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礼的手指干净修长，校服拉链到底搭扣散开发出了细微的咔哒声，衣摆散开后摩擦过校服裤，窸窣声在寂静中被凭空放大。
宿礼有些漫不经心地垂着头，他挨得郁乐承极近，淡淡的橙子香蹿进鼻腔，让人避无可避。
郁乐承僵硬地站在原地，校服里面是件已经洗到发硬的毛衣，衣摆处还有些卷边，宿礼的“摸”大概不会是隔着毛衣摸，食指在衣摆处轻轻地勾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看向了郁乐承。
“可以伸进去摸吗？”宿礼的语气十分真诚，以致于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彬彬有礼。
【柔软，温热，光滑……妈的，快答应！！】
郁乐承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尽管知道宿礼只是将他当成只宠物兔子，但身为一个人类被当做兔子去摸还是会很羞耻，宿礼温和的声音和暴躁的心声将他的脑子搅成了浆糊，他本就不擅长拒绝，尤其是宿礼捏着他毛衣的手指关节都因为急躁变得微微泛白——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宿礼的眼睛亮了一下，温热的指尖便毫不客气地伸进了他的毛衣里，郁乐承几乎瞬间头皮要炸开，然而不等肌肤相触，教室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吆喝声：“班里还有人吗？锁楼了啊！有人赶紧走！”
下一秒，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保安大爷探进头来大声喊：“还有人吗？”
空荡荡的教室里无人应答。
“真是的，总有几个班放学不关灯，这群学生……”大爷啪嗒按掉了开关，打开手电筒继续往前面的教室里检查。
半掩的教室门轻微的动了一下。
郁乐承被挤在门墙后夹角缝和宿礼之间，剧烈的心跳仿佛还没有蹦回胸腔，宿礼挤得他太紧，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他轻轻拽了拽宿礼的校服领子。
宿礼在黑暗中低头看向他，镜片折射出的冷光一闪而过，“嗯？”
“好、好了吗？”郁乐承察觉到他挤得更紧了，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身上，“他走了。”
“嗯。”宿礼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轻声笑道：“干嘛要躲起来？”
【死兔子胆子真是太小了，妈的刚才拽我那一下险些把我心脏给直接薅出来，是金刚大兔子！没必要躲啊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亲嘴，我摸下肚子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真是的，老子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小破兔子搞得我俩好像在偷情似的……嘶。】
郁乐承尴尬地张了张嘴，用气声道：“摸、摸肚子被人看到……也很奇怪。”
【噢哟，我知道了，这是害羞啦！】
宿礼笑着点头，“好，那以后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摸。”
“……”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更奇怪了，郁乐承轻轻推了推他，“走吧。”
宿礼却纹丝不动，甚至故意往前挤了挤，“可是我还没有摸到呢，承承。”
【啊啊啊就差一点！！可恶！我兔子好不容易主动求摸摸！！】
郁乐承那点勇气早就被吓得烟消云散了，紧张道：“快、快要落锁了，下次行吗？”
【也对，要落锁了只摸几下有什么意思，还是抽个时间尽情地摸个爽！哈哈哈哈哈！】
“好啊，听你的。”宿礼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将他从门缝里放了出来。
两个人出教室的时候，保安已经在锁教学楼另一侧的铁门，宿礼和郁乐承从另一边跑下去，刚拐弯就猝不及防碰到了另一个大爷。
“哎！你俩哪个班的？这么晚还在教学楼里干什么！”大爷凶得很，大概是不止一次抓住在教学楼里偷偷抽烟喝酒的学生，上来就要拦他们。
宿礼眼疾手快拽住郁乐承就往前跑，两个人身高腿长跑得飞快，保安大爷追了几十米就果断放弃了，象征性地在后面喊了几句。
道路旁的路灯开始从远处递进熄灭，黑暗仿佛雾气开始从身后弥漫而至。
“像不像在玩游戏？”宿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
郁乐承茫然的看着他，喉咙间干涩又灼辣，连带着晚风都热了三分。
“要在光桥坍塌之前到达终点。”宿礼冲他笑了笑，拽着他不停地往前奔跑，将黑雾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耳朵边风声呼啸，郁乐承慌张地往前看去，路灯昏黄的光落下来，像倾洒了一地的橙子。
“伯伯——伯伯等等！”宿礼赶在宿管大爷落锁前吼了一声。
进了门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数落，宿礼和郁乐承粗喘着气乖乖挨训，不过大爷认识宿礼，说了几句便挥挥手让他俩赶紧上楼去。
直到上了层楼梯郁乐承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还一直牵着手，就想将手赶紧抽回来。
没抽动。
