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严华去挨着萧余坐了,他在坐下之前,还面对面朝萧余耸了耸肩,一脸的“可不是我要拆散你跟陶楂这主要是陶楂自己的主张”。
他还不忘把陶楂的薯片和汽水送过去。
陶楂在沙发上坐下,心底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边缘处更加昏暗,陶楂偷偷抹了下眼睛,他清了清嗓子,才往后靠,“什么电影?”
林寐手中拿着一盒薯片,他似乎是想了想,才回答,“一部泰国的电影。”
陶楂好像知道了,他往林寐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怕声音太大打扰到其他人,“我知道,他的实体书叫夏日终曲,宁鑫把那本书都翻烂了,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男同性恋,再跟一个男同性恋谈恋爱。”
“……”林寐齿间将薯片碾得嘎吱响,“这是泰国的。”
陶楂一怔,泰国?
林寐说了过后,陶楂才注意到荧幕上的色调和角色的服饰,以及特有的地方口音,的确是他猜错了。
夏天,男同,是他误会了。
望着林寐深不见底的眼睛,陶楂对林寐的不满又开始冒头。
一部剧而已,知道就知道,有什么了不起吗?“这是泰国”~~~~噫哟~
“好吧,”陶楂重新拉开了和林寐的距离,“我只是听宁鑫描述过,说主人公最后没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了吗?”陶楂喜欢被剧透,他喜欢能看见的、已知的结局,不喜欢空茫的未知。
林寐想了想,“算在一起了。”
“什么叫算在一起了?”陶楂不解。
“因为男二结婚了又离婚了,又与男主复合了。”
“结婚,离婚,复合?”
“有些人觉是真爱。”影视剧面向大众,个人有个人的见解与想法。林寐有很严重的感情洁癖,对方在感情里稍微的走神都是林寐所不能忍受的,是他喜欢的,就要拥有独占全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他的。
陶楂恍然,“那我明白了。”
茫然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林寐看陶楂看得一清二楚。
“你明白什么了?”
陶楂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么,他就是随口一说,就是懒得再聊天了,就是他要认真看电影了。非要说得那么明白?
他看了看旁边的曹严华他们,把手举到了颊边挡着,“林寐哥哥,你说,这两个人哪个是上面的?”
这个就回答不上来了吧。
尴尬死你。
得意直接写在了陶楂脸上。
陶楂的眼睛都还红着,只在光线足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但光线暗下来,瞳孔外的那层水光反而明显了。毛绒绒湿漉漉。
他以为自己害羞,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就以为林寐肯定也害羞,也回答不了。
“左边。”林寐语气虽然冷淡,但听着也平和。
见陶楂眼神有一瞬间的懵,林寐反击,“你喜欢女生,还是男生?”
相当于用一枚原子弹回敬了陶楂的土炮。
这是隐私,林寐在挖掘自己的隐私。陶楂如果真的有一双垂耳兔那样长的耳朵,此刻一定警觉得高高支棱。
电影里的光线恍惚变得越发明暗,成了陶楂天然的面具,“男生女生都可以,我喜欢就行。”
林寐还是看得清他的面容,“是吗?”
陶楂装作没听见林寐后面的话。
他目光回到电影上面。
电影剧情已经进行到了男主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男二,陷入无法自拔的无助境地,因为男二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他最有魅力的就是他那张脸和他的钱包,在人格上他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陶楂觉得林寐就是这样的,毫无魅力可言。
除了那张脸。
正好,他讨厌林寐那张脸。
“你们说……”曹严华换了个姿势,他几乎躺在了沙发里面,“男主也挺帅的啊,为什么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乱搞。”
“……”徐序托着腮,“会得病吧。”
曹严华不理他,去看林寐,“林寐,你呢?”
林寐蹙眉,“我有洁癖。”
萧余紧张地去看陶楂,说话都差点磕巴了,“我……我我我很专一的。”
“陶楂呢?”
