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楷被莫名其妙一通劝学搞得脑子更懵了。
江策见他发呆, 留给他空间,让他自己想,转身准备回去教室。
乔楷突然把他叫住:“喂。”
熟悉的称呼让江策心头一跳, 他差点条件反射把那句“第一我不叫喂”喊出口。
江策回头, 勉强维持镇定,说:“这里是学校,你别想打人。”
乔楷上下打量他, 说:“跟着我混吧。”
江策愣住。
乔楷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踏在台阶上,秀出长腿,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性格,看起来倒很潇洒。
他勾着唇角,高傲地说:“别给关星罗当小弟了,到我这边来, 我罩着你。”
江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直截了当地给予乔楷重击:“你成绩又不好,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混。”
乔楷万万没想到收小弟还要看成绩, 气笑了,说:“关星罗成绩也就那样啊。”
江策double kill:“他长得比你好看。”
乔楷:“……”
“嘿,你这个臭小子。”乔楷下意识喊出“臭小子”这个代词, 把自己搞得愣住。
江策被他喊“臭小子”,心里也有点发虚,抛下一句:“反正我不跟成绩不好的人玩。”
其实江策想说的是, 他不跟智商缺欠的人来往, 但怕校霸揍他, 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他说完,闪身往楼上跑去。
“臭小子, 不跟成绩不好的人玩,小学生吗?”
乔楷一边低声骂着,一边沿着台阶往上走。
他妈的,他跟三班是同一个楼层,要走同一条路。
*
越是临近期中考试,江策的劝学行为越是变本加厉。
他每天问关星罗三个问题:“今天预习了吗,今天作业完成了吗,今天复习了吗。”
关星罗脸上的笑容在他的狂轰乱炸下,差点绷不住。
江策也顺便督促一下周寰,他知道周寰看起来酷酷的,实际上性格很好,于是告诫周寰:“虽然你打篮球打得好,以后可能有加分,但加分是有限的,如果想去首都念大学,还是需要文化课的成绩。”
“所以。”江策望着周寰,眼睛亮晶晶,“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周寰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真的拿出书本开始看。
而江策与后排学生的友谊,因为他不肯借作业而变得岌岌可危。
再加上他唠唠叨叨的劝学行为,那些男生们给江策起了个新外号,叫“唐僧”。
江策没管这些,他眼里只有考试。
期中考试的前一周,宋朝闻照例给关星罗和江策补习,做考试前的查漏补缺。
只是这次宋朝闻没有带食物,他抱歉地对江策说:“高二也要考试,今天拖了堂,我没来及回去拿吃的。”
每次都麻烦宋朝闻投喂,江策非常不好意思,说:“不用了朝闻哥,以后不用特意拿吃的过来了。”
以前是吃不饱,这段时间被投喂,再加上每天中午关星罗迂回地分餐,他已经不会饿肚子了。
吃人嘴短,再这么下去,江策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宋朝闻。
宋朝闻笑笑,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马上要考试了,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江策也不好再多说,跟着一起看题目。
大概是大家都有了紧迫感,今天的补习效率特别高,连关星罗都不再神游,表情专注。
等补习结束,关星罗依旧第一个离开,被司机接走匆匆回家。
江策和宋朝闻落在后面,他们一起望着关星罗离去的方向。
宋朝闻替关星罗解释:“星星的父母在他刚上初中时因为意外去世了,之后他一直跟爷爷住一起。”
关爷爷对关星罗管得很严,也在情理之中,只有这一个孙子,当然希望他能学业优秀,以后继承家业。
“我的父母与星星的父母以前是朋友。”宋朝闻说着,脸上带着微笑,“他们让我照顾星星,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星星提高成绩。”
江策点点头,表示明白。
关星罗的家世真的很惨,谁不想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他早早失去双亲,还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明他善良又坚强。
两个人围绕关星罗说了一会话,一致认为关星罗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男,末了,江策向宋朝闻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朝闻哥。”
宋朝闻拦住他,笑着说:“一起去吃个饭吧。”
江策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回去了。”
路灯的光被宋朝闻的镜片折射出点点光芒,让他看起来闪闪亮亮,他说:“你没吃晚饭吧。”
宋朝闻直接戳破:“刚才你的肚子叫了。”
江策一下子红了脸。
今天曲兰回去得晚,他想等着她一起吃饭,所以没吃东西直接出门。
江策摸了摸鼻尖,红着脸说:“我确实没吃,但还是算了,谢谢你,朝闻哥。”
宋朝闻不放弃,继续游说:“其实我也没吃,不如一起。”
江策望着宋朝闻,目光坚定:“真的不用。”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宋朝闻没再自讨没趣,低低地笑了笑,说:“那好吧。”
“下星期的考试加油。”戴眼镜的学霸温和地说。
江策跟宋朝闻告别,骑车回家。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骑着他的劳斯莱斯,在夜晚像一面舒展的旗帜。
江策拒绝宋朝闻没考虑太多,他只是认为即使要一起吃饭,也得喊上关星罗。
江策到家的时候,曲兰已经回了。
曲兰下了面,母子俩坐在简陋的餐桌边吃晚餐。
今天江策没有带食物回来,曲兰没有多问,而是关心期中的问题:“小策,下星期要考试了吧?”