反而被宿礼握得更紧了。
【靠，肚子没摸到，老子捏捏手总行吧！？郁乐承可真小气，小气鬼！小气兔子！我就不撒手！就不撒手！！气死我了啊啊啊啊，我一晚上什么都没得到——谁有我惨！！】
“……”郁乐承沉默了一瞬，没再往外抽。
一直爬到五楼，宿礼心里才叨叨不停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他的手，郁乐承顿时松了口气。
早知道还不如让他摸一下肚子。
——
第二天是周一，也是高二下的第一次月考，大概是因为紧张，郁乐承醒的比平时要早，外面的天才蒙蒙亮。
起床铃还没响，郁乐承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准备穿衣服，被手边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个激灵。
【哈哈哈哈哈！】
宿礼心里传出来了阵愉悦的笑声，他没戴眼镜，额前的碎发耷拉在脑门上，让他看起来活泼了不少。
郁乐承疑惑地看着他递上来了件衣服，犹豫着接了过来，用气声道：“我中午给你洗。”
宿礼应该是还没有睡醒，惺忪地耷拉着眼皮，呆呆地愣了两秒，才小声道：“不用洗，给你的。”
没睡醒的宿礼心声罕见地安静，郁乐承听不到他心里的想法，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不、不用了，谢谢。”
宿礼趴在他的床头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戳了戳他的胳膊，用气声道：“考试穿新衣服才会有好运气。”
说完，不等郁乐承再开口，整个人跟面条一样又缩回了下铺，翻了个身继续睡。
郁乐承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他。
【啊……他不会不收吧，再还回来我会很尴尬的……妈的好困好困……我可是特意挑了件最好看的给他，他那破毛衣都成铁块了扎手……啊好困快睡……呜呜他会不会以为我看不起他……啊啊啊烦死了早知道不送了……但是好困啊傻逼考试……兔兔穿上了毛衣是不是就等于长毛啦？哈哈哈哈救命笑飞……妈的笑醒了——】
然后郁乐承就看见他在被子里抖动了两下，冒出脑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
郁乐承赶紧直起了身子，然后纠结地看着手里的毛衣，抿了抿嘴唇。
宿礼要比他高小半个头，毛衣穿在他身上大了些，领口处有点宽松，他不适应地拽了拽，遮住了锁骨，然后将校服拉链拽到了下巴，但依然能感受到毛衣的柔软和温暖。
考场里安静得只剩唰唰的写字声。
郁乐承看着试卷上“冒出头”三个字，没来由想到了今天早上宿礼趴在自己床头睡眼惺忪呆呆的样子，紧接着又想起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揉眼睛时额前软乎乎的头发，眼睛里忍不住染上了点笑意。
有点……可爱。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郁乐承顿时敛起了笑，抿紧了唇开始专心做题。
中午考试结束，郁乐承交卷之后背着书包混在人群里慢吞吞地往食堂里走，路上碰到了步风嘉。
“卧槽，这回的作文题有病吧，什么垃圾玩意儿！”步风嘉垂头丧气地抱怨，“我都没写完，你写完了吗？”
“嗯。”郁乐承点了点头。
“哎，你在七中的时候是不是学习很好啊？”步风嘉好奇道：“你平时学得那么认真。”
郁乐承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学习不好。”
他极力避免自己去回忆在七中的一切，飘忽的目光忽然一定，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宿礼一群人。
“我第四个选择题肯定选错了。”欧彤彤皱着眉走在宿礼身边，伸手去拽他的袖子，“宿礼，第四题你选的哪个啊？”
宿礼任由她拽自己的袖子，转头冲她笑道：“D吧。”
欧彤彤顿时更难过了。
宿礼旁边另一个女生开心道：“我也选的D诶，班长，你第三题选的什么？”
宿礼很好脾气地回答了，被那个女生捶了一下胳膊，他捂着胳膊笑得灿烂，还顺便安慰欧彤彤一番，“你语文成绩一直很好，不一定选错了。”
人声嘈杂，他们隔得也不算近，郁乐承听不到宿礼的心声，远远看着他被一群女同学围在中间，而宿礼对每一个人都很温柔有礼貌，也一如既往地受欢迎。
“老宿！再不走就吃不到饭啦！”林睿挤过去勾住了他的脖子，跟于浩一起将宿礼拽了出来，几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往食堂里跑了过去。
“彤彤，你刚才跟班长挨得好近呀，耳朵都红了。”欧彤彤旁边的同学笑着推她。
“才没有，哎呀你烦不烦……”欧彤彤笑着推了回去。
“班长肯定也喜欢你，他刚才都只看你。”有人揶揄，又让欧彤彤一阵羞恼。
郁乐承和步风嘉超过了她们，步风嘉忍不住道：“班长真是太受欢迎了，欧彤彤可是咱班最漂亮，不过班长学习好长得帅脾气又好，也难怪招人喜欢，他从高一开始情书表白就没断过，羡慕不来啊。”
“嗯。”郁乐承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险些忘了。
宿礼对待所有人都很好，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他。
而郁乐承也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不要自作多情，也不要自找麻烦。
那些不合时宜催生出来的悸动，终于还是被理智掐灭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