陶楂却在回答之前跟林寐拉开了更远的距离,抱着靠枕,“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曹严华和徐序不约而同“哟哟哟”。
“这是学霸。”
“学霸就是不一样。”
陶楂面皮一下发烫得厉害,羞恼得不行。这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还好,从曹严华他们的口中听到。
他觉得曹严华和徐序在嘲笑自己。
烦死了。
想回家。
聊过电影比较无聊的片段,男主终于在一个雨天跟男二在一起了。是男二冒着雨主动跑到男主家里,找男二告白,很快,他们沙发上z。
曹严华小声地说了句“卧槽!”。
男二湿漉漉的全身,把男主的衣服也染湿了,连带着整个家里,都湿漉漉的。
两个演员都很知道自己的哪一部分面对着镜头最好看,最能呈现出电影本身要表达的效果,男主欣喜若狂,男二更压抑,他比男主更疯狂。
男主主动张嘴去咬男二的手指,男二的手掌稳稳地掌在男主的脑后。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男同自己看吧。”曹严华忽然站起来,直接走出了包房。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
陶楂脑海中重演了自己刚刚去洗手间,大家的反应。
啊啊啊啊好丢人,真的好丢人。
不过……曹严华是在害羞么?一定是吧,不然他跑什么?
在电影完整地播放了全过程之前,陶楂还在认真的品味着演员的颜值和电影唯美的镜头,直到衣服脱光。
徐序在那边摘下眼镜。
因为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以一丁点动静都能让陶楂注意到。
还有林寐也换了个姿势,他轻微地往自己这边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电影后面的尺度跟前面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画风陡然转变。
但其他人已经适应了,习惯了。陶楂发现了,只有他越来越不自在。
豪华包厢的音响设备堪比电影院最好的,电影场景里面雨滴落下的声音,窗帘的摆动,男主和男二交缠的呼吸,甚至连他们呼吸频率的不同都清晰可听。
陶楂没看过这样的片子,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陶楂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也……也不是厌恶。
是感觉怪怪的。
陶楂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次比一次热,他把掌心放到鼻息前,手掌心能明显感觉到一次比一次高的热度。
他用手去捏耳朵,发现耳朵也是烫手的,摸脸,脸也是烫的。
他浑身都是滚烫的了。
膝盖撞在一起,陶楂把抱枕牢牢抱着用力往下按,他偷偷去瞥其他人,大家看起来都很正常,尤其是林寐,表情跟看动画片似的放松。
完蛋完蛋完蛋,只有自己不正常。
陶楂宣布:男同片子跟恐怖片一样会让他感到恐惧和难堪,甚至男同片子更甚。
他等会要怎么走出去?
他第一次这样。
卫衣能盖住吗?就算能掩住,都是男生,大家肯定也都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如果现在提出要去洗手间,那岂不是是直接告诉众人,他那个了。
教科书上有提过这些,可陶楂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他只为此感到羞赧,更多的是难堪。
怎么大家都没有反应,就他有。
陶楂急得又快要掉下眼泪。
“我去一下洗手间。”
寂静的昏暗中,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陶楂本来正在失神,差点还以为是自己无意识说出口的,吓得几乎停止呼吸。
和陶楂一样,所有人都立马从电影上面撤离视线去找寻着这道不要b脸的声音。
完全出乎大家所料的——是林寐。
陶楂用靠着捂着自己,见着林寐已经站起来,修长的身影从眼前迈过去,他愣愣地想,不管是学习还是脸皮,看来都是自己无法追赶得上的啊。
林寐进洗手间后,曹严华推门回来了,他看见陶楂旁边空着,“林寐呢?”
徐序意有所指,“洗手间。”
两人相视一笑。
陶楂更加断定,这是一件会被人笑话的事情。
幸好去的是林寐,不是自己。
陶楂心想。
.
林寐进去了一会儿,大概不到两分钟,陶楂手机响了两声,他忙弯着腰蒙着手机看字。
“林寐让我去给他送一下纸,里边没纸了。”
这电影看不得了。陶楂正好逃跑,他抓起桌子上的纸巾就往洗手间跑去。
曹严华在外面摊手,“说真的,林寐跟我们关系不怎么样。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做兄弟的送纸吗?”