江策点头:“是啊,期中考试了。”
曲兰打工非常忙碌,也没有钱给江策找辅导班,一直以来都是江策自己学习。
江策在中考的时候爆发了一次,考上了重点高中,让曲兰很高兴。
但好景不长,高一上学期江策明显跟不上,成绩在班上垫底。
曲兰没办法辅导儿子,不好说什么,眼见着这段时间江策比上学期勤奋多了,曲兰再次高兴起来。
她不敢给儿子太大压力,说:“尽力而为就行,别累着。”
江策朝曲兰笑:“我知道。”
两人吃完面,曲兰没让江策洗碗,赶他回屋子。
江策进入自己的房间,没有接着学习,而是洗漱以后倒在窄小的床铺上。
他望着老房子破旧的天花板,安静地发呆。
一直以来,不管是做作业,还是随堂小测验,江策都非常谨慎,按照原主之前的水平作答,不会全对也不会全错。
这次期中,他跟着宋朝闻补习,从理论上讲,成绩应该有所进步。
已知原主之前在年级倒数,这次他把名次提升一百名以内比较合适。
这样既能满足宋朝闻的期待,又不会特别离谱。
江策甚至分析过原主上学期的试卷,发现原主数理化成绩强点,语文英语和文科很差,其中文科里面的地理又属于矮子里面拔将军,比其他科目要好一些。
原主擅长的学科……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上辈子选科的时候,他选物理化学地理,一方面是他感兴趣且头铁,另一方面是他理科成绩比文科强,放弃了生物去学地理。
从原主的试卷来看,如果小说世界也分科,原主说不定会跟他选一样的科目。
既然如此,江策决定按照原主的成绩分布,数学考高点,语文考低点。
但文科不容易控分,主观题得分会跟他预料的有出入,这样就要留出一个区间值。
江策躺在床上算来算去,终于琢磨出一套合理的分数构造,只要他控制好正确答案与错误答案的比例,一切万无一失。
其实不用这么费劲,但江策有些兴奋,哪怕是故意做错题目,也想做到完美。
他躺了床上想了好久,等想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
六中的期中考试会打乱座位,重新布置考场,按照年级名次进行划分,成绩好的坐前面的教室,成绩差的坐后面。
江策荣幸地被排在最后一个教室。
关星罗在中间,与他不在一起,两个人在考试当天来到学校,需要分开去往各自的考场。
临到进考场,江策还在劝学:“待会能做的题都做了,不要空题啊,就算不会也要写满卷子。”
关星罗没吭声,而是低下头从衣兜里掏着什么。
江策把脑袋凑过去,问:“怎么了,忘带东西了吗。”他忍不住说,“出门之前怎么不检查一下,考试的时候才发现没带,太不应该了。”
关星罗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剥开外包装,直接塞进江策的嘴巴里。
江策愣住。
那东西划过柔软的嘴唇,在舌尖上融化,甜蜜的滋味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喉咙里。
江策看向关星罗。
关星罗笑着说:“知道了,江妈妈,把你的嘴巴塞满,就不会唠叨了。”
江策含着关星罗塞进来的糖果,眨眨眼。
关星罗又拿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放到江策的手心,说:“紧张的时候吃点糖,心里就平静了。”
江策含着糖,含糊地说:“我哪里紧张了。”
关星罗浅浅地笑。
不紧张就不会这么多话了,江策从离考试很久的时候就开始拉着周围的人不停地念叨,美其名曰劝学,实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焦虑。
也许江策自己都想不明白,但关星罗看出来了。
他没有逼问,只是对江策说:“反正把糖拿着。”
江策乖乖点头,把糖果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两个人在走廊上分道扬镳,走向各自的教室。
江策一直吃着糖,嘴里甜滋滋,就像关星罗说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他走进考场,此时的教室还很空,他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来。
这是年级成绩垫底学生的考场,极少有人会提前到,等到考试时间快开始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乔楷晃悠着身体,打着呵欠走进门,一张开眼就看到江策,愣了愣,然后笑了。
江策低头检查文具,装作没看到。
乔楷经过江策的时候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故意大声说:“你不也跟我一样的成绩吗?”
