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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慢慢回

且慢且慢 郁棠 3347 2024-01-18 10:19:32

中午十二点,长途车准时到了小镇的车站。

下了车以后,呼吸的第一口空气就差点儿要让周景桉流了眼泪。

咸而微腥的潮湿感,翠嫩欲滴的青草香,和太阳照在路面、车马人流扬起沙尘时,类似成熟的稻穗的味道。周景桉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镇的天空很蓝,是干净而纯粹的湛蓝色;云朵的边沿清晰,蓝色和白色泾渭分明,像是拼贴画粘上去的一样。从海面吹来的风永远带着低于气温的清凉,让头顶燥热的骄阳也温和了不少。

周景桉一下车,脚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闭上眼睛微仰着头,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沉思博则熟门熟路地去取两人的箱子,一左一右两只手拉着两个箱子,走到周景桉身边站定了。

沉思博知道周景桉不善言辞,但心里感受到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少,只是周景桉不太习惯感性的表达而已。

沉思博也不急着催周景桉走,就陪着周景桉站在路边安安静静地等。直到其他下了车的乘客都作鸟兽散了,周景桉才重新睁开眼睛,在温和的风里微微抬起下巴颏,转向沉思博稍眯着眼睛:

“怎么还不走?你家不是换新房子了吗?我又不知道往哪里走。”

周景桉的刘海被吹得稍乱,对光很敏感的眼睛在眯起来的时候总连带着眉心也微蹙。沉思博禁不住扬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走了半分钟,周景桉才发现沉思博一直拖着两个箱子;周景桉实在不好意思两手空空,便去沉思博手里把自己的箱子抓了过来。

沉思博愣了一下,眨着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周景桉真的是很久不曾回来过了,以为老家买东西不能用手机付钱,来之前还很“细心”地换了纸币零钱。

结果在路过的一家小卖部里买水的时候,老板表示找不开。

周景桉有点儿尴尬,朝小卖部门外望去,沉思博正在举着手机打电话。

周景桉知道自己这时候去找沉思博要零钱的话,除了沉思博的嘲笑,他什么也得不到。

老板实在找不到一元纸币或硬币,有些为难地说:

“要不这样吧,两瓶水一共是四块,你再拿个棒棒糖或者口香糖,我找你五块行吗?”

周景桉盯着柜台上满满古早味的,满是包装鲜艳的棒棒糖的桩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沉思博已经打完了电话,有些好奇地往店里张望;只是碍于他身边还蹲着两个箱子,所以一时间没有挪动脚步。

老板看周景桉犹豫,以为他是不想被迫消费,忙改口道:“那我去隔壁店帮你问问吧,稍等啊……”说着就要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周景桉连忙叫住了老板,匆匆把找的钱和棒棒糖揣进口袋里,手里抱着两瓶水大步走了。

近乡情怯,周景桉莫名想要较劲,不想被沉思博发现自己和老家之间的“陌生隔阂”。

沉思博倒没来得及在意这场明显太长的“买水之旅”,接过周景桉递来的水,一边拧瓶盖一边酸溜溜地说:

“我妈说她做了油焖大虾,一大锅的那种;还说炖了海参汤。我之前回来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周景桉只是听菜名就已经期待起来了,囫囵喝了几口水,就催着沉思博快带路回家。

沉思博觉得,无论是从他妈妈的态度,还是从周景桉的态度来看;都像是周景桉才是沈母亲生的。

其实从名字也能看出一二的。

沉思博,慎思博学——这不就是和周景桉绝配的形容词吗?

沉思博出生的那年,周景桉五岁,拿到了全省的少儿珠心算比赛冠军。沈母喜欢又羡慕,经常挺着孕肚就去周母家里,一去就一整天。

沈父偶有微词,沈母就解释说这是胎教。多跟聪明的小孩接触,自己肚子里的小孩才有成长发展的榜样。

沉思博出生后,沈母也没少把他往周景桉家里送;想让沉思博多跟优秀的孩子一起,沾染一些优秀的习惯。只是后来这个做法没有完全成功罢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沈母当然也很满意沉思博现在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她心中最理想的孩子的样子,向来是周景桉这样的。

到家以后,饭桌上最中间的大盘子里装满了油焖大虾,看起来像一个泛着红亮油光的小山丘。

沈母的脚边就放着一个垃圾桶,里面几乎全是剥下来的虾皮;剥好的虾仁全都到了周景桉碗里。

周景桉看着身边的沉思博一脸敢怒不敢言,别扭地对沈母侧目而视的样子;实在是心里有些过不去,柔声对沈母说:

“阿姨您也吃啊,别光顾着我了,我自己来就行。”说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了几个到沉思博碗里。

沈母看着周景桉,笑得一双眼睛都眯起来:“景桉怎么还跟阿姨客气上了?这菜本来就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小时候来家里最喜欢吃我做的油焖大虾了,阿姨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沉思博实在忍不住,低头嘟囔:“小时候我俩明明都很爱吃的……”

沈母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睛朝沉思博的方向扫了一眼,但并没接他的话,而是让身边的沈父去厨房盛海参汤。