陶楂哪里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他耳朵里面嗡声作响。
洗手间里凉快很多,一进去就是迎面扑来的冷风,接着是靠着洗手台的林寐。
陶楂把纸递出去,“给。”
随着林寐将纸巾接到手里,陶楂下意识地去看林寐的下方。
看不出来。
林寐拿了纸巾,却没有立刻进隔间,他反而凑近陶楂,手指戳了戳陶楂的脸,“你脸好红。”
陶楂抬起眼皮,慌张地看林寐,再去看镜子,自己额头都有些微微发红。
少年双手扒拉着碎刘海挡住,“因为外面很热。”
“是吗?”林寐似乎很喜欢反问,好像不相信陶楂的每个回答,他垂眸思考了一段时间,将纸巾重新塞回到了陶楂手里,“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去隔间解决一下。”
陶楂心跳猛地顿住,在胸腔里像一朵烟花般炸开,陶楂头晕目眩,“解决什么?”
林寐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进隔间里,陶楂还背对着他,只能听见林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不懂的就问我,放在平时,现在也是辅导你的时间。”
门被带上。
陶楂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他用力攥着手里的纸巾,他感到不可置信:林寐怎么知道的?
他又想,完蛋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居然让林寐看出来了。
再想,现在该怎么办?
陶楂头昏脑涨,他几乎想要喊救命。
“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外面是他最讨厌的人,他最不屑于也最不想要向对方求助,可也只能向对方求助。
他几乎感到了屈辱,但无处发泄的身体感受却好似终于寻到了了解它的人。叫嚣着。呐喊着。
“做你想做的。”林寐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耳畔。他肯定是靠在隔间的门上,生怕自己跑了吗?也不嫌脏。到时候离他远远的。
陶楂没有经验。
全凭本能。
他回去以后一定恶补这些自己不知道林寐却知道的知识。
林寐与他只有一壁之隔,他大概是幻听了,他能听见林寐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是林寐逼他的。电影是林寐换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想要看自己难堪,想像现在这样侮辱自己。
陶楂仰着头,他根本不太会。炫白的灯光在眼前朦胧一片,他喉咙哽咽出声。
他讨厌林寐,从现在开始要更讨厌了。
听见少年在隔间里的呜咽声,林寐起先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怎么做这种事情都会哭啊。
后面就逐渐没有了声音,只有布料和皮肤之间摩擦出来的细碎动静。
接着又很是安静了一会儿,如果不是自己确实在这里守着,林寐都要以为里面的人扒门跑了。陶楂面皮薄得厉害,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直到身后终于传来声音,薄木板门被轻轻拍了两下,陶楂声音嘶哑,“放我出去。”
..
陶楂木着脸搓着手指,他本以为在自己出来后,林寐会说些什么,结果对方也沉默着一言不发,陶楂还处在刚刚的难堪和尴尬当中没有抽离。
水流声哗哗啦啦淋过手指,恨不得把自己双手搓下一层皮的陶楂没注意到林寐在他后面,很是看了隔间里面一会儿。那团陶楂遗忘在马桶盖子上的纸巾被林寐拾起来,看起来是做了扔进垃圾桶的动作,实际上却是被林寐揣进了口袋里。
-
看完电影,几个人面色各异。当只有他们在电梯里的时候,还是曹严华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喜欢女的。”
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
徐序无语道:“谁问你了?”
“还逛吗?”徐序接着说,“不逛就回家了,我还有题目没做完。林寐你不是还要辅导陶楂做作业吗?”
不提辅导还好,一提辅导,陶楂的脸又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这可不是在昏暗的包房里,所有人都能看见他脸红了。
“陶楂你脸红什么?”曹严华生怕没人看见似的,大声嚷嚷。
陶楂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能自如应对了,他指指自己的帽子,“这个帽子很厚,超热的。”
除了林寐,没人怀疑他的说法。
萧余还很贴心地问,“要是太热了就不要戴着了,我帮你拿。”反正是林寐扫的,不戴更好,他心想。
陶楂又不是真的因为帽子才觉得热,他摇摇头,“我戴着也行。”
可他的拒绝,在萧余眼里又是另外一种含义。
外面的广场上,巨大的玻璃球缓慢转动着,绚烂光芒流转着闪耀,广场人来人往,喧哗却并不吵闹。
在旁边一条马路上,停满了待客的出租车。
那是广场上面的商户和出租车公司一块儿争取来的,专门刨了块地用来给出租车等客,既不堵塞主干道,又显眼,需要用车的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徐序停下脚步,“那我跟老曹先回了。”
他们住在同一片别墅区里,回家也同路。
陶楂看看林寐,又看一下萧余,“那我们也回?”