江策皱起眉,说:“下次我就不会在这个考场了。”
乔楷嗤笑,明显不相信,说:“牛都没有你能吹。”
江策不吭声,懒得说话。
好在乔楷没有多纠缠,直起身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学渣们一进考场,就互相跟邻桌打招呼:“待会别挡着试卷啊,借哥们抄抄。”
这时候三班后排的学生看到江策,还记恨着江策不借作业的事,嘲讽地对江策说:“我教你怎么不让别人抄。”
他夸张地趴在桌子上,用整个身体把桌面挡住,动作非常滑稽,说:“就这样,知道吗?”
江策知道他是故意挖苦自己,没有说话。
乔楷见了,直接丢了支笔到那人的脑袋上,说:“抄个屁啊,反正都是六十分都考不到的队伍,抄来抄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睡觉。”
那个三班的学生被乔楷用笔打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江策扭过头,冲着乔楷笑了笑。
清澈的眼神与真心的笑容让乔楷晃了神,他刚要说什么,老师就抱着试卷进来了。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江策没有故意遮挡试卷,他不在乎被旁边的人偷看。
反正如何得分,他早就规划好,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写试卷。
作文跑个题,如果不出差错,他应该能得八十分左右。
江策认真做题,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耐性了。
一过半小时,乔楷就站起来,交了卷子往外走。
江策抽空瞟了一眼,乔楷手里的那张试卷比白纸还要干净。
监考老师想说些什么,到底忍住了。
反正不管说什么,这些学生都不会听,只要不闹事就行。
乔楷一走,许多人蠢蠢欲动,不停有人交卷,江策没有被这些声响打扰,沉稳地一直留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考完语文,中午吃饭的时候,关星罗问江策:“考得怎么样?”
江策笼统地回答:“还行吧。”然后反问,“你呢?”
关星罗笑着说:“也还行。”
中午休息时间长,回家又不划算,很多人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徘徊,江策和关星罗在跑道边坐着。
现在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中午吹着风,坐在树荫下惬意又舒适,很适合小憩。
关星罗正觉得阳光和煦,微风温柔,想问江策要不要靠着睡会,就看到旁边的少年从书包里掏出数学书。
关星罗:“……”
江策低头看书,关星罗不可思议地问:“这么拼?”
只是一次期中考试而已。
更不说他们只是高一,还没到高三呢。
关星罗神色复杂:“你这像高考一样。”
江策闻言,问:“你高考过吗?”
关星罗愣住,不明白江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江策无声地笑。
就是因为他高考过,所以对考试有了执念,生怕考完这场没有下一场了。
他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关星罗下意识说:“吃颗糖。”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察觉到江策不开心。
小仙男真的好贴心,江策笑着,拿出早上关星罗送他的糖果,让关星罗伸出手,放了一颗糖在他手里。
鲜艳的糖果在掌心闪闪发光,糖纸折射着阳光,漂亮得像晶莹剔透的琉璃。
“一人一颗。”江策嘴角的笑意很轻柔。
关星罗收起五指,将星星一般的糖握紧在手心。
仿佛同时也握住了别的东西。
两个人沐浴着阳光与微风,一起品尝甜蜜的味道。
下午考的科目是数学,早上熟悉了考场,学生们变得更散漫,乔楷坐在座位上不停打呵欠,甚至催老师快点发卷子,早考完早离开。
江策望着数学卷子,提笔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先做一遍,把正确答案算出来,然后填个错误的数字到答题卡上。
即便如此,高一的题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简单了,他做得飞快。
江策安静地规划自己哪道题需要做错,突然停下笔。
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假装是个学渣。
是为了不吓到老师和曲兰,还是为了不被别人怀疑自己穿越了,或者是为了符合小跟班形象,不要让自己太显眼。
他可以预料到,如果他暴露自己,一定会被老师和家长的询问,会被其他同学质疑。
可那又怎么样呢?
伪装自己反而更累。
如果这么下去,也许他要假装到高考那天。
那也太可怕了。
江策抿抿嘴唇,拿起笔,把答题卡上错误的答案划掉,重新写上正确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