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一开始约定是两年, 又要续一年,现在干脆说别离了。
段星野反正也睡不着,坐起身面向沙发,精巧的下颌一昂:“你想干嘛?”
承渡舟仗着在黑暗里, 窘迫的神色不用落入段星野眼中, 声音低而稳地道:“就是觉得现在挺好的, 我也不怎么烦你, 你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没有家庭负担,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能有个照应,你要是对现状有哪里不满意,可以说,我会改正。”
月华顺着敞开窗沿流进来, 在段星野流畅的下颌线上抽紧。
段星野说不上来哪里窝火, 感觉就像被搔了下痒处,可立即又悬停了,那未经满足的痒就变成烦躁, 很不痛快。
段星野早就觉得不对劲, 承渡舟太像一个完美丈夫。
或许对承渡舟来说, 婚姻就是婚姻, 他接受了成为丈夫的角色, 就会理所当然地把婚后关系推进下去,尽职尽责地维护好, 让另一半处处满意。
可段星野并不因此欣喜。
承渡舟对他有爱情吗?
承渡舟嘴上不说, 段星野却认为肯定有。
没爱情又不图他钱财名利, 还固守着这婚姻干什么, 联系两人参加恋综以来的种种, 再看不出来段星野就是傻子了。
但这是他想要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两年前跟承渡舟结婚的不是他,承渡舟今天也能在礼堂里眼泛泪花。
段星野不稀罕。
就说凭什么承渡舟喜欢他,他就得回应?
一口气堵住了喉咙。
“算了吧,我跟你不合适。”他说,“你想有照应,找别人吧。”
段星野把被子高高扬起,躺下了,被子也随之落下来,盖过他半张脸。
就见他闭着眼,眉心轻蹙,不曾松开。
段星野说不合适不是赌气,处处忍让的婚姻,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没人需要委曲求全。
承渡舟抱紧怀里的枕头,埋下脸,用鼻尖蹭了蹭枕巾边缘,没有说话。
房间里持续沉默,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没有睡。
过了可能有一分钟。
承渡舟低声自语的动静响起,在黑夜里听着孤单落寞。
“那我就是二婚男人了吧。”
“……”
段星野抿直一下唇角,不想听他说话,把被子拉高,蒙住脑袋。
男人磁性的嗓音更低了,皱巴巴的有些心酸:“二婚男人还会有人要吗……”
“……”
段星野默默咬紧牙关。
承渡舟很轻地吸了下鼻子,说:“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我都脏了……你觉得呢?”
觉得你个头!
段星野脾气火爆地坐起来,掀被子下床,走到沙发边,抬起脚就踩在承渡舟身上,踹个不停。
他字咬在牙齿间:“叽叽歪歪,大晚上睡不睡了?睡不睡了?嗯?”
段星野还是第一次见拿男德捆绑自己的男人,好像有那个大病。
承渡舟被踹了不躲,还在沙发上展平了,翻过肚子给他踹。
土狗样。
段星野气不打一处来,对于这种皮厚的家伙,踹累了也是自己不划算,他放下脚,居高临下看着:“再多哔哔一句,睡外面去!”
承渡舟拉住他的手腕,掀开一边的被子,问:“要不要上来?你这样会冷。”
他们的房间开了一扇四四方方的超大号木窗,正对郁郁葱葱的田野,朝前看去,高草在黑夜里层层起伏,月亮悬挂在一角,仿若海上生明月。
这里的空气新鲜,是在沪市感受不到的,因此睡觉前,他们故意没有关窗,夜晚凉丝丝的风经过窗棂吹入,段星野只穿单薄的睡衣,被承渡舟提醒,确实感受到了冷。
他又是一脚踩上沙发,不耐烦地把承渡舟往里踢了踢。
但是承渡舟执意要让出里面的位置给他。
段星野躺下后,拥挤得很。
才想起来,为什么不能舒舒服服地回床上躺着。
“……”
一定是气糊涂了。
承渡舟已经到了沙发边缘的极限位置,又给段星野腾出了一小寸空间。
两人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承渡舟漆黑的眼睛在夜里也有亮光,直勾勾地看他。
一秒两秒过去,段星野还没反应,只是时间长了,他就觉得不自在,因为强忍住转移视线的冲动,小脸略微绷紧,显得严肃。
听到承渡舟提议不离婚的时候,段星野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白天在高空跳台接受求婚的时候,他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什么,在教堂参加婚礼时,他已经有些确定,直至那一刻,他才明白承渡舟对他的好感。
难怪会送结婚戒指,还美其名曰为了营业。
难怪经常盯着他看得目不转睛,跟他在一起时越来越像个色批。
难怪会被cp视频创死,大半夜打电话找他发疯。
段星野有点意外,曾经的承渡舟对他无动于衷,怎么突然间就跟开窍了一样。
但仔细想了想,又没那么意外。小时候就算了,承渡舟没那方面想法,但是现在结婚了,该发生的关系都发生了,相处久了,肯定得往情情爱爱的方面想,像他这么优秀的人,长得好看,多才多艺,浑身上下都是魅力,真的很难不爱。
段星野心里热乎乎的,可惜好心情没持续多久,承渡舟对于为什么不离婚,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理由。这令他火大的同时,又十分冷静。
他不需要完美丈夫,情愿单着。
他不受婚姻形式的束缚,因为婚姻那张纸太脆,谁也约束不了。
谁能保证另一半永远完美下去?
