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半大的少年被经纪人赶进车里的时候,人都是懵的,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小出来打工,以为早已认识了社会的险恶,原来那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知道自己惹不起顾商,可一直没有实感,直到那一秒———那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拍了一半的节目重拍。
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丢了工作,虽然这个工作也是男人给的。
经纪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和顾商之间的关系,只以为是他们干了什么得罪了资本大佬,愁苦得脸都皱起来了。
江堰没有衣服穿,逼不得已换回了自己的白T,整个人看着清爽多了,他垂着眼坐在后座,不知在想什么。
经纪人说先回公司吧,车子准备发动的一刻,江堰忽然打开车门,留下一句“待会我自己回去”就头也不回地跑回演播厅。
经纪人当然不能由着他乱跑,吩咐四人在车上等不要出来后连忙追了上去。
江堰腿长,走进后台的时候好像听到工作人员正在奋笔改剧本,让观众们稍安勿躁,说音响什么的出了问题,之后又说嘉宾临时有调整,A不来了。
他站在高处,看不到有任何一个人对这则消息有意见,没有人在意他们。
他听到两个女孩子兴奋地讨论刚刚拍到的绝美图透,说方绥真的好帅啊!
他从她们身边走过,明明拍了上半场,却没认出他来。
江堰不知道顾商在哪里,按理来说,作为投资方过来视察,应该没那么快走……他看到了顾商的秘书。
他其实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同顾商解释清楚,下次做能不能不要撕烂他的衣服,明明可以让他脱下来的。
身后是经纪人的身影,他刚过去,刚张了个口问顾商在哪里,他话中的主角就从拐角走过来。
只是,身旁还粘了个人。
江堰看着同台的那个演员挎着顾商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顾商身上,很亲昵很开心的样子,嘴不停说着什么,声量不算小。
他听见了撒娇一般的娇声娇气:“顾总你怎么现在才来!等你好久了,我打电话让你来的时候才两点啊。”
江堰跨出半步的脚步立刻顿住。
顾商是为了另一个人来的。两个人什么关系?
经纪人也追了上来:“你怎么能这么乱跑!赶紧跟我回到车上去。”
江堰看着顾商,顾商也应该看见了他,可后者目不斜视,越过了他。
经纪人再次催促,“要走了,大家等着呢!”江堰“哦”了一声,跟着离开了。
他们回到了公司,五个人坐在练习室的地上被教训。练习生时期,不仅会上基础课,还会上一些人情世故课,其中就有讲到面对资本该是什么态度:委婉!谦卑!恭敬!
着重感叹号。
个人得罪资本事小,连累公司,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不过,顾商倒不会对SKS出手,毕竟SKS的现任CEO是他的朋友。
现任CEO岑青坐在泳池边,一口一个马卡龙,脚还时不时在水面上撩来撩去,溅得玻璃上全是水。
顾商安静地躺在潜水池的最深处,又过了几分钟才顺着水的浮力游上来,突破水面后捋了一把头发,额头上的水珠滑过鼻梁,最后滴下。
他在家里建了个室内池子,千灯湖的采光很好,阳光直射在水面上,照出这个泳池起码三米以上的深度。
潜水是顾商为数不多的爱好。
喜欢上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保姆没看好他,让不会游泳的他偷溜去泳池玩。
结局不出所料,没抓住泳池边的他坠进深水中,随着他的挣扎与水的推拒,小顾商离岸边越来越远,他沉沉浮浮,喝了几口水,最终沉进泳池底。
1.8米的高度对于小孩来说是深渊巨口,顾商只记得他的腰腹臀先下坠,随即是手脚,窒息随即而来,水涌进他的耳朵,包裹住他的身体,填充他的内脏。
对于一般人来说,小时候有溺水的经历,长大都会对水避之不及,甚至有阴影。
不过,另类如顾商,他的确就因为这次就爱上了整个人沉入水的感觉。
和他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岑青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骂他是个疯子,说得也不算错。
岑青道:“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要死不死地浮在水里?”
顾商当然听不见,他闭着眼睛,水帮他盖住了耳朵,又温柔地挤压着身体,因此他的肌肉都是薄而修长的,不夸张不勃发。
过了五分钟,他才双臂撑住岸边,一跃而起,水花飞溅,落在他微垂的后颈上。
从岑青朝阳的角度,其实不太注意到细节,因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
上天仿佛在用阳光为自己的宠儿作画,从凸起的肩胛骨起笔往下滑到腰部收窄,再到臀部的饱满,一笔成型,完成了一幅优越的剪影。
“啧,”岑青说,“最烦装逼的人。”
“装不了的人才会这么说。”顾商坐在岸边,将湿透了的额发往后撩,沾了水的睫毛犹如鸦羽一般,他的五官并不英气,也不似女生般柔和,是男性独具的浓颜美。
岑青是过来避难的,不跟顾商一般计较。
顾商哪壶不开提哪壶,嘲笑道:“能被自己包养的小情人逼到这种地步的窝囊废金主也就你一个了。”
岑青恼羞成怒,伸手去拔顾商的睫毛:“你闭嘴!”