都没有异议,五个人一块去坐车。
曹严华在最前面,他甩着手臂大步过去,直接拉开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门,“萧余,我记得你跟林寐陶楂也不同路,你跟我们好像同路,要不,一块儿走?”
曹严华都这么说了,萧余也没借口拒绝,他转身去看陶楂,以为能从对方眼里找到些什么自己期待看到的内容,结果对方一直在看别的地方,像是在研究着什么。
几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朝同一方向看过去,等到陶楂终于看清了,他眼里的光跃动起来,看着林寐说,“林寐哥哥,我爸爸的车牌号!”
陶楂的爸爸是出租车司机?
陶楂的爸爸是出租车司机。
曹严华和徐序只是不可思议了一下,因为只是看陶楂的话,会以为他家境很好。
林寐也跟随着陶楂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他点了下头,“我们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回去?”
“啊,林寐哥哥你想不给车费吗?”能在这么大的城市里碰到陶大行,陶楂觉得这是缘分,他恨不得立刻奔过去。但是还有其他的朋友在。
陶楂看向曹严华他们,曹严华和徐序不知道陶大行的车牌号,正缠着林寐问,“哪一辆哪一辆?”
只有萧余脸上属于少年的怦然心动化为乌有,无声的尴尬出现在他的脸上。
陶楂目光不小心扫到了他脸上,只愣了不到两秒钟,陶楂脑子宕机,以为自己看错了。
陶大行也看见了儿子,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中年男人憨厚灿烂的笑脸,他打着方向盘,跟隔壁伙计打了招呼,卡过去找地方停了车,接着一路朝陶楂小跑过来。
陶楂却还发着愣。
他觉得自己太坐井观天,太自以为是,鹦鹉巷虽然破破烂烂,却是他的象牙塔,从来没人瞧不起陶大行的出租车司机身份。因为大家都差不多。
宁鑫有钱,宁鑫也不像萧余这样。宁鑫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还说“超酷!”,宁鑫没有觉得自己朋友的父亲是出租车司机这件事情有让他觉得丢脸。
幸好他跟萧余刚认识。
这种人对自己表白,真恶心。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曹严华和徐序也顺带着被陶楂一脚踹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林寐一边应付着曹严华的纠缠一边注意到了陶楂慢慢发红的眼睛,他微怔,随即朝萧余看去。
萧余在发现陶楂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就已经遮掩好了想法,却还是被林寐一眼看透。
林寐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陶楂深吸一口气,转身去迎陶大行。
又不怎么好看还胖胖的陶大行穿着颜色发暗的旧夹克,他正在为自己巧遇自己心爱的儿子兴高采烈,一定还很欣慰他有这么多这么优秀的朋友们。
陶大行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其中某个朋友瞧不起、嫌弃他的司机职业。
一想到这里……
萧余,去死。
陶楂在心底轻轻说道。
陶大行哪知道陶楂心里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还不如向莹了解陶楂的想法。
一上来,他就扯了扯陶楂的兔耳朵,“这个好看,你逛街买的?”
陶楂喉咙发涩。
他不说话,陶大行揪了揪他的兔子耳朵,笑意盈盈地跟他身后的男生们打招呼,“豁,你们都是陶楂的同学啊?”
林寐介绍着,“这是曹严华,这是徐序,是我的朋友。这是萧余。”
陶大行品不出来林寐介绍的亲疏之分,他乐呵呵的,“周末是该出来玩玩,几时回去,我开车送。”
送屁啊。陶楂心里说。
他拽了下陶大行,“我们现在就回去,他们跟我家不顺路,我和林寐哥哥一起跟你回去。”少年说到后面几个字,嗓子都哑了。
陶大行还没看出来儿子不高兴,还要去问,结果一撞上林寐的眼神,林寐朝他做了眼神示意,陶大行眼睛往上一抬,终于看见了陶楂兔子一样的红眼睛。
他脑子没陶楂转得快,不然也不至于被陶桐桐瞧不上了,但他不想让陶楂不高兴。
“那那那行,听你的,都听你的,”陶大行连连点头,“那个林寐,咱们一块儿,曹……曹曹曹曹……”
“曹严华!徐序!“曹严华知道叔叔没记住名字,大声报告。
“曹艳华,徐徐,还有小同学,你们路上回去注意安全啊,你……”陶大行一个名字都没叫对。
“走啦。”陶楂拉着他。
陶大行,“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啊。”
陶楂不理他,回头喊林寐,他不想让林寐知道自己这么玻璃心和脆弱,还是垂着眼睛喊的,“林寐,走了。”
他不高兴,哪哪儿都写着不高兴。
林寐侧头,曹严华还以为他是要跟他跟徐序告别,结果林寐却是要对萧余说话,曹严华和徐序都从来没见过他冷脸。他俩知道林寐这个人不好接近,性子虽然平和但却无比冷淡,别说萧余,这样的模样,他俩都觉得后背发凉。
“瞧不上,就离他远点。”
曹严华跟徐序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懂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萧余。
萧余分辨,“我只是……”
林寐懒得听,走了。
曹严华跟徐序也觉得无语死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大少爷~~~~”
..