可段星野一边清醒,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和反应。
就像现在,被承渡舟那样直白的眼神看着,段星野都会感到脸热。
故而没好气:“看什么?”
承渡舟道:“段星野。”
“说。”
“你太骄傲了。”
夜里有月色,承渡舟面对窗户方向,漆黑的眼睛里的光虚浮两下,晃出很浅的笑意,被迫释怀。
“我高攀不起。”
又是什么屁话,听着像嘲讽。
“你知道就好。”
段星野懒得理会,不想看承渡舟,要转身,却因为过于狭窄的空间而作罢。
他只好埋下脸,却因为距离原因,不得不藏进承渡舟的怀里。
段星野从回到民宿起就开始乏了,但是承渡舟不上床,他睡不着。
他出门在外睡眠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在承渡舟怀里一定能睡得很沉,可能是喜欢那种被包裹住的安全感,也可能是因为承渡舟身上有熟悉的气味,有家里的气息。
思绪模糊间,段星野觉得后腰被搂住了,因为两人距离的贴近,沙发又空出了一些位置,即便拥挤,但已经不觉得难受,段星野自发地伸出手臂,绕过承渡舟的脖颈环住。
承渡舟在他耳边放轻声:“你还没说,延期一年行不行。”
段星野混沌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只有心神松懈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一些事情。
跟承渡舟一起上综艺的时光很开心。
承渡舟能来看他的演出,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
他不是天生喜欢孤独冰冷的人,曾经的他比谁都活泼好动,因此也渴望分享,被注视,被另一个人接纳,接纳别人。
但他确实能力有限,对于美好事物的信任也有限。
段星野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爱了,可还是会常常想起她。
他的母亲独立,自由,但因为相爱的时候太过深刻,分开时差点被摧垮,哭闹得很狼狈,离开得也不够潇洒。
段星野渐渐意识到,自己还缩在曾经的阴影里,所以长期以来都不愿把自己搭进一段关系里。
可是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沐浴过温暖,他又舍不得驱赶走。
段星野睁开惺忪的眼睛,上翘的眼梢透出一丝责怪和抱怨,他把承渡舟的头按下来,声音模糊:“闭嘴吧……”
承渡舟轻易地在亲吻中迷失,因此始终不知道,再续一年到底行不行。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所有房间的摄像头准时打开。
四个画面的正中央都是大床,嘉宾们还在睡觉。
唯独[旅夜书怀]这边不一样,床上只有堆积的被子。
弹幕:人呢?
老徐不相信夫夫俩会起那么早,操控摄像头转了半圈,终于找到人了。
就见一张不大的沙发上,段星野趴在承渡舟身上,一条手臂都挂在了外边,两人都睡得正熟。
“……”
直播间讨论。
“放着床不睡?”
“可能就是喜欢这么挤着。”
“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又过了五分钟,所有直播间的闹铃都响了,镜头下,就见嘉宾们磨磨蹭蹭地起床。
段星野睡得很好,扶着沙发撑起身,看向旁边的木窗,被清新的风吹拂,在早晨的阳光下眯起眼。
段星野从沙发上下来,承渡舟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段星野嗓音还有点沙哑:“可以起了。”
承渡舟道:“麻了。”
“……”
段星野瞄了眼承渡舟,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爬到他身上睡的。
“哪里麻了。”
承渡舟抬起一手按住左胸口:“心。”
“……”段星野不惯着他,经过时,捏了把承渡舟垂在一旁的手臂。
承渡舟立即侧身抱住胳膊,脖颈上隐隐跳动青筋,忍耐地抿紧了唇。
是真麻了。
作者有话说:
承总:麻了,二婚男人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