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莫辛,笑意青涩腼腆,清冽的眼底漾着一层罕见的温柔。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被存在梁秋驰的手机里,陪他撑过走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遗憾的是,那部旧手机随着他的被捕而遗失了,当年和莫辛的来往信息也再也找不回了。
他只庆幸照片还能在云端找回。
“八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乌雅惠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好意提醒梁秋驰不要一味沉溺在过往的回忆里,“他现在可是联邦的头号杀人机器,不折不扣的战争狂魔。”
梁秋驰熄灭屏幕,抬起眼来看她。
“你想说什么?”
“他是个疯子,很明显,还是个为了你会不择手段的疯子!”乌雅惠耸了耸肩,“你觉得你有必要再回去找他吗?他甘心放你走的几率有多大?”
梁秋驰沉默地握紧了手机。
他如果这次又一走了之,他不知道以莫辛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而且,八年前他已经这么“抛弃”过莫辛一次了。
“还是那句话,别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毁了你八年付出的心血。”乌雅惠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含糊道:“你也要考虑下我们这些力挺你的兄弟。”
“嗯,”梁秋驰低声说,“我再想想。”
乌雅惠吐了个烟圈,把烟递给他,“来一根?”
梁秋驰摇摇头,说了声“不用”,包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重重敲了几下。
三长两短。
乌雅惠和梁秋驰快速交换了下眼神,齐齐起身。
约莫一分钟后,包厢门就被暴力撞开了,门板“砰”地一声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被人又重重踹了一脚。
“锁门做什么!把证件都拿出来!”一个巡警腰间挎着警棍颇有气势地走了进来。
包厢只有十平见方,一眼就能看全,他抽出警棍指了指正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抽烟的乌雅惠,厉声道:“没听见我的话吗?证件拿出来!”
乌雅惠不急不慢地把烟卷按熄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来在那个男人面前转了一圈。
“长官,我衣服就这么几块布,您觉得能放得下证件吗?”她笑着张开双臂,冲那人挑了挑眉,“您不信可以自己来搜。”
男人被她勾得有点心痒,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提醒了他不能乱来,这是在执勤。
“你给我站好了!”巡警发现了隔间的那扇小门,走过去用警棍敲了敲,“里面有人吗?”
乌雅惠挑挑眉,“您自己看咯。”
巡警刚要踹门,只听“吱呀”一声,那扇小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文森脸色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问:“什么事?”
巡警伸头看了眼内间,梁秋驰贴墙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里面就我一个人,”文森挡住巡警进一步的探视,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
“你什么态度!”巡警对他的语气很不满,“知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间?来这种地方干嘛?”
乌雅惠走过来,将细长白嫩的胳膊搭在文森的肩上,暧昧地冲巡警笑了笑:“长官,您说来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呀。”
文森瞄了眼她的手臂,又快速撇开头,低低“嗯”了声,“就这么回事。”
“证件。”巡警不依不饶。
乌雅惠脸上笑意渐收时,又有几个人走进了这间包厢。
“怎么回事?”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巡警回头叫了他一声“队长”。
那人在看到文森后,变脸似的瞬间换了副表情,玩味地吹了声口哨,“这不是小莫将军身边的文长官吗!我不是眼花吧,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文长官呢?”
这人左右脸颊有对称的贯穿枪伤,笑起来有些扭曲。
文森和乌雅惠都认得他。
此人名叫戈德温·雷尼斯,是雷尼斯上将的侄子,也是当年梁秋驰枪杀雷尼斯小儿子、叛出联邦事件中的另一名受害者。
他比较幸运,虽被梁秋驰一枪崩了脸,却没有死。
当时这件事十分轰动,他的名字和照片也在铺天盖地的新闻中被多次曝光,后来他还领了个三等功的奖章,又靠着他叔叔雷尼斯的关系人脉,在圣洛里安中心城区混了个不大不小的治安队长。
乌雅惠担心地向隔间小门处退了退,她怕梁秋驰突然窜出来再把这个人的脑袋开个洞。
“怎么,趁你家小莫将军不在,自己出来潇洒?”戈德温不加掩饰地打量起一旁的乌雅惠,笑盈盈地挑眉道:“文长官眼光不错嘛。”
乌雅惠哼了一声,长腿一勾,把沙发上的毯子挑起来,披到了自己身上。
文森冷漠地看着戈德温,“怎么辛苦队长亲自来查夜?”
“还不都是因为梁秋驰那事嘛,上头的命令,没办法。”戈德温扬了扬下巴,指了下文森身后的隔间,“不介意给我看一下吧?”
文森只让出了一条缝隙,并不允许一个成年男人完全踏入。
戈德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文森说,“地方不大,队长一眼就能看全,没必要进去。”
“这又不是你家,文长官出来玩还有这么多讲究吗?”戈德温眯了眯眼:“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包厢内气压骤降,戈德温带来的几个巡警互相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将手放到各自腰间,随时准备拔枪。
乌雅惠察觉不妙,一手借助毯子的遮掩,缓慢掏出了藏在内衣里的刀片。
“哟,这么热闹。”
包厢门口突然响起的一道醇厚男声打破了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脸上笑意温和,一身斯文气质。
文森微微一凛,恭敬地叫了声“莫先生”。
来人正是莫辛的大哥——莫启。
乌雅惠知道他在联邦政府高层任职,有几率会认出自己,她怕暴露身份,便趁大家不注意,悄然退进了隔间内,用曲线玲珑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个门缝。
门后的梁秋驰脸色阴沉,持枪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莫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信步走了进来,笑道:“我不过去个洗手间的功夫,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戈德温看了看文森,又看了看莫启,“原来文长官是给您打掩护的?”
莫启笑着说:“文森这孩子嘴巴笨,性子直,他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雷尼斯先生别往心里去,他不过是听我的话尽忠职守,不想让人冒犯到我的隐私罢了。”
他朝文森勾了下手指,“过来,给雷尼斯先生道歉。”
文森上前一步,给戈德温道了歉。
戈德温在心底暗暗衡量了一下,莫启在联邦任内务部分管土地的副部长,位高权重,如果他现在还咄咄逼人,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执行公务罢了,互相理解、互相理解。”戈德温笑得有点假惺惺的。
“那雷尼斯先生还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呢?”莫启笑得意味深长,“免得明天有什么难听的闲话传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莫部长说笑了,我一个小队长哪能查您的岗。您继续,希望我的冒昧不会打扰您的兴致。”戈德温一脸讪讪地带着他的人走了。
等包厢内重新安静下来后,文森情绪复杂地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和莫启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
而莫启先是透过门缝,看了眼隔间内那个曲线凹凸有致的女人背影,然后才说:“回去吧,太晚了。”
文森讶异地抬起头,他还以为莫启会盘问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可莫启没有问,也没对他的突然出现并解围做出任何解释。
只对文森交代了一句“以后小心点”,莫启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