车上,陶楂手机不停响。
[萧余: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余: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我没想到而已。]
[萧余: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瞧不起你和叔叔的意思,因为我确实很久没接触过比较底层的职业了,我不是故意的。]
[萧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陶楂面无表情地拉黑了萧余。他从来没想过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还是有钱的朋友,他知道,以他的性格,永远不可能仰人鼻息地讨好。
陶大行在前头开着车,心情很好地开口,“我把你俩送回去,正好吃个饭,吃完饭,再出去跑几趟。”
“喳喳,国庆放假有没有出去玩的打算?”
陶楂把帽子拉下来,遮住眼睛,盖在鼻梁上,声音听起来是正常了,“我们国庆只放一天假。”
“我还以为是七天呢,”陶大行的语气挺遗憾,他又问林寐,“那林寐呢,你放几天?”
“高三不放假。”
“你高三,时间比喳喳还紧,不过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你成绩那么好,想考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
他的絮絮叨叨此时格外让陶楂烦心,陶楂忍不住说道:“你开车就好好开车,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陶楂完全忘记了林寐还在旁边。
他正值年少,对任何事情都敏感得不得了。一点小事都觉得天塌了下来。
陶大行哑了声,从后视镜里向林寐求助。
林寐摇了摇头。
开了一段路,车慢慢停在红灯路口,陶大行也终于明白了陶楂的异常从何而来,他清清嗓子,努力往后靠,“儿子,我又不是故意给你丢人的,大不了,下次你装不认识我,我也装不认识你。”
“我从来没觉得你开出租车给我丢人。”过了许久,陶楂闷闷地开口说道。
红灯时间过了,陶大行慢悠悠重新上路,陶楂的声音又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吼你。”
陶大行一下子热了眼睛。
林寐拆了一包新的纸巾,朝陶楂递过去。
陶楂蒙着帽子,看不见,林寐直接把纸巾放到了他手里。
他受惊似的缩回手,揭开帽檐,眼睛比刚刚在广场上还要红。
林寐的心便悄然地拧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陶楂想问,可又觉得应该得不到答案,“谢谢。”
被讨厌的人这么了解,这种感觉真讨厌。
但谢谢还是要说的。
陶楂自己咽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把纸巾按在眼睛上。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碎了,碎成一粒一粒的。
林寐眉心轻轻蹙着,跟看萧余的眼神完全不同。玻璃一样的眼珠被车外光影晃得四分五裂。
他静静地等着,在陶楂放下手时,他便递上去一张新的纸巾,替掉已经被眼泪浸透的。
陶大行在后视镜里看不见全貌,在心底感叹,这俩孩子感情真不错。
以前好像没这么要好。
…
回去后,陶大行吃饭,陶楂在浴室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水声一直没停过。
等他出来时,陶大行已经出门跑车去了。
桌子上有一张陶大行留的纸条。
[陶大行:你林寐哥哥都跟我说了,说是你是因为别人瞧不上我才生气,瞧不上我又不是瞧不上你,没多大事儿,咱过自己的日子,瞧不上咱们,咱们就不跟他好了。]
他跟哄三岁小孩似的,陶楂哭着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陶楂左右看看。
幸好门关上了,不然林寐要是看见自己的鼻涕泡。这可比萧余看见自己父亲是出租车司机要可怕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不对……他今天是不是当着林寐的面那什么了?
还哭了?