沈父盛好了汤,先端了两碗出来,又折回厨房去端另外两碗。

沈母顺手把先端出来的两碗推到了周景桉和沉思博面前,周景桉连忙说了谢谢,等沈父重新回到桌上坐下,才拿起勺子去舀自己面前的汤。

一时间,桌上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不说话。

“噗嗤……”

沈父先忍不住了,在餐桌前低着头,紧紧捂住嘴巴,两颊憋得通红。

“哈哈哈哈……”沈母见状,也直接笑出了声;趴在沈父的肩膀上半天停不下来。

对面的沉思博和周景桉完全愣住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沈父缓过来了些,才满眼带着笑出来的泪光,看着周景桉说:

“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小时候就这样,沉思博只有跟你吃饭的时候才能安静一会儿。我今天还跟你阿姨打赌来着,因为你太久没来家里了,所以不确定……”说完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哎呀爸!”沉思博的脸已经红得无法忽视了,鼓着腮帮子说:“哪儿有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沈母停了笑声,也帮腔:“你每次回家,吃饭的时候嘴都不停的好不好?你爸还跟我说,感觉跟你吃饭就像开了音量最大的收音机,还是关不掉的那种!”

这次沈父沈母都毫不遮掩地仰头笑了起来。

沉思博更难堪了,一只手撑着额头,企图挡住自己的脸。

周景桉反而语气平静,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哦?这么夸张吗?我跟沉思博吃饭的时候聊天,也没觉得他有多吵啊。”

沈母连忙接道:“那是他收敛了!他对你跟对我们不一样,说不定还真是因为我怀孕的时候天天去你家做‘胎教’。”

沈父也力证:“真的!你别不信小周,真的反差很大的。不然我跟你阿姨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啊!”说完两人又一起笑起来。

周景桉有些好奇,也笑着拍了拍沉思博的肩膀,微微低头去对沉思博的眼神:“真的假的?你平时在家吃饭什么样啊?”

沉思博认命般地重新坐直了,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一样耷拉着眉眼,神色有些委屈地看向周景桉,但还是没正面回答:

“我就知道,这顿饭我妈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沈父沈母一直是很有童趣的人,笑够了玩够了,就招呼着两人继续吃东西了。沈母又多剥了几个虾给沉思博,还特意从自己碗里夹了几片海参也给了沉思博。

沉思博知道这是沈母在示弱,也不再觉得窘迫了。午饭结束之后,沈母把碗放进了洗碗机,就去找周景桉:

“景桉,阿姨是把客房给你收拾出来,还是你直接跟思思睡一间房啊?”

周景桉愣了一下,有些惊讶,怎么还有跟沉思博睡一间房这种选项?只听沈母接着说:

“思思房间床挺大的,你俩应该能睡得下。客房有点小,朝向也不太好,这个季节住着应该有点儿潮。”

“他跟我睡呗。”不等周景桉说话,沉思博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过来了:“客房的床垫太软了,他脊椎本来就不好。”

周景桉张嘴想说话,又被沈母抢先一步:“我问景桉呢!你这么邋遢,一般人跟你住一屋受不受得了啊?”

沉思博连忙打断:“妈你造我谣干嘛!我怎么邋遢了?”

“不不是,”周景桉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主要是,我跟沉思博住一屋……方便吗?”

三个人瞬间不再抢着说话了。空气安静了一秒,沉思博才开口:

“有什么不方便?反正你大概率还要穿我的衣服,去浴室也要先进我的房间;再说,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

这话倒也不假,要不是周景桉在车上跟沉思博说了有男人追他的事情,周景桉根本不会纠结要不要住沉思博房间,方不方便的事情。

“赶紧的吧,上楼。”

沉思博完全没有要听周景桉的决定的意思,径直走到两人的行李箱旁边,一手一个提着就往自己房间走。

进了房门,沉思博刚把两个箱子推着放好,身后就传来了“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

沉思博心中一颤,但脸上没表露丝毫;随意松弛地往身后的椅子里一靠,看向了门口还站着的周景桉。

周景桉看上去有点局促,甚至有些紧张,整个人靠着门板,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坐呗。”沉思博从椅子里探了探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床。

周景桉低着头,藏着自己的表情,像是怕弄脏了床单一样,硬是在沉思博床上坐出了坐琴凳的感觉。

沉思博不由纳罕,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干嘛啊?难不成你怕我吃了你吗?”

周景桉没被沉思博的玩笑逗笑,他反而一脸近乎肃穆的表情,抬起脸来对上沉思博的目光:

“沉思博,我是说真的。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点点不舒服都行,我随时可以去住客房的。”

沉思博直接笑了出来,脱口问道:“我为什么会不舒服?我俩不都……”

认识这么多年了吗?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沉思博自己就想明白周景桉在担心什么了。

周景桉整个人仍旧肉眼可见地紧张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不安地眨着,神色复杂地看向沉思博。

沉思博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他也从没想过,在没有施加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单单只是被男人喜欢这件事,就已经会给周景桉带来不小的困扰了。

沉思博一时间有点没头绪,对自己想要做的事又没有那么确定了。

只是周景桉还在忐忑,沉思博便不再继续思考下去。

沉思博从椅子上起身,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周景桉身侧;伸出一只手,像抚摸自己最熟悉的宠物小狗一样,一点儿不客气地在周景桉头发上一通乱揉:

“疯了吧你!担心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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