小时候顾商的眼睫毛就很长,脸小小的还没长开,衬得更长了,小岑青经常用手去拨弄,还扬言之所以长大了还那么长,跟他的拔苗助长有着大大的关系。
顾商也料想不到对方会跟小时候一样幼稚,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拔了一根下来,他变了脸,“你死定了。”
然后岑青被箍在潜水池里喝了几口顾商的泡澡水,他咕噜咕噜怒吼:“你不也是!为了包一个人把人家兄弟姐妹连团包了!还塞我这!”
顾商道:“不一样,他对我有用。”
“什么用?”
顾商:“他能让我睡着。”
岑青一愣,“真的假的?”
“嗯,直接睡晕,一觉天亮那种。”
岑青露出了遇见魔法师般的表情,“那你没吃西药了吧?”
顾商淡淡道:“有一阵子没吃了,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吃一下。”
“你别吃了,”岑青说,“他妈说了多少遍了,那么严重的副作用你还敢吃!”
他至今忘不了,最严重的那段时间,顾商光顾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洗手间,整个人薄得白得跟张纸一样,手臂撑着马桶,肩胛骨凸得恐怖,吐得一直发抖,连小腹都在抽搐,脆弱不堪,导致那时的他都不敢跟顾商开玩笑。
顾商不甚在意,“没办法,小狗不听话,先冷一冷。”
岑青评价道:“脑子有毛病的控制狂。”
“好!先休息一会!”
江堰擦了下下巴上的汗,一把掀掉了黏在身上的T恤,觉得他们好像……不,就是被流放了。
顾商一周没联系他了,根据之前隔天的数据,明显不对劲。
而他们,一周没去赶通告了,一直在不停地练舞,练一支新舞,难倒是不难,节奏感很强,卡点动作很多,副歌都是重复的编舞,极具记忆点,他们跳了两三遍几乎就能串下来了。
他用上了顾商给他买的手机,去问秘书,秘书却什么都不说,只让他等通知。
江堰想到了那个演员,顾商的别的情人,很会撒娇,有顾商的私人手机号码。
林稚珉在得到经纪人第四次同样的回复后,也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江堰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去找他一趟。”
宋其亭小声嘀咕:“他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他们自知理亏,吃、喝、住、工作全靠顾商,合同上也写着江堰要管好其他四人,不要出来碍眼。
可他们还没有彻底接受江堰被潜规则这个事实,还在做一些无用的抵抗。
“要不我们直接走吧?”宋其亭说,“钱我们努努力还回去,不出道了行不行?让他们解散A。”
成钦摇了摇头,晚了,不是说解散就能解散的。
郑年桦:“那我们就这样算了,他不来找,堰你也不要去找他,我们自己到外边打工。”
江堰说:“不行的,合同上写了,乙方不能有兼职,也不能擅自解约,否则违约金是甲方目前出过的金额的十倍。”
出过的金额,这个“过”字,就单是顾商给的那张卡里,已经有八十多万了吧。
顾商作为商人,有着专业的法律团队,自然是面面俱到,什么后果都考虑到了的。
顾商会舍弃掉他,不让他离开,也不让他继续工作,就让他和成钦他们待在一个小小的练习室无限期地等候。
他只能去低头。
可顾商并不想见他,宜宁的前台工作人员告知今天顾总不面客了。
江堰难以启齿道:“你能告诉他,我是江堰吗?”
半晌,工作人员说:“顾副总的回复没有改变,不好意思。”
江堰“啊”了一声,又说了句“好”,之后骑着单车回去了。
过了三天,他再次来到宜宁的总部,不抱期待地再次询问。
早早被吩咐过的前台直接放行:“先生,请上到顶层。”
已经来过一次的江堰有些轻车熟路,他穿过走廊,敲了敲门,推开。
顾商今天特别好看,整体淡黄的西装,缎面般的布料在阳光下反着点点光泽,别在左胸口的钻石胸针更是耀眼奢华,宛如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眉目俊美如水墨,风姿凌人如松玉。
明明已经做过无数次不能更亲密的事情了,江堰仍然被一眼惊艳。
见顾商没有搭理他,江堰也沉默着,自觉来到男人面前,跪下,膝盖分开,腰背挺直。
一切都是臣服的姿态,可被紧致裤子勒出的大腿肌肉,双臂背在身后突出的宽肩,藏在额发下的平淡眼神,都无一不彰显着———这只是一只听话但从未被驯服的犬。
说实话,江堰是顾商第一次见做这种姿势还能那么大只的,一大坨东西立在他面前,阳光都挡了不少。
顾商右脚踩在江堰硬邦邦的大腿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继续看今天的杂志。
江堰垂着眼睛,盯着下方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盖和脚踝已然酸痛无比,后背出了层薄汗。
虽说顾商的体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一个成年男人踩着,长时间下来也难以忍受。
顾商懒懒地翻了一页,他的确不是因为江堰的躲闪真正生气,就算有,那也只占百分之二十,真正让他记恨的是,江堰躲在背后,任由那几位队友同仇敌忾,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强烈的背叛感。
江堰是他的狗,可现在这条他养着的狗竟然同其他流浪狗一起朝着他吠叫。
好笑的是,这些流浪狗也吃着他的投喂。
在还未找到替代品之前,江堰还有可利用之处,所以——
顾商笑了,还算温柔地扯过江堰后脑勺的发,使后者被迫仰着头看他,“今天重新给你立立规矩,让我这么有耐心的,你可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