陶楂呼吸一窒。
完了。
林寐回家后会不会笑话自己连打那什么都不会?
他会不会跟曹严华和徐序说?
陶楂握紧纸条,把纸条放进抽屉后,坐在书桌面前,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抠着字:林寐哥哥你睡了吗?今天你玩得开心吗?火锅很好吃,电影很好看……
后面该怎么说呢?
说得太直接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不直接说,万一林寐装作看不懂可怎么办?
要不当面说算了。陶楂又想。
纠结了快半个小时,陶楂还是没组织好语言,也没想出解决办法。
而且,每每想到在私人电影院的事情,他脸颊就会立马开始升温,烧得厉害。
在陶楂坐在书桌前面纠结成一团的时候,林寐洗漱过后,同陶楂一样——坐在冷清的卧房里,干净整洁的书桌前。
林寐的表情要平静很多,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地步。挺括的眉骨棱角里嵌着一双极其锋利的眼,冷下来时极具压迫力。
桌面上放着他刚刚从私人电影院里带回来的纸巾。
当时将它放进口袋带走时,林寐并没有想许多,他只是觉得就那么扔了,可惜了。
他承认,隔间门打开那一刹那,心底泛起的对少年的渴望,陶楂欲语还休的眼神,绯红的耳朵和脸颊,脖子都成了粉的,估计其他被衣服掩住的部分,也都成了粉的。
刚来鹦鹉巷,对陶楂这个邻家小孩,顶多只是好奇。
陶楂跟鹦鹉巷其他人不一样,眼睛又大又亮,比猫咪的眼睛还要好看,打量别人的时候,明晃晃,坦荡荡。
等到各自再长大些,陶楂眼睛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审视?防备?厌恶?好奇?警惕…总之都有。
他喜欢一切复杂的玩具,复杂难解的题目,他可以夜以继日的研究探索,他在天文生物化学等等一切连爱好都算不上的事物上浪费过无数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好奇陶楂,想要对陶楂也进行研究探索。
陶楂眼睛里的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什么?
而在今日,在一切被他弄清楚直至找到答案之前。他将陶楂第一次sy后使用过的纸巾带了回来。
并且,还将纸巾放在了书桌上。书桌一直都是林寐的禁区。从很小的岁数起,他的书桌就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触碰了。
不仅如此,物质上面从来便优渥的林寐,也几乎没有说“我想要…”的场合和机会,他应有尽有,好的坏的,不论什么。
可今晚面对着陶楂,他产生了一种名为渴望的心情。
只有对着求之不得的事物,才能用得上渴望这种词。
是这样的,从那一刻起,他渴望陶楂。
林寐是好学生,但除了学习好,他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能跟好学生沾上边。尤其是性格和人格。
林寐身形终于动作了起来,能看得见青色血管的手指将纸巾细细拆开,青涩小男生的初次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适的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在一个无比平常的夜晚,一个拿过数不清市省竞赛奖项、总是穿着干净整洁校服、班里甚至校里的活招牌的品学兼优的特级好学生的林寐同学,居然会将一叠别人使用过的纸巾夹进书本里。
然后,林寐弯腰在柜子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
林寐只是在第一页写下日期,没有写其他的。
做完这一切后,林寐又风轻云淡地坐在书桌前,眉眼深沉冷静地看着对面一楼还亮着灯的房间窗户。
..
快到零点,陶楂都快睡着了,还念着没做的事情。
在昏昏欲睡之际,陶楂的勇气值终于到了满值,他费力地把手机勾到手里,眯着眼睛在聊天列表里找林寐。
找到了。
陶楂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今,天,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发送成功后,他还不忘发送了一个情真意切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陶楂半耷拉着眼皮等回复。
估计林寐是睡着了,他想,因为自己也快睡着了。
蓦的,手机铃声响起,林寐打了一通微信的语音电话过来。手机在陶楂的掌心一滑,差点掉在了脸上。
陶楂瞌睡瞬间全跑了。
他手忙脚乱接通,放到耳边,“喂?”
少年的声音听在林寐耳朵里沙沙甜甜的,还能听出黏黏糊糊的睡意。
林寐听见他的声音,唇角忍不住牵开,“今天什么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陶楂的脸无端地又热了起来。
少年一脚蹬开被子。
能打字打什么语音,他讨厌林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