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那间房子和那个保安有问题,但阿宝在祖训和良心的双重压力下,还是和四喜一起原路返回。
同样一条路,却比上一趟来时更加森冷。
阿宝和四喜不时打量着四周,仿佛一个不经意间,保安手电筒的灯光就会照过来。
咚咚……
阿宝停下脚步,认真地听着。
咚咚……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咚咚声?”阿宝小心翼翼地求证着。
“听到了。”四喜小声道,“难道不是大人的心跳声吗?”
阿宝摸着心口听了会儿,“是我的心跳声。”
四喜和他同时舒出一口气。
咚。
又是一声。
阿宝刚要抬起的脚瞬间落回原地,“我确定刚才那一声不是从我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四喜道:“我也确定。它好像是从……”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到这条路的尽头,那间孤寂的小屋里。
门依旧半开着,里面亮着灯,风依旧一阵阵地往外吹拂着,阿宝想,如果他现在穿的是裙子的话,一定裙袂飞扬,他又想,就像那个白发男子一样。
“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往前走?”四喜问道。
“我正在走。”阿宝重新抬起脚步,手里的黄符已经增加到了每只手三张。
路总是要走完的。
阿宝看着那道半掩的门,鼓起勇气用脚轻轻踢开,然后将左手的黄符丢了出去。
黄符没等飞远,就被电风扇的风反吹了回来,贴在他的额头上。
“……”
在阿宝被定身符完全定住的刹那,才了解到房间里放着电风扇的原因——如果房间的主人的确如他想象中的那样聪明的话。
门吱吱嘎嘎地全打开了,房间空无一人。
这大概是阿宝被定住后最庆幸的事情。
“大人!”四喜急得绕着他团团转,“大人……”人拿黄符的时候只要不碰到符文就不会有事,但鬼魂只要碰到符纸就会产生作用,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符纸在阿宝的额头上一飘一飘地晃动。
阿宝很想让他保持安静,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他运气太好,三张定身符中了两张,效果乘双,他现在连眼睛都眨不动。
四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眼睛瞄到那几本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迅速把身体变成实体,然后抓起两本书,一左一右地夹住黄符轻轻一扯,黄符被扯了下来。
阿宝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眨眼睛。不能眨眼睛实在是太痛苦了!
四喜放下书,重新恢复到灵体状态,“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那个保安不在。”阿宝走进屋里。那扇通往楼上的密道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一定是从这里走的。”
四喜道:“他明明是从外面进来的,为什么还要再走出去呢?”
阿宝一愣。没错,那个保安是从外进来的,所以不存在逃跑不逃跑的问题。但为什么要特地到房间里走一趟呢?难道这里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
房间一共这么点大,阿宝一个转身就能把所有摆设收入眼底。
床、电风扇、桌子、书……
阿宝终于知道少了什么!
“谁在那里?”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从门口射了进来。
光明与黑暗,人都愿意选择光明的。
但是在这样一个静谧到诡异的房间里,这束手电筒的光像是黑漆漆密道的延伸,又像是神秘保安的触角,在它伸进来的一刹那,阿宝手里的三张黄符又飞了出去。
电风扇还没有关,风依旧朝门的方向静静地送着风。
黄符借风势啪得打在保安额头的正中!
阿宝不敢逗留。
他很知道自己的斤两,知道定身符是自己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对方突破这道防线,那么他和四喜都只能束手就缚。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没有时间检讨自己贫瘠的法术修为的。他丢完黄符之后,立刻拧开密道的把手,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冲去。
密道狭窄,就像个密闭的容器,身体被紧紧地压缩在里面,几乎喘不过气。
顶头的门突然开了。
四喜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新鲜涌入的空气让阿宝的呼吸顺畅起来,他手脚并用地往上冲了两步,然后一个跨步冲出密道,四喜在后面把门推上。
如四喜所说,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里,桌椅书柜、电话传真一应俱全。
阿宝蹑手蹑脚地开门。
幸好门上装的是圆形门把,在里面一拧,锁就开了。今天是周六,大厦里人本就少,再有四喜把风,阿宝一路大摇大摆出来。
出了大厦,阿宝才感到一阵后怕。那个白发男子是敌是友还未分明,他竟然真的听信了他,要不是保安意在三个罐头,他现在可能已经成为四喜的同类了——这还是乐观地想。
不过那三个罐头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
阿宝沉思着。
“大人,我们换个地方晒太阳吧?”四喜建议道,“最好有一杯奶茶,几分小点心。”
“我看上去像是在晒太阳吗?”阿宝瞥眼。
四喜苦着脸道:“剩下的答案还不如晒太阳,像站军姿、罚站……”
阿宝晃晃脑袋往回走。
“大人去哪里?”四喜慌忙跟在后面。
“拍摄现场啊。”阿宝道,“除了导演和副导演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借手机给我了。”
令人意外的是,拍摄现场竟然真的多了两个能够借手机给他的人——
张佳佳和谭沐恩。
谭沐恩见阿宝站在面前吃惊地瞪着自己,好似他突然变成三头六臂的妖怪,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皱眉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
谭沐恩抱胸道:“难道你打算改投黄符派?”
阿宝道:“你怎么回来的?”
谭沐恩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时候出去过?”
“不是啊,”阿宝道,“你刚刚明明不见了,还有张佳佳……”
谭沐恩道:“她不是好端端得在那里?”
阿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张佳佳坐在窗边拍摄,不知是剧情使然还是她心情真的不好,阿宝总觉得她脸色很差,神情满是忧郁。
与她对戏的演员说了一句话,导演猛然喊卡,“感情不到位,死的是你妹,你还这么无动于衷,你是不是人啊?”
阿宝趁机悄悄走到导演的身边,小声道:“张佳佳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导演不耐烦地摆手道,“回来就回来,问这么多干什么?”
阿宝见从他身上套不出什么的料,干脆走到张佳佳面前,正要开口,肩膀被谭沐恩按住了,回头看到他递了只手机过来,“静峰有话要对你说。”
静峰当然是连静峰。
阿宝想起之前打断的电话,连忙接过来道:“你知道那个白头发的是谁吗?”
连静峰静默了两秒才道:“我必须要确定你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我想象中的这个才能告诉你。”
阿宝道:“你想怎么确定?”
“我有他的画像。”连静峰道,“想知道他的身份,就出来吧。”
阿宝刚想问去哪里,一抬头就看到连静峰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一手拿手机,一手插裤袋,悠然地看着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瞬间想到八个字——澹泊明志,宁静致远。
他真的暴力派掌门吗?
阿宝一直走到他面前,脑袋里仍在想这个问题。
拍摄现场是个咖啡厅,外面也放着几张桌椅,连静峰就这样施施然地坐下来,仿佛咖啡厅的客人。阿宝见导演没有咆哮着出来反对,也心安理得地坐下。
连静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锦囊,然后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慢慢展开。
阿宝屏息以待。他心里隐约有个预感,白发男子和画像上的是同一个人,而且来头不小。
画终于展开了。
阿宝:“……”这样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真的可以拿来认人吗?会不会太草率了?
连静峰道:“师祖倒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一块,不过,面容模糊,气韵犹在,他说,见过的人一定能够认出来的。”
“等等,”阿宝道,“师祖倒茶的时候弄脏……这张图存在多久了?”
连静峰道:“两百多年吧。”
阿宝无语。
“具体原因我会慢慢向你解释,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他?”连静峰为了让他观察自己,特地将画拿了起来。
其实不用拿起来,阿宝也可以说:是。
正如连静峰师祖说的那样,像白发男子这样的人,就算模糊了面容,也模糊不了他的气韵。
连静峰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了。他慢吞吞地收起画像,“他的身份应该让你的师父来告诉你。”
……
这应该算赖皮吧?
阿宝抓住他的胳膊,用眼神表达内心强烈的不满。
连静峰道:“他与贵派有着深厚的渊源,而且他辈分极高,我作为晚辈,不宜在背后道他的是非。”
他越是这么说,阿宝越是心痒难耐,晃着他的胳膊问道:“他到底是谁啊?”
连静峰缓缓道:“传言,他是御鬼派和通神派的创派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