陆鹏:“不可能,你怎么会看到我妈生日是哪天。”
宁笙:“……”
总之,这些东西给了徐岭,宁笙满意了。
他摊开作业本,补他的200字动物园游记。
一只笔伸过来,戳了两下他的脸。
宁笙:“?”
宁笙:“我给你脸了?”
他右手一扬,徐岭无所畏惧地笑了笑:“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好了。”
“因为……我想狠狠利用你。”宁笙低下头。
“笨蛋也可以用吗?”徐岭问。
宁笙想了想,说:“以后我让你咬谁,你就要去咬谁。”
还有以后呢,投资什么之前,告诉我一声,让我能跟个风就好了,您吃饭,我就喝口汤,宁笙心说。
恰逢班主任进来,两人反应都快,噼里啪啦地把桌上的吃的都扫进了抽屉里。
难得的,宁笙竟然跟徐岭找到了一点默契。
他稀奇地看了看徐岭,指尖在抽屉下方碰到了徐岭的手背,找到了一点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快乐。
这节是数学课,李皓月的主场。
数学呆子坐在第一排,只要班主任提问,必然把手摇得老高。
班主任微笑地看向讲台下:“那么我们就请……徐岭同学来回答吧。”
李皓月遗憾地趴回了桌上,像霜打的茄子。
本来没在听课在看云的宁笙出动了,他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抓着抓徐岭的裤子:“等于96,快说,等于96。”
徐岭张口:“等于99。”
徐岭冲他嘿嘿一笑。
宁笙:“?”
“答对了,徐岭坐下。”老师忍笑,“宁笙注意听课,黑板上的题已经讲完了,现在在讲书上的练习。”
宁笙:“……”
好丢人。
他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提醒了一个错误答案。
反观被点名的人,一点不急,甚至还笑嘻嘻地问老师要不要再来一题。
“我真的能养好徐岭吗?”宁笙再度陷入了自我怀疑。
或许徐岭不讨厌他,也多少有点需要他。
但是,他自己的水平靠谱吗?
徐岭本来就不笨,越长越大之后,说不定就不想跟着他了。
到时候他就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正想着,边上递过来一本数学书。
书是破的,书上的题,全都写满了答案。
宁笙:“你自己写的?”
“书是我妈问隔壁借的,他们说一样是书,没必要买新的。”徐岭说,“学霸传下来的更吉利。”
“这样啊。”宁笙高兴了,“原来你刚刚看的是书上的答案!”
所以徐岭还是需要他的。
他心情转晴,嘴角透着点笑意,甚至还好心地听了点数学课。
两节课后,是眼保健操时间。
宁笙从来不做这玩意儿,但今天他抬起了头。
“把你的手给我。”宁笙说。
正在和陆鹏大声密谋周末去果园的徐岭回头:“?”
宁笙从书包里抽了好几张湿纸巾,抓着徐岭的手,一点点擦干净。
“刚刚借我的橡皮,还你。”陆鹏递东西。
徐岭接过。
宁笙把徐岭的手抓过去,又仔仔细细地重新擦了一遍。
“刚刚借我的尺子,还你。”陆鹏又回头。
“你放桌上!”宁笙说,“你上学什么都不带吗?不许再借他东西了。”
宁笙转向正看热闹的徐岭:“快点做眼保健操!”
徐岭:“……”
班主任进来检查,班里平时最热闹的拐角今天安安静静,徐岭和陆鹏都在做眼保健操,宁笙右手托着脸颊,在盯着看,非常严格。
“看东西有没有更清晰一些?”结束的时候,宁笙问。
徐岭:“有。”
宁笙:“太好了。”
同一个问题,宁笙这天起码问了二十遍,到最后徐岭人都麻了。
徐岭张口就是:“有,看见了,好清楚,都看见天堂了。”
宁笙狠狠瞪了人一眼,到放学都没搭